紫曈抬眼望向他,见到这无可挑剔的俊美脸膛,想到即刻与他分别,将来再难相见,便觉心痛如绞,泪水又如断线珠串,静静滑落。此时的心愿,莫过于留在他身边这一个,可这个心愿,她能说得出口么?
这时只听“哒”地一声响,引得两人都朝一边看去,只见镇子方向,一颗烟花飞上暮色天空,炸开成了花头形状,继而化作点点微光飞散。那日夜间秦皓白燃起传讯焰火的情景闪现脑中,那是他们默契的一个巅峰。才过去了不到十日的时光,却恍如隔世。紫曈想不明白,当时那个明明对自己有着关切的人,为何眼下这么急着撇开自己?
“我来之前,你又让颖慧为你放过焰火了么?”秦皓白有些失神。
“离开你后,我便再没想起过这事。”紫曈喃喃道。再美的焰火,若没有他陪她一同来看,又有何意义?
又是两颗烟花飞上天空炸开,仿佛在靛蓝色的帷幕上洒了一片金粉。
“夜市……”紫曈轻轻说着,心里忽然打定了一个主意。
“什么?”秦皓白朝她望过来。
紫曈脸上绽开一个凄凉苦涩的笑容,好似悄立静夜中的娇嫩昙花:“我要你为我做的事,便是在分别之前,陪我逛一次这吉祥镇的中秋夜市。”
秦皓白神色复杂地看向她,没有答言。
“明日酉时,我在镇西山脚等你一炷香的时光。若是你觉得为难,不来也罢,我绝不会怪你失言。”紫曈平静说着,已收敛起神情间的所有苦涩,“若是你不来的话,此时此刻,便是你我的辞别之时。将来死生契阔,一切随缘,还望珍重。”说罢向秦皓白盈盈施了一礼。
这还是自相识以来,她头一次对他行礼。相识之初,她将他视作仇敌一般,一心想着尽快摆脱他,之后即便和解,也常常与他较劲,从未待他有过真正的礼遇。
往事飞快流过眼前,随之而来的,既有温馨更有失落。紫曈忍下了泪水,见到土岗一边有道缓坡,便顺着那里下坡离去。自知每走一步便是与他远了一些,将来怕是再无机会相见,这脚步便迈得异常艰辛。与这个今生动情爱上的第一人,想不到只落得这样的结局。爱得那么深重,那么义无反顾,分别确实如此轻而易举。此刻方知,付出与回报,是不见得有何关联的。紫曈强忍着再没回头去望上一眼,渐渐加快脚步走远。
秦皓白静静望着她步步远去,许久未动。
几日前李花凝满面愁容地与他说起最近江湖中的形势,担忧着不久的将来,善清宫怕是要面临一场无可避免的浩劫。秦皓白没敢去告诉他们,那个“诛杀善清剑仙者可做武林盟主”的传闻,听完李花凝的话后指示沉默了好一阵,才道:“不必为义兄解毒了,就任他失忆,从此归隐吧。”
没错,不是吴千钧自己推卸责任,而是秦皓白的刻意安排。失忆虽然不好,总也远远好过丧命。他想要这个亲人能借此机会置身事外,能与妻子过上平静生活,外面的一切风浪,他更愿意自己去闯。
在这样的时候,自然是少拉一人进来便少牵累一个人。这丫头居然在这关头想要加入善清宫,与他们这些魔头同生共死?当真异想天开!他又怎可能答应?他可不想过不了几天便替她收尸。
明天的夜市,他自然不能陪她去。吉祥镇的夜市向来以热闹著称,到时一定是个摩肩接踵的场面,怎能让那许多人见到他陪她同游?那岂不是等于昭示天下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此时此刻,确实算得上与她的诀别。
望着紫曈的背影远去,秦皓白心底忽然升起一个强烈的期望,期待着她能慢下脚步,再回头望他一眼。而那个纤巧灵秀的紫色身影越走越远,渐渐化作一个黑点。这个他生来头一次亲近过的姑娘,曾鬼使神差地偷吻过的少女,直直走去,再没停顿,更没回头。
秦皓白品尝到心间漾开的一片凉意,仰天冷笑了一声,满是嘲讽,却不知嘲讽的是她,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