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在几年前就被人下了忘忧花,从前并没多少反应,今年却渐渐恶化,时常显露失忆症状。”秦皓白露出几分忧虑,“我自是盼着能及早为他解毒,但也明白,即使再多拖上一阵,他的状况也不会有多大变化。所以,我可以先送你走,等到你自己情愿来了,再接你过去为他诊治。”
紫曈歪头看着他道:“那若是……我一辈子都不愿意可怎么办?难道你也情愿就此放弃,任由你义兄的伤情继续恶化、全然失忆?”
这事似乎是难住了秦皓白。他拧了眉头看了她片刻:“我果真将你得罪得这么彻底,令你一辈子都不情愿来帮我?不过是请你去疗毒,又不是要你做什么艰险为难的事。”
后面这句话竟透出一丝无奈恳求的意味,紫曈咂出了滋味,不禁起了点戏谑的心思:“那也说不定了,我今天不愿意,说不定明天后天大后天都不愿意,谁知明年后年会不会愿意呢?善清剑仙一诺千金,你若是这会儿承诺绝不来强迫我,今后我一直都不答应,你又待怎样?”
话说到这份上,显然是有意刁难他、看他笑话了。
秦皓白依旧神情平淡,没将为难挂在脸上,略略侧过脸去静默思忖了好一阵子,才道:“善清宫里比我能说会道的大有人在,到时再另请高明,让他们去劝你好了。”
他想了半天,竟会想出这么一个解决之道。紫曈愣愣地盯了他一会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觉得我是在犯傻了么?”秦皓白板起面孔,开始觉得自己是着了她的道,被她看了笑话。
紫曈摇摇头,灿然笑着:“我总算……又有一点愿意相信人性本善了。”顿了片刻,又诚诚恳恳地补充了一句:“多谢你了。”
少女笑颜如花,又如拨云见日。
纵然是经历了被父亲追杀的打击,纵然是刚刚被视作救星的人冷漠拒却,得知眼前这个本有着天下第一的武功、有本事为所欲为的人,其实也有着善良之心,宁可另请高明来劝她,也不愿再来对她强人所难,紫曈终于重新感受到了人间的暖意,郁积于心的悲凉也就终于褪去了大半。
“原来我还有被看做善人的时候。”秦皓白点点头,“那你又作何打算?”
紫曈一时迟疑。之前一心盼着脱离秦皓白,这一得他善意相待,她倒有些不好意思走了。可要说仅仅听了他几句话,就轻易倒戈,顺从于他,又似乎心有不甘。紫曈抬眼看看他,这两日来积攒下的敌意,还没那么容易消散干净。
尚未等她得出结论,秦皓白却首先没了耐心:“这样一件事也用得着你如此踌躇难决。那就先容你想上一夜好了。今晚先住在这里,明日再去决定何去何从。”
紫曈一听,觉得这也是个好主意,便默然点了点头。
旁边的雨声已在不知不觉间小了,天光又亮起了一点。这才令人发现,原来天色并未黑透,全是因着阴雨才会如方才那么昏暗。紫曈的心情也随着这天色多了一些亮光。这个外人口中的嗜杀魔头都显露了善意,看来世事并没有她先前以为的那么黑暗无望。
秦皓白看了看屋檐外的天空:“那个雨纷扬一心急着赶路,没来理你,这会儿说不定已然被淋成了落汤鸡。老天爷也算帮你惩治他了。”
紫曈又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继而咯咯地笑个不停,花枝乱颤,极是欢畅舒心。
“有那么好笑?”秦皓白满心不解,他没觉得自己说的是个笑话啊。
紫曈抬头望向他,满面娇俏笑意,好似初初绽放的明媚蔷薇:“我只是忽然觉得,鼎鼎大名的‘善清剑仙’说起话来,竟是站在我一头的,自己有了好大面子。”
她经历了这许多伤心事,几乎觉得自己是被全天下的人抛弃,临到了绝望边缘,确实是急需有个人来“站在她这一头”,承受一点她的心理依赖。雨纷扬的冷漠会令她那么失望心痛,正是因为她本以为他会站在她这一头,而他却没有。秦皓白向她致歉,为她打算,眼下又替她对雨纷扬幸灾乐祸,确实是一步步走到了站在她一头的位置,给了她好大的心理支撑。
她本就是极易知足、极易满足于小欢乐的女子,不然也不会只为了养育之恩,就对幽禁利用她的郁兴来毫无怨言。所以秦皓白这会儿流露出的小关切与小体恤,也就引发了她的大感动与大知足,这个魔王终于彻底扭转了她心目中的印象,变成了一个值得她信任的人。
紫曈想了想,觉得还是就此说定,答应随他去善清宫好了。
可没等她出声,却听秦皓白又冒出一句话来:“那个雨纷扬,就是个贱人!”
紫曈险些咬了舌头:他这又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