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纷扬走上两步逼到她跟前:“你还要站在这里发呆,莫不是那梳洗换装的活计,真想由我代劳?”
他目中闪出厉色,全然一副随时准备向她动手的逼人架势。哪知紫曈望了他一阵,非但仍不畏惧,还褪去了疑惑迷茫,恍然大悟道:“黯魂香,一定是黯魂香了!”
这次轮到雨纷扬皱眉不解道:“你说什么?”
紫曈晃着食指,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我方才还在怀疑你又是在说戏言吓我,不过你从前那么稳重拘礼,总也不至于将戏言说得这样过分。这才想到,你这模样,定是被人下了名叫黯魂香的那种迷药。中了黯魂香的人轻者心神不宁,胡言乱语,重者则会疯癫发狂。你内力精深,自然只会稍稍胡言乱语罢了。还好还好,这种迷药对人伤损不大,只需用内力调理便可恢复。不过稳妥起见,还是先让我为你确认一下药力走到那条筋脉了吧。”
说着就伸出手去,想捉起他的手腕来诊脉。
雨纷扬却抽手一避,蹙眉看了她片刻,哑然失笑:“这世上可令我意外的人着实难找,原来你就是其中之一。怪不得我竟会被你迷成了这样呢。”
紫曈正待说话,却听身旁传来小声,原来是那两名丫鬟正自吃吃窃笑。被雨纷扬一眼扫过去,两人赶忙又恭敬垂下头。
紫曈撇了小嘴责怪道:“你看看,连这两位姐姐都看出你不对劲来了,你还不肯让我诊脉。”
雨纷扬挑着双眉:“你以为她们是在笑我?她们是因为头一次见到男女主人在一处打情骂俏,觉得新鲜,这才要笑的。”
一听他这话,两丫鬟好似受了鼓励,更是凑趣地笑了起来。
雨纷扬朝向紫曈炫耀道:“看,可见还是我猜得对。”
这一下他们又成了“男女主人”了。紫曈忧虑地看着他:“纷扬,你那么聪明理智,难道不能觉察到自己不对劲?怎还能来讳疾忌医呢?”
“讳疾忌医?”雨纷扬啼笑皆非,又有些失神地点点头,“没错,我这么聪明理智,自然也察觉到自己不对劲了。可惜我明明知道,我的病因不是什么迷香。我这毛病,怕是你这神医也束手无策。”说完就长叹了一声,哪知竟听见紫曈发出同样的一声长叹。
紫曈叹道:“这世上我知道的人中,你本该是那最睿智最冷静的一个,比朱大哥还有过之,哪知连你都有了这样失魂落魄的时候。可见是……”
雨纷扬接道:“可见是世事无常,殊难预料对么?”
紫曈摇头:“可见是那为你下药的人手段高明,旷世罕见。”
这下是摘不掉中了迷香、胡言乱语的帽子了,雨纷扬更是哭笑不得,泄气一叹:“罢了,天意该着我今日败在你手里。”
紫曈关切道:“即便我被人称作神医,也无法一眼看穿高手的下药路数,你还需让我诊了脉才行。”说着又要去按他腕脉。
雨纷扬退步避开,又冷笑道:“本公子可是千金之体,如何能让你一个如此形容狼狈之人挨上身来?你好歹也先去老老实实梳洗更衣,收拾干净再来为本公子请平安脉。”说完就此走去。
丫鬟双城已经离去,小玉这时恭敬道:“姑娘这边请。”
紫曈一直目送雨纷扬绕过竹丛走远,便随着小玉走进房门,问道:“姐姐可知,雨公子他今日出了什么事?他是不是与什么人交了手?”
小玉含笑道:“公子的事,姑娘只可去问公子自己,我们可不敢妄言。”
紫曈见了她这笑容,便知道她是一心认定自己与雨纷扬是对恋人,也认定了他们之间的“怪话”都是打情骂俏,不可能说得出什么有用线索,只得摇头一叹,期待一会儿再去为雨纷扬确认“病因”。
雨纷扬回到自己房间,也不点灯,只颓然坐到桌边,倒了茶水,猛喝了两口,惶乱不安的心神却丝毫无法平复。
他暗问自己:我都在说些什么?是心知那事毫无希望达成,就有心与她翻脸相向、使出下作手段么?
雪地里那场绝美的剑舞慑走了他的魂魄,脑中一遍遍回荡着那幅白雪紫衣的画面,他平生头一次有了如此巨大的渴望,想要将那舞剑的女子留下。这个心愿如果达不成,他便觉得那丢失的魂魄再也寻不回来了。
可自己哪里还有那样的希望?依着她的智慧,体察出他这幕后主使的身份只是迟早的事,到时别说移情于他,连眼下这样的朋友都做不成。明知如此,心底便潜下了一个恶魔向他教唆:想要得偿所愿,除了对她翻脸用强,别无他法。
雨纷扬猛地将手中茶杯甩手抛出,击在墙上发出一声惊心脆响,摔了个粉碎。他愤恨不已:自己怎就沦落到了这种地步?明明是个无欲则刚的人,怎会为了一个明知得不到的女子沉沦至此?
恨世事无常,恨自己的不争气,也恨她来乱了自己的心智,雨纷扬前所未有地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