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墨琴抬起头忽然泪眼迷蒙。
可是吓了林沫一跳,赶紧抽出纸巾给她。“琴姨,你别哭啊。”林沫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起,我失态了。”她擦着眼泪忍了下去。
“没关系的,琴姨。”林沫感觉到自己有些笨嘴拙舌,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她美丽的眼睛充满忧郁。和白天的她截然相反。倒是跟普通的母亲没有两样儿,不再是那个优雅淡然的教授。
“琴姨请说,我能做的一定做。”不知道为什么,看她这样,很是心疼。
“真的是很难启齿。”她低下头,眉心痛苦地纠结在一起。
林沫知道那一定是关于吕大为的。没有哪个母亲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出家。何况在风华正茂的年纪。
“琴姨想说什么尽管说吧。”林沫认真地看着她。
“每个月我们都会来,都是带着希望而来,带着失望而去。你大概也能知道,我们为什么而来。我只盼着他有一天能想通了,回到我身边……我说尊重他的选择其实都是为了解劝自己。没有哪个母亲愿意看到自己儿子出家。毕竟我们都是俗人。”
说到这里她眼泪成线已经止不住了。林沫的心里也跟着不好受。
“琴姨这样想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林沫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
“过份的要求我不会说,毕竟你已经有了所爱之人,也有了美满的婚姻。”施琴墨温柔地看着她,满是羡慕的样子。
美满的婚姻?可能只是一块好看的水晶,一摔就碎。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你说的话没准他还听些,我只求你劝劝他。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绝不免强。”她的态度近乎于谦卑。
“琴姨怎么会,我怎么会不愿意?我说过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施墨琴失落地柔声道:“我多希望你们能超越普通朋友的关系。”
“啊,你不要多心,这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对不起。”她诚恳地跟林沫道歉。
“琴姨能这样说我很荣幸,说明我还不算太糟。”林沫自嘲地笑了一下。她永远忘不了唐玲对她横眉冷对的样子。
她卑微,她不值钱,她永远也配不上万孤鸿的样子!
那是一根扎进她心里的刺,挖不出来,越扎越深,越扎越疼。
她的尊严,她做为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她甚至连呼吸都是错误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忍气吞声,自主退出。不然她也不会把那张化验单毫无顾忌地给她。
此生此世从唐玲那里也休想得到如此礼遇。
“我一直不能理解,大为能痴情到这种地步,我甚至对你还有过怨念。觉得大为不值得那样。现在我明白了。象你这样美丽聪慧又善解人意的姑娘简直太少了。我现在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
她直言不讳,足见坦诚。
“你不会怪我那么想过吧?”施墨琴愧疚地道。
“象琴姨这么心善的人很少了。您刚有那么一点点怨念就自责,如果换成是我,可能也要恨死我自己。”林沫凄然笑着。
“劳乏一天了,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施墨琴站了起来。
林沫送她出去。回到床上,关上灯,让月色透进来。忽然觉得酸涩不已。
施墨琴是好人,她不想让她难过,同时也不想吕大为真的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红尘虽然滚滚,可是毕竟有它温暖与可爱的地方。他出家之后真的快乐吗?
此时的万孤鸿在做什么?他过得是否快乐呢?
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这个男人在她心里已经扎下根了。想要忘掉除非把心挖掉。
辗转反侧,在疲累中终于睡着了。一觉到天亮。
早晨跟施墨琴夫妇一起吃了当地的早点,十分可口,林沫吃了不少。
施墨琴说他们就不跟着上去了,怕引起吕大为的敏感。以为是特意请她来做说客的。
“可好吗?”施墨琴谨慎地问道。
“没关系。”林沫觉得怎样安排都是妥当的。她自己一个人去见他,反而会更自在些。
就这样定下来,由她一个人去。
山路是极陡的台阶直通上去,简直望不到尽头,似乎是与天相接!台阶上布满湿滑的青苔。隔几十道会有一方平台以供人休息。
似她般体格瘦弱者,得歇上几气才能到达清凉寺。
她发现旁边还有小土路,两个小和尚拿着水桶和扁担从小路上跑下来,水桶摇摇晃晃,一前一后很是顽皮。
仿佛穿越到了古代,僧衣,木桶,还有扁担。满寺的人每天都指望着这点水,真是无法生存了!
不知道打水的小和尚有什么高兴事儿,一路上说说笑笑的。是不是出家的人都有点傻。
看他们跑远,一股作气走至寺院门首。
青色的门墙上有一匾写着黑体字‘清凉寺’。门口有小和尚把门,迈过高高的门槛,里面是偌大的庙宇。
香火鼎盛。林沫跟吕大为曾一起逛过这种地方,那时他还说过,她若不接受他就来当和尚。没想到一语成谶。
早晨的钟已经敲过了,和尚们都在做早课颂经,在外面听来经声连绵,也不知说些什么。
吕大为已经成为他们其中一员,见了他说些什么呢?
她踌躇地等在外面,看两只小鸟小架。
等了许久,早课终于做完,僧人们穿着红色袈裟的先出来,然后是白色和灰色僧服的出来。
白色僧服中,林沫一眼看到了形容削瘦,但鹤立鸡群的吕大为!
他独特的气质,出众的外表让你很难不在意到他。
“学长。”林沫唤了一声。她声音不大,或许是有心灵感应,别的僧人都没有回头,只有回头看了一眼。
而这一眼就看到了林沫!那个他在尘世十几年来钟情的女子。
蚕眉微皱,一脸平和地走了过来,同时也感到意外。
他一走来,林沫就闻到了一股檀香味。光洁的头顶有六个白色的戒点,脖子上挂着黑色的念珠。
神情淡然地走了过来,俊逸的脸上没有笑容。眸子依旧是那么清澈,但看来象西藏的天空那般瓦蓝高远。
甚至带着比万孤鸿还孤冷的味道。让林沫的心不自主地往下沉。
当真是天上方一日地下几千年。隔一日如隔三秋。
“大为?”她柔声唤了一下。
“贫僧法号静虚。”他尽量让眼睛放空,然而林沫那娇好的容颜仍是映入眼帘。
每天为了遗忘斗争无数的脸。竟然比想象中更加漂亮了。特别是这样神情忧郁的她。
“能说会话吗?”林沫望着寺外面。
想她是痛苦的,为了斩断情丝才千里迢迢跑来这里,而现在她的出现又如一枚石子,在他心湖里投下阵阵涟漪。
那么数月之久的修行仿佛归零了。现在的他心依然跳得比跟以前一样快,只不过穿着僧袍,剃掉头发而已。
不是说一入空门万事休吗?已经念了数月的经文,拜了数月的佛祖菩萨。可是为什么还会如此呢?
“施主,我们应该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有些恼恨自己。甚至怕被人看出加速的心跳。俊脸一绷转身就走。
“我过得并不如意!”林沫吼了一声。引得数人向她投过目光。
吕大为的脚步立刻顿了一下。林沫同时感到了自己的自私,你可以不如意,难道你不如意就可以打扰别人的清静吗?
但她是受施墨琴所托,所以她有义务留下吕大为。
吕大为只是一顿,随后又果断地离开,数月的拜佛使得他还是能控制自己的心的。
但林沫却追了上去,在吕大为面前她还是第一次如此卑微。
上前就拉住了他的衣袖。
“大为,能听我说句话吗?”美目灼灼,仿若烈日炎炎。
从没在她眼中看过如此热度,吕大为不由得吃惊。
他凝立不动,给她说话的机会。
“我想问,你想一生一世都在这个地方吗?”美目水汽氤氲。
“是又怎么样?”吕大为蚕眉微皱。尽量让自己变得无情。
“你有没有想过别人?”
“别人?是谁?”他紧紧地盯着她,敛住呼吸。只要她说一个‘我’字。可能他会立刻脱掉僧袍。
几个月的修为归零也好,时间白白浪费也好。他只等那一个字。
林沫的心也跟着砰砰跳,是紧张的。直到现在她仍然无法给他承诺。
灵魂再次磨折。
“你的爸爸妈妈,你都不考虑他们的感受吗?”她迅速地别过目光。
心再次遭受凌迟,吕大为冷笑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就走。
“施主,但愿以后我们再不相见!”从他俊逸的身后飘出这句话。
林沫呆呆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而没有挽留的能力。刚才她知道他在等什么。可是自己还是无法说出口。
她已经没有资格再说什么,在他那里她已经被枪毙掉了!
看着吕大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林沫凝立良久,终于从寺院离开。如果不是施墨琴拜托她,可以她只是远远地看着吕大为,不会说话,自然也不会得罪他。
更不会惹他伤心。
她充满歉意地离开寺院。可是刚迈出门槛,迎面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