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息尧穿着睡衣，往谢尔音的方向迈步而来。
谢尔音放在床单上的手已经揪了起来，看着靳息尧高大的身形一直往自己的方向靠近，血液凝固，表情也定格在了刚睡醒的迷茫上。
她抿唇，他站定。
“起来吃早餐。”他道，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谢尔音一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手指一颤，半晌才有些缓了过来，顿时有些委屈。
她脑子里突然掠过了两人吻上之前的画面，不知道靳息尧说的那一句“谢谢诊断”到底是什么意思？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话的含义……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只是……可能吗？
谢尔音起身，将衣服换了，下身有些疼，往厨房的方向走了几步之后还有些酸痛。她一眼便看见了木色的桌子旁已经坐了靳息尧的身影，转身进了浴室洗漱，重新出来时已经清醒了不少。她发了条请假的短信，现在手不太方便，也起迟了。
她犹豫片刻之后，径直往靳息尧的方向走了，坐在了他的对面。
靳息尧抬眼，谢尔音没有吃饭的意思，因为她也没有吃饭的心思。
“靳息尧。”谢尔音突然开口叫了靳息尧的名字。
“嗯。”靳息尧开口应着。
谢尔音的余光看见了桌上的煎蛋有些烧焦，眼神一瞥之后抬了起来，盯着靳息尧墨色的瞳孔，心里有微波荡漾，但是抵挡不住周身的寒意都在入侵，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她的所有情绪，她动了动嘴唇，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毕竟现在两人是真的发生了什么。
“我不是……什么都不求的人。”谢尔音抬眼。
靳息尧将手里的报纸放下了，倾身过来，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道：“想说什么？”
“只是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谢尔音在他目光的重压下，依旧坚持着将自己的话和态度都表明，“你，会碰你不喜欢的女人吗？”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她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而已，这个答案靳息尧始终都没有明确给过她。
目光对上，激越一瞬。
谢尔音的骨子里是泛着理智和冷意的，她的傲气也不会允许自己做到这一步还继续以一种低人一等的姿态前进，但是偏偏碰上了靳息尧，是让她无可奈何又心生畏惧的存在……这样的忐忑，她也是第一次。空气中震颤着的，此刻只剩下她的心跳。
“不喜欢的人？”靳息尧突然笑了一声，站了起来。
谢尔音后退一点，但是没有抵过靳息尧的速度之快——他伸手便将她的手给攥住了，抽出两根手指，放在自己的脉搏上。
谢尔音一愣，盯着靳息尧拉扯着自己手指的动作，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但是指尖所感受到的脉搏的声音一下一下在跳动着，十分有力，敲击着她的指尖皮肤，每一下都打在了心里。
心跳正常……所以靳息尧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心跳也是可以平缓的。
她有些失落，想要抽回手，已经明白的答案。
靳息尧俯身，接近了谢尔音，谢尔音一颤，僵着身子没法后退。她不是不想，只是她抗拒不了靳息尧的气息，只要他的气息存在，自己就没有办法拒绝……一边懊恼着一边接受，也只能这样了。
他停顿在她的唇边，轻啄一下，依旧抓着谢尔音的手。
谢尔音猛地察觉到自己手里的脉搏声正在匀速加快。
她缓缓将头抬了起来，诧异地朝着靳息尧看去，正对上靳息尧严肃的眼神。
他没有笑意，整张脸都处于阴霾之中，但是很快，他似乎是为了给谢尔音再确认一次的机会一般，再一次俯身，这一次停留的时间有些久，谢尔音也就能感受到刚才加快的基础上，一点一点再加快的速度……
真的在加快？
咚，咚，咚，咚……
他在心跳……
谢尔音满脑子都是靳息尧的脉搏，缓缓抬头，尝试着回应靳息尧的吻。
更快了……
混杂着她和他的心跳声，混杂着急促而火热的呼吸声，周围的空气一片蜜意，一直到这个吻结束，都还残留着暧昧的气息。
谢尔音喘息着，从心底的某一个缝隙中突然涌出了欢欣，蔓延到了整个心脏，随后便是遍及全身。
“你在告白吗？”谢尔音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溢满了笑意。
靳息尧低头看着她，眼里也缓缓泛起了笑意。
“不是。”他道。
谢尔音唇角一滞。
“告白是昨天。”靳息尧轻笑一声。
谢尔音极少看见他笑，这才发现靳息尧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有些轻弯的，整个面部凌厉的线条都因为这一次的勾唇而柔和了许多，简直温柔得不像他……
她愣着盯了好久，才明白过来靳息尧话里的含义。
昨天……告白过了？
她怎么想，也就只有那一句“谢谢诊断”了。所以是症状相符，所以谢谢诊断？
她心里在发颤，但是头脑里还处于有些迷茫的状态。她不清楚此刻是真相还是幻影……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靳息尧转身看着自己桌上的手机，伸手接了。
“昨晚一直都没有联系上你，现在怎么样了？她人呢？还好吗？”沈枝的声音慌慌张张地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靳息尧看了谢尔音一眼，直起身子，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和谢尔音目光交织一瞬，对着电话道：“她没事。但是我有事。”
“你有事？你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张惠对你做什么了？！”沈枝的情绪突然高涨起来。
“嗯，我有事问你。”靳息尧的表情并不是太乐观，刚才对谢尔音展露的那个笑容早就收了回去，语调看似闲散，实则暗藏着锋芒，“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张惠会对我做什么？”
沈枝一噎。
她知道不可能骗过靳息尧，干脆全都招了：“我和那个女娃也只是偶然认识的，她平常和孙媳妇儿工作上有往来，所以我就想着和她打听打听孙媳妇儿的为人……我就是问了几句，想判断一下孙媳妇儿到底是怎样的人，我没有想到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谢尔音在一旁看着靳息尧的表情一点一点放松，明白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靳息尧已经敏感地发现沈枝已经将称呼从“谢尔音”改成了“孙媳妇儿”和“尔音”了。
沈枝见靳息尧不说话，忙道：“我可不是在推卸责任啊，一人做事一人当……”
“昨天那个女人带了刀，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一人做事要怎么一人当？”靳息尧开口道。
沈枝再一次被噎住了，开口道：“好了我已经知道了……你让她接一下电话。”
靳息尧停顿片刻之后，伸手将电弧递给了谢尔音。
谢尔音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接了过来道：“奶奶。”
靳息尧看了她一眼。现在叫起来倒是挺顺溜的……
沈枝的口气开始变得轻松了不少：“没什么大事，就是……你看看现在天气多好，要不……出来吃个肯德基？”沈老太太的一大爱好，就是香辣鸡翅，能从她口中夺下鸡翅的人，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多了。
这一点谢尔音是知道的，外界也早就已经有了传闻。
她犹豫片刻之后，不明白这是什么性质的饭局，最终还是点了头：“好，哪一家？”
挂了电话，靳息尧转身就进了房间，换好了衣服，等着谢尔音将衣服换好出啦。
谢尔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要一起去吗？今天没有工作？”
“嗯，公司没事。”靳息尧简单道，看着她的眼里依旧带着笑意。
谢尔音被这样突然包裹的情绪一惊，确认了心意之后，每一个动作都只能让她更加心跳。
“走吧。”她低声道。
肯德基。
谢尔音走进门的时候，沈枝抬手挥了两下，“这里。”她道。随后眼睛一瞪，没有想到谢尔音身后的人竟然拿会是靳息尧……这个孙子可是从来都不爱管闲事的，换句话说，他要管的，都不是他的闲事。
沈枝越想越心惊，眼神移动到了谢尔音的身上，半晌，又移到了靳息尧的身上。
两人不再是一前一后地走过来，而是并排贴肩，看起来十分和谐。
沈枝张了张嘴，半晌才开口道：“我已经点了香辣鸡翅了，再不来就凉了！”
谢尔音笑了起来，坐下，看了沈枝一眼道：“我另外点一份吧……”
“别，这就是你的。”沈枝将鸡翅一推，放在了谢尔音的面前。
谢尔音诧异，她只是担心沈枝不够吃才打算另外点餐，毕竟外界传闻十分夸张，但也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但是现在沈枝的表现倒像是……有些别扭的道歉？
这是靳家人同意的道歉方式吗……
谢尔音忍不住吐槽着，但是心里终究是一暖。
将他们最喜欢的东西拱手相让，为了一个根本不用负责的歉意，这是她这二十多年来，感受到的最强烈的一次善意。
“谢谢。”谢尔音低声道，伸手扯过包装袋，低着头安静地开始吃。
一切都像是梦境，但愿这一场梦，别这么快醒过来……
靳息尧伸手将纸一扯，放在了谢尔音的身边，什么都没说，全程沉默地与沈枝对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