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景娆刚刚失去母亲,大院儿里的孩子都背着大人嘲笑她是个没妈的孩子,说她要被后娘虐待。那年夏天,京城灼热异常,薛宝宝、薛蓓蓓去了他们外公四川的老家避暑,哥哥们又被大伯通通送到部队训练,所以,没有人跟她一起玩,在那个燥热的夏天她的心却凉如南极的坚冰。
她常常一个人坐在水云间的阶梯上发呆,不哭也不笑,就像入定的老僧。孩子们远远走过,都会奇怪地打量她,可是却没有一个人主动上来同她讲话。
其实,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她只是很想很想有个人能叫她一起玩而已。
马家有个嫡系的大胖孙子,名叫马超,大伙儿都叫他小马子,但他非但不小,体型还很巨大,也很讨人厌。他最喜欢扯乱景娆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马尾辫,就是他命令所有小朋友孤立景娆,因为玩“爸爸妈妈”游戏轮到他当爸爸的时候景娆拒绝了当妈妈。
对于那时的景娆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关心和呵护也能让她重展笑颜。可是竟没有人愿意跟她多说上一句话。
只有郑朗。是他在水云间的凉亭里发现了睡着的景娆,并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然后一直等到傍晚她睡醒。
那以后,他们就常常坐在水云间的阶梯上,有时只是静静地坐着,都不说话,可是两人的心里都像找到了久违的归依。
她说:“我没有妈妈了。”
他摸着她的头,稚嫩的眼里是强忍的泪水:“我也没有妈妈了……以后就只有我们自己……”
“阿朗不哭……”
“傻瓜,明明是你哭了……”
思绪从记忆中挣脱而出,景娆看着眼前这个面容颓靡苍白的男子,这还是当年那个阿朗吗?
她从小的玩伴,那个阳光的男孩去哪里了?是她变了还是他变了,抑或是他们都变了。
将头疲惫地靠在他肩膀上,就跟小时候一样,还是一样的安心,却少了一份淡淡的温热。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竟带着丝丝颤抖:“还痛吗?”
景娆摇头:“不痛了。我知道你舍不得……”
“是啊,我舍不得……郑朗什么时候也变得犹豫不决了?什么时候成了个想爱不能爱,想恨却又舍不得恨的懦夫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景娆靠在他肩头喃喃开口,语气里尽是无措和迷茫。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我……爱上了莫久让……哈哈哈……是不是很可笑?!一个男人竟然爱上了另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却深爱着一个女人,现在却又要和另一个不爱的女人订婚了!”
景娆浑身一震,虽然她心里早就猜到了七八分,可是完全不如亲耳听见来得震撼。莫久让在两人的生命中一直是一个守护者、大哥哥的形象,他沉稳,果决,坚毅,偶尔也会不着痕迹地流露温柔。
儿时,只要景娆受了欺负,莫久让总是第一个抡起拳头。景家几兄弟那时还小,没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力量保护景娆,自然而然莫久让成了她生命中第一个动心的人。或许莫久让对景娆的好只是他回报景家养育之恩的方式之一,但他毕竟是真的对她很好,就连当时跟在景娆身边的小玩伴郑朗也一并悉心照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