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玺十二年冬,汴京连下了几场大雪,已入宵禁,夜察队迈着整齐的步伐来回巡视,城内灯火几乎全熄,唯有正北方的皇宫中已被白雪覆盖的屋銮反射一片银色月光,各个殿间的皇苑内万树着银,翠玉相映,竟似一片仙境之景。
皇宫红墙内,为防火患,灯火嬷嬷严查各宫,女官们面容严肃,匆匆路过永宁宫的宫女配室,见配室紧紧闭着窗,并无一丝光亮漏出,便在值夜录上勾了一笔,向另一边的小殿巡视去了。配室内,一个大约七八岁,穿着藕色宫装的小宫女听得外面的脚步渐小,忙从地上爬起来趴回窗边,借着窗门镂空雕花处漏进来几缕月光继续埋头摆弄自己的一点家当。
“香楹,还在数你一共攒了多少银子呢?”
配室窗户对面靠墙一溜木床上一排一般大的小宫女均已入睡,唯有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宫女正趴在被窝里支着头,笑嘻嘻的看着香楹。
“你还笑的出来!”香楹冷不防被吓到了,回头瞪了小宫女一眼,待看清是谁,才皱眉叹道:“不数明白哪儿行,明儿就是咱们分殿的日子,若是这回没孝敬好唐掌赞,万一她把我发配到哪个冷宫冷殿里,以后哪还有好日子过!”说着略有些自得的一笑,颠了颠手里装满钱币的荷包:“榴芯,满殿里谁不知道唐掌赞上一回训话的意思,我如今不过顺势而为,不像你,什么打算都没有,往后的日子必定难过,从此你可真的要留心了!”
“我哪有你这样的身家,更不比你志向远大。”榴芯被说中心事,吐了吐舌头,傻笑一声不再接话,又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余光看着香楹数了两贯多的铜钱,想着不愧是富庶之地的簿尉之女,不比她自苦地而来,在宫里能得一口饭吃都是满足。
多想无益,榴芯迷迷糊糊的躺着,余光望见香楹数好钱,将鼓鼓的荷包与钱袋子塞进包袱里爬回床上睡了,一时连窗外的报刻声也无,鸦雀无声里,榴芯终于也慢慢睡了过去。屋内火炭早熄,内藏库发的冬被厚实暖和,宫女配室内人人沉酣,未到卯时,门外咔咔传来几声竹节敲击声,这是报时太监们在唤各宫奴才们起床了,榴芯随大家一起整了自己的私物放进挎兜,正准备去舀水洗脸,忽然听到一声尖叫,回头一看,香楹正满床的乱翻,一双大眼瞪的通红,嘶声道:“我的东西呢?”
配室里的宫女最大的刚满九岁,最小的也有七岁,都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子,虽不比早一批入宫的世家女们从小学过规矩,却也人人长相周正,行事稳重。见香楹着急,纷纷安慰她道:“是什么找不见了?若是不急,等见过司仪回来再找也可的。”
香楹四处苦翻不着她昨晚分好的两包银两,双脚一软坐回床上,目光愣愣的扫过将她围了一圈的人,忽然看到榴芯也站在一旁,想起昨晚她睡下的最晚,精神一振,勉强向她笑了笑道:“榴芯,昨儿我若说话得罪了你你别往心里去,我一向有口无心的……你若是同我开玩笑,拿了我的东西,如今见我急成这样,也便饶了我,快些还我吧。”语到最后,隐隐有些怨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