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殿门口,就看到一群奴才打着灯笼四处寻他,郁霏站在树荫里看了一会儿,冷着脸上前拍了拍离他最近的小宫女:“别找了,给我领路!”
榴芯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借着宫灯的暖光看清是七皇子,喜道:“殿下回来了!”
她绕着殿外已走了几圈,此时脸色涨红,热的一头一脸的汗,连平时梳的整整齐齐的发辫都湿了几绺,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看的郁霏一呆,本来要继续发发脾气,话却全憋回肚子里,犹豫道:“你怎么出来了?”
榴芯看了看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小皇子,正色道:“殿下深夜未归,奴婢如何坐的住?赵嬷嬷非要亲自来寻,奴婢想着她这两天身上不好,就替她过来了。”
郁霏点点头,让榴芯在前面给他照路,回了翠微殿。
七皇子从教场下学后深夜才回殿,据说因为受到惊吓连晚膳都未用,连夜传了太医,闹得皇后、贵妃等纷纷遣人来探,整晚宫廷不安,榴芯陪在郁霏左右,翠烟等人忙着应付各宫的主子奴才,熬药烧水,俱是一晚未睡。
好容易挨到早上,翠烟已是熬不住,又不愿其他人借此上位,只得叫榴芯陪在郁霏身边,自己回去休息了。
榴芯知道此时郁霏身边离不了人,打叠起精神伺候郁霏喝药,等郁霏睡了,便在床边脚榻上倚床而睡。
翠微殿里的事情第二日天天明就由皇后上禀了圣上,郁霏亲母早逝,皇宫上下无人亲近,却也无人敢因此轻视于他,无论如何,七皇子为大楚皇帝嫡子,圣心眷顾,又有当今皇后护持,受惊生病并不是小事,不说皇后借此发难责问后宫,连其他妃嫔也心内惴惴,生怕因此被牵扯进去。一时流言蜚语如蝇鼠般多了起来,有巫蛊厌胜之说,又有人猜测下午郁霏得罪了三皇子,晚上就受惊生病,其中必有关联。
皇后亲自来探望了郁霏一回,见他果然卧病在床,神色恹恹,太医又说的有模有样,不由也起了疑惑。不过真病也好,假病也罢,她并不在意就是。未过几日事情查明,原来是宜宸宫的萧美人贴身宫女英儿深夜与殿前司近卫私相授受,郁霏不小心撞见才受了惊。皇帝震怒,将犯事宫女下慎行司,侍卫交御史台审问,萧美人治下不严,贬为中才人,罚俸半年,当夜值班的宫女太监连同侍卫全都受罚,又另赐了郁霏许多赏赐,才算作罢。
后宫震荡许久,郁霏宫中接连几日人来人往不得安宁,郁霏被闹得烦了,索性闭门养病,唯太子来探望时见过一回,得了许多精巧玩意儿,很得郁霏喜欢。
太子是当今的第一个儿子,居嫡居长,拜大楚名儒周敦隐为师,文学武艺俱有天赋,待人温和有礼,很得众人尊敬,可惜身子弱了些,今年刚满了十五岁,已出宫在宫苑东面的太子殿居住。他来时榴芯也随侍在侧,见太子一身玄色家常衣服,行动谈笑皆含威严,贵气十足,一路走到前殿看的几个在外间伺候的宫女满面飘红,实在年少风流如诗如画。
郁霏面色如常给太子请安,倒没露出什么病模样,只是间或漏出几声咳嗽,显示病未痊愈。
“为了孤的事,倒让七弟受委屈了。”太子扫视一圈,见殿内唯有王安国与榴芯二人陪侍,微笑道:“这丫头是新来的?”
郁霏手里拿着太子送的玲珑七环扣锁摆弄,闻言看了榴芯一眼,不在意道:“来了小半年了,榴芯是翠烟调教出来的,还算听话。”
太子合了合眼:“翠烟从前就是个好的,她调教出来的人必定不差,看她年纪与你相差不大,你用起来也舒服。”
郁霏解开一个环锁,抬头笑道:“都是母亲想的周到。”
太子迎上他的目光,似笑非笑:“秦统领的事情你做得很好,如今萧美人被罚,如同洛妃断臂,秦统领是洛妃的表哥,他弟弟秦卫被关进御史台大监,连洛丞相都插不上话求情,他这统领的位子是坐不长了。这一回,会宁宫里那位非要老实一段日子了。”
他讲起这等私密时大方直白,也不避人,榴芯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忙把头垂低,不敢再看。
郁霏的视线没有闪避,“臣弟也没做什么,就是晚回去了一会儿,微微受了凉,费心的还是太子殿下。”
太子神情晴明:“若无臣弟配合,孤也很难找到这样的机会。”
郁霏恭敬道:“只是太子一直将此事瞒着母亲,倒叫臣弟疑惑,母亲凡事为太子,您又何必绕路行事?”
太子摇摇头笑道:“不过是小事,不用劳动母亲挂念。”
郁霏心知必有蹊跷,此时不好再问,便随意说些别的,二人闲聊一番,倒真有些兄友弟恭的模样。
太子平时也很忙,不好呆的太久,郁霏恭敬送太子离开,带着榴芯一路返回内院,站在门槛里面忽然回过身,抬起眼皮微微瞥了一眼还有些愣愣的宫女,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眨着明眸大眼欣悦道:“药我是不喝了,再有送来,你自己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