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石入文,是常有的事。不过,好像大多数都是借用石头之名说些别的事情。神话故事女娲补天用的是五彩石,虽然石头是她用来补天的材料,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却是女娲的精神。曹雪芹的《红楼梦》曾也叫《石头记》,更是说了些与石头不相干的事。现代人贾平凹的一篇散文《丑石》,说的却又是星外来客:郧石。当然,更有好多赞扬铺路石、奠基石等等,则也是借石头在对献身精神进行赞颂。
这篇“石说”,倒是想真正说一回石头,说说那睁眼就看到、抬脚就踢到、踏到,人人都知道的石头。写这篇文字,起因却与石头不相关联,仅仅是听到一句话和另一句话后的产生的一点联想。
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经济落后的地方原因之一就是交通太成问题,如果通了极有运输能力的火车,情况就会好起来,这样的例子可是太多了。”
另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把铁路修到那些地方去?拉什么?运石头呀?”
视石头为废物之情溢于表外。
倒没有想为石头喊冤,实在没有那个必要。本来也是,石头平常之极,并无惊人之处,真也不值钱,何冤之有?
只偏偏又一转念:石头存在于我们这个星球,恐怕也有它存在的理由。打个不那么贴切的比喻:石头好比我们这个星球上的骨头架子,别的一切便是我们这个星球上的皮、肉、毛、血之类。有谁看见过没有长骨头的老虎?一堆虎肉上,盖了张斑斓黄纹的皮子,啸声如雷,兽中之王,能想象吗?
经济落后的地方也真怪,大抵都是人少地盘大。中国的大西北是这样,四川的西北部也是这样。偌大的地盘上,最多的恐怕就是石头。山有石头山,滩上不是沙砾就是乱石窝。如果石头生得奇,倒还可以辟为旅游地,就像云南的石林,就算一个例子。苦就苦在石头生得不奇不秀,没有让人留恋忘返的石峰、石洞等等。众多的石头,也只叹息生不逢地,命中注定。零零星星,个别峰峦单个岭,偶也有动人之处,构不成一种气势也枉然,到底不会变成旅游胜地。纵然那些山涧沟边也有彩色花纹石头,但人们还喜欢南京的雨花石;长江边的石头原也极为平常,但在蜚声中外的长江三峡,当地人在胡乱捡起来的石头上,写上了“三峡石”一类的字样,过路的人便舍得掏腰包,宝贝似的捧了回去,那怕是千里迢迢,万里云路。
不过呢,以上都是人才能发的感慨,大有无病呻吟的嫌疑。石头对这一切是一概不知不问的。“通灵宝玉”的灵气,纯属曹雪芹大师的杜撰。那些石头们没有外力去移动它们,它们就会一直那么躺着,成千上万年地躺在那里,等待着人们有朝一日发现、认识它们。
石头,在人的心目中,仿佛是一个早已解开、却又不甚了了的谜。
石头相碰,撞出火来,点燃了枯枝,把野兽肉烧熟了吃,冷了,就把火生在山洞里;
用石头敲打石头,弄成了后来人们所说的刀、斧的模样。果然,比指甲和木棒要坚硬耐用;
用石头垒成的房屋比木栏、篱笆安全、暖和;
到了人类开始打架的年代,又发现了石头砌成的碉楼坚固、易守;终于,又发现了石头烧成的石灰很白,有粘性,刷墙壁白得那么美观。等到到把石头制成了水泥,包住了钢筋,几乎是坚不可摧,何况用途又极广!
随着岁月的流逝,人们对石头这个谜所作的解答更为广泛,答案也越来越多。以至于出现了什么“分子式”,石头又有了“二氧化硅”之类叫起来挺奇怪的名称。考古工作者所作的答案更有惊人之处,他们说通过对石头的什么测定,能知道遥远的过去。细想起来,考古要作者也好,地质地貌工作者也罢,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还是为了人类能去把握那无穷尽的将来。
将来确实是诱人的。
记得中学时代,曾翻过一本小人书,书名叫《科学家谈二十一世纪》。书中就有处讲到,如果把一平方公里的石头用什么方法化开来,就可以从中得到一千公斤的黄金。记忆说不定有误,讲的只是大意。当中学生的时候就为此很是惊讶,及到成年,惊讶之外就有些发愁:黄金既然那么的多,大概也就不值钱了。就一直想有个机会对现代的淘金者们进一言:对石头还是亲密一点的好。因为,说不定你面前的那块石头里黄金就不少哩!
受到了在石头中有那么多黄金的鼓舞,禁不住又乱想,真到了那一天,能把石头溶解开来时,极有可能会发现石头中还有其它对人更有用、更为珍贵的成分呢,石头中到底有几多宝贝?
乱想罢了。眼下,石头并不值钱。不值钱的原因,就只是一个字,多,石头太多了。
“太湖石”作为观赏上品,害得一些人劳神费心,研究这种石头的所谓瘦、透、露、皱,为了在人前、主要是在同类欣赏者面前有个交待,还要给石块安上千奇百怪的名字。假若满世界都是这种石头,欣赏的人不敢就说没有了,但恐怕就不会有那么多了。即使在当年、即使再昏庸的皇帝老倌儿,大约也不会为弄这种石头而不顾血本,落得个遗臭万年。“太湖石”的有名就是因为少。但是,更管用的还是这几年大上电视广告的“麦饭石”。据说,这“麦饭石”有延年益寿的功用,日子好过了谁不想多活几天?“麦饭石”固然神奇,但也不是到处都有。相形之下,近几年用来做建筑用材的“大理石”新发现得多。据说行情也是看涨。根据多了就不值钱的原则,行情涨,也说明这种石头起码不是很多。
总之,大凡能卖好价钱的石头,一般都较为稀少。而且,给人的印象是这些所谓的石头,似乎已经超然于其它石头之外,或者说已经骑在了别的石头的“头”上了。
不过,“太湖石”、“麦饭石”、“大理石”等等既然还带着一个“石”字,就证明,它们曾经一度也是平凡的。在人们饮血茹毛的年代里,它们就有可能已经存在着。即使到了不再饮血茹毛的年代里,由于人们没有发现它们的作用和价值,那些时候,它们一定是不值钱的,可是,在现在,它们是值钱的。
此念一出,赓即悟到:人类对自然界的认识,是从不知到有所知,从知得不多到知道得越来越多的话很有道理,不像是信口开河讲的。因为,对石头的认识就是例子。从只晓得敲打可以出火,到去研究化石之类去推算过去,这其中,正是认识的飞跃,认识在发展。
由此看来,目前还穷、还落后的地方,大可不必以石多为累赘、为耻。却也不能以为石多即遍地皆宝,而放宽了心,松懈了斗志,去静候奇迹的发生。人,为万物之灵,我既为灵,所贵的还是一种主观能动作用。以人的智慧和力量,当然能更好地利用石头,更可骄傲的是必将会发现眼下并不值钱的石头也会有更大的用途。
一篇“石说”,东说西说,却并不是存心要乱说。眼下知之不多,且待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