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和葛莲时时看顾着火盆,不时拨弄炭火。如今宫中还未开始供应炭火,这些个碳都是去年剩下的,已经积了潮,一燃起来火星子都不冒,烟却大的熏眼睛。
二人也没办法,也不敢拿扇子来扇,只能拿打湿的细葛布盖在上边,才让烟小一些。
含娟宝燕都忙着给文锦绣和菀禾浸酒拧帕子,青杏几次想要接过文锦绣手上的活计,都被文锦绣拒绝了,只能帮忙扶着德仪公主,不时探探额头的温度,或者换换额头上冷帕子,给文锦绣搭把手。
这午膳还未来得及用,又折腾了半个多时辰,德仪公主体温才回来。
文锦绣叫了太医来仔细把过脉,让太医再开些补血益气的方子,又等到葛莲给德仪公主喂了药,已经未初了。
文锦绣让丫鬟分作两班,轮流照顾德仪公主。自己这才传了膳上来吃了两口。
将近申正的时候,德仪公主醒了。
见着文锦绣她毫不惊讶,反而苦笑道:“你又救了我一命。”
“所以你欠我两条命。加上我为你弟弟求情的一条,你总共欠了我三条命了。”文锦绣累的睁不开眼睛,半眯着眼道。
德仪公主翕了翕嘴,呵笑道:“你一开始就不该救我的……”
文锦绣一拍她额头训道:“越来越没礼貌了!叫姐姐!”
德仪公主痛的抿紧了嘴,一言不发。文锦绣这才想起她额头上有伤口,已经沁出了血,又忙叫了太医来给她换药。
她不反对也没有力气拒绝,眼神空洞的望着帐顶发呆。文锦绣看了又是一阵头疼,干脆出去叫了菀禾,“你去劝劝她!”想了想问她:“她用血抄经烧给恪靖皇后的事儿你没有禀告给皇上罢?”
菀禾摇摇头道:“奴婢告诉了杭嬷嬷,杭嬷嬷说暂缓禀告皇上。”
文锦绣点头,“那你不用告诉皇上了!你去劝她罢!”文锦绣头往寝殿的方向抬了抬。
菀禾行礼进去了。
文锦绣不知菀禾用了什么方法劝好了德仪公主,她认真喝了两天药,也不再闹腾。
周承寅心情稍微好了点,这个时候梁国公陆家,托武平侯给周承寅上了道折子。
周承寅大发雷霆,当着王其昌这位表弟的面,直接把梁国公的折子摔在了地上。
梁国公嫡次子,在马场跑马的时候摔断了腿,大夫说就算好了也会留下跛足的毛病,梁国公特此上折子,坦言自己次子配不上德仪公主,请求皇上退婚,为德仪公主另择佳婿。
此言一出,德仪公主作为大周开国以来的第一位被退婚的公主,可是整个大周的笑话了。
德仪公主知道了只是随意一笑,把桌前的装着血燕的碗推到文锦绣跟前,道:“这个还是给文姐姐喝罢!司荣出家之意已决,这下皇兄再也不用拿婚约来压我了。”
文锦绣看着面前的血燕默默无语。
她不再寻死,只想青灯古佛一辈子,吃斋念佛,为她的父母,为兄长幼弟,为大周国,祈福。
文锦绣心中为梁国公点香。
明哲保身是谁都会做的事,可是这次,梁国公陆家可揣测错了周承寅的意思。陆家为了不跟谋逆沾上一点关系,宁愿舍弃一个嫡子,可见决心。只可惜了那位二公子陆悦晖,以后恐怕难说亲了。
周承寅不曾训斥梁国公,只在初一的大朝上,说了梁国公一句“不甚用心”,并对陆二公子可惜道:“大周选才最重形容,二公子怕是不能再有一官半职了!”
朝堂上哪个不是老成精,周承寅的话,足够让陆家两代难以翻身。
周承寅对德仪公主执意出家的事不再强留,下旨称德仪公主心系天下众生,愿在白云寺修行三年,为大周国祚祈福。并封德仪公主为“德仪大长公主”。
长福公主一时间气歪了鼻子,甚至亲自跑到了乾清宫,却不敢对这个已是天子的兄长撒气,去了坤宁宫对着廖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是眼睛。
和长福公主愤怒的心情不同,梁国公陆家可能已经悔青了肠子。
周承寅等德仪公主完全养好了身子,钦天监择了一个吉日,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了紫禁城。
相比下旨时的万众瞩目,德仪大长公主出宫显得格外低调,甚至有些萧瑟。
不过没有人在意这些,德仪公主不会,跟在她身后上了马车的菀禾不会,周承寅和文锦绣更不会。
“好好活着,世界大有不同。”文锦绣抱了抱司荣,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好,文姐姐。”周司荣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