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断壁倒塌的刹那之间,身后的魔神忽然揽住司马云蝶腰际,眨眼飘出数里之遥。
司马云蝶的心还在胸膛里“呯呯”乱跳,紫姬公主、独孤尘、风云诸长老以及数万魔兵都在视野里消失了踪影。
空旷而阴暗的魔界天空下,除了她和魔神,再没有其他人。
魔神放开了揽在她腰间的手,却又顺势牵起了她的手。
司马云蝶心神不定地侧头看着魔神,在他那黑色的、覆过整张脸的斗蓬下,她自然看不出他的表情,更无从猜测他的心思。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引他说话。
司马云蝶轻轻咳了一声,做出一脸感激的样子道:“谢谢你救了我……可是,你是魔神,为什么要救我呢?”
魔神似乎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开口回答她的话。
司马云蝶有点儿尴尬,怀疑这尊由塑像变成的魔神是不是还不会说话。
“你要带我去哪里?”沉默了一会儿,看魔神带着她向一个陌生的方向走去,司马云蝶不由奇怪地问。
“你想去哪里?”魔神竟然出乎意外地开了口,低沉好听的声音,淡漠冰冷的语气。
司马云蝶怔了一下,没想到魔神这次居然会回答她。
“我想去哪里你就会带我去哪里吗?”回过神来,司马云蝶小心翼翼地问道。
魔神点了点头。
“我想去人间——”司马云蝶的眼睛亮了一下,满怀期待地望着魔神。
“好——”短短的一个字,没有多余的话,瞬间却已带着她来到魔界出口。
司马云蝶可没有想到,魔神居然这么好说话。一时里有些感激涕零地向魔神拱了拱手道:“魔神大恩,没齿难忘。今日一别,容后再报——”
当然,这几句只是客气话而已。堂堂魔神,哪里需要她的报答。何况,离开魔界后,她也没打算再回来。这鬼地方,她实在待够了。沂尨战神想必已经帮她摆平西河神君之事,魔界里的恩和怨,都随它去吧。
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魔神忽然执着她的手,在守卫们诧异的目光里大咧咧地走出了魔界。
司马云蝶有些懵了。
她要来人间寻找中毒的龙渊,她可没有想要让他陪她一起来啊……
而魔神,不该待在魔界里吗?他要到人间做什么?
司马云蝶眉梢轻蹙,蓦然想道:莫非,他要来为祸人间?
一念方动,司马云蝶立定了脚步,看着魔神道:“魔界现在一团大乱,你是魔界的守护神,难道不该去管管吗?”
魔神没有说话,看着司马云蝶,原来拉着她的手忽然覆上了她的脸颊。
司马云蝶眉心一跳,急忙撤身后躲,同时恼声道:“你别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对我动手动脚。虽然我很感激你,可是如果你敢欺负我,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司马云蝶这几句话,说得可谓相当有骨气。可是话刚说完,她便怔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魔神掀开了头上的斗蓬,一伸手,缓缓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看着面具后那张熟悉的、风采绝世的脸,司马云蝶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心的跳动。微微张开了嘴,似有千言万语要对面前的这个人说,却偏是吐不出半个字。
那人也不说话,只那么静静望着她。除了淡淡一抹笑意,脸上竟是没有半丝波澜。
“我……我又在做梦了……”良久,司马云蝶哆嗦着嘴唇,慢慢伸出去,想去触摸那人的脸。手在半空中,却不敢下落。她好怕,落下去触碰到的,仍是梦中千百次出现过的幻影。
然而,那人却反握住了司马云蝶的手,握得紧紧的,似乎怕她从自己的手中逃掉。
感觉到手上传来的疼痛,司马云蝶微微清醒了些。看着那人的脸,长久的担忧、恐惧、不安,在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而一种深深的委屈,却不可抑制地浮上心头。司马云蝶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你没有死……你吓唬我……你一直在魔界,却不肯来见我……”司马云蝶边哭边低头拉起龙渊的衣袖擦拭自己的眼泪。
“你怎么可以……呜呜呜……你怎么可以……”司马云蝶委屈得像一个被母亲丢弃的孩子。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龙渊看着司马云蝶,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一抹疲惫,一抹叹息:“……失去至爱之人的痛苦,苦苦寻觅而不得的煎心……”
“至爱之人?”司马云蝶放下了龙渊的衣袖,微微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向后退了一步:“神尊,你在惩罚我救出沂尨吗?不错,他夺走了你的至爱之人。若不是他的出现,你或许已经感动了渺香神女的心……”
“你在胡说什么!”笑意从龙渊面上隐去,龙渊沉下了脸,声音中隐忍着一丝怒气:“不是为你如此愚蠢,咱们何至于受这许多苦——司马云蝶,时至今日,你还要执迷吗?”
眼泪顺着司马云蝶的脸颊滴落在地上,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怎么也穿不起来。
“神尊——”司马云蝶哑声道:“愚蠢也罢,执迷也罢,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离开你身边……哪怕你为了她恨我、怨我、折磨我,我也要永生永世跟着你,再不和你分开……”
“云蝶——我怎么会恨你、怨你、折磨你……”龙渊一把将司马云蝶揽进怀中,在她耳边低语呢喃:“我要怎么,才能叫你明白我的心……”
司马云蝶没有听到龙渊的话。紧贴在龙渊胸前,聆听着龙渊有力的心跳,她的心中已被幸福填满。其他的一切,天界、魔界、人间、渺香神女,都已经与她无关。
她的手绕过他的腰际抱在他身后,在他胸前蹭了蹭满是泪水的脸,抬起头,眼底尽是初见时的明媚与欢喜。
“我记得,”她浅笑说道:“你要带我去一个地方,那里任何人都找不到。现在,你可以带我去吗?”
他点点头,招来一朵五彩祥云,带着她向遥远的东天飞去。
此时,红日初升,霞光漫天。
她幸福地依偎在他身边,仿佛他正在履行昨夜的约定。
忘了那些苦、那些痛,忘了所有的伤害。在失而复得之后,她已不敢渴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