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晗再次醒转之时,已是三日后。触目所及尽是沉沉黑暗。她想,大约现在还是入夜吧。
很是口渴,她挣扎着欲起身,孰知甫一动弹,浑身立刻疼起来,疼得让她几乎把身下的床榻按出个洞。
似有人听到她这畔响动,一叠的脚步声自外行近。”你醒了?”焦急而关切的男子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
方晗听出来人为彭古意,也就放了心,轻点点头,吐出一个字:“水。”入目皆是黑暗,她只能从时远时近的脚步声中来判断他的行动。
他刚才走远了些,大约是去倒水。接着又行近,他小心翼翼地揽着她半坐起,把杯口放在她的唇畔,喂她饮了些温开水。
一杯水饮尽,方晗这才浑身通畅了些,靠在他怀中,舒服得眯起眼睛。
彭古意替她撩了撩额发,唇贴近她的耳畔,迟疑着轻声道:“方晗,有没有感觉哪里特别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记起昏迷前的事情,她又一连串问道:“奏折你收好了吗?阿玉姐可好?福亲王那边可有搜寻我们?”
彭古意温声道:“奏折收好了,阿玉也没事。黄德元等人正着力捉拿你。阿玉曾去外面打探消息,见到你的海捕文书上罪名又重了一等,说你抗拒逮捕,杀伤地方官兵。”
方晗叹了口气:“这下罪名坐实了。”
彭古意为她拭去唇畔残余的水珠,宽慰道:“别想这么多,你暂且安心养伤。你是为皇上出京奔走,皇上不会坐视不管。相信你那大哥,他会替你处理妥当的。”
方晗也知多思无益,点点头,道:“这地方可安全?”
彭古意道:“城北的一处人迹罕至的密林山谷,阿玉寻到的。她说往年逃命之时,无意间发现此处,曾于此地住过一段时间,无人迹往来,很安全。”
方晗稍稍放了心:“阿玉姐呢?”
彭古意正要开口,这时听得“吱呀”一声,院门打开。阿玉自外面返回,瞧见屋中方晗情状,三步并作两步赶来,喜道:“方姑娘醒了?”她提了提手中的野兔,笑道,“谷中采野菜时,一只兔子窜了出来,径直撞向木桩,把自个儿给撞死了,我就捡了便宜。今天中午炖了做汤,给方姑娘补补身子。”
方晗闻言,不觉蹙眉:“中午?”
阿玉抬眼,望了望门外十分灿烂的日头,笑道:“这不正是大中午的吗?方姑娘睡得久了,该不是睡晕了吧。”
方晗心头一跳,循着阿玉声音所在,拼命地睁大眼睛去望。入目所及仍是沉沉黑暗,无半丝光亮。蓦地明白了什么,她挣扎起来,去揉自己的眼睛,随手指了一处,问:“古意,那里是什么?说得详细一些。”
彭古意瞧着她指的方向,虽然疑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一张红木旧桌子,上面放着掉漆的茶水壶。”
看着眼前无尽的黑暗,浑身力气犹如被抽干,她重重地倒向后,狠狠扯了头发,痛苦道:“古意,我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彭古意唬得一滞,忙叉开五指在她眼前摇了摇:“这是几?”
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方晗手握成拳,捶向自己的眉角,一下又一下:“古意,我瞎了。我什么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