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常洛面露痛楚之色:“三妹,要怪就怪我,是朕无能,不能护你们周全。”
夜色浓,月色浓,秋风起,落叶满地,萧索盈目。
方晗与牧云凉并肩走在回牧府的路上,徐徐而行,两两无言。
十字路口右转,穿过那条宽阔主街,再往右走就是丞相府了。
方晗忽然停下脚步,低低叫了一声:“二哥。”
牧云凉亦停住,转头看她:“怎么……”“了”字还未出口。
“啪”的一声清响,方晗抬手掴在了他脸上,打得那白皙面庞隐隐浮现红痕。
牧云凉神色不变,淡淡地瞧着她。
方晗抑制着心底翻涌的怒气,握了拳,质问道:“为什么要将那句话说出口?”
牧云凉眼中有凉意,轻笑了一声:“我说的不对吗?”
一股巨大的悲哀将她整个席卷,如果说之前她还对牧云凉抱着那么一丝幻想,而现在,他简单的一句话就将她的幻想击得粉碎。这么多年了,两人一同读书习武,同寝共食,相依着长大,她总以为他们之间就算再如何怨怼,也总有些情意在的。
直到现在她才看清,这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方晗眼圈红了,喉中堵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就这么讨厌我?”
牧云凉摇摇头,嗓音柔和,轻而缓:“我并不讨厌你。”他顿了顿,又道,“我只是想看看把一个人的念想一个接一个地碾碎,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她的亲情梦,她的宏图志向,她的手足情……
方晗眼泪落下来,没有词语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怒极反笑,大笑道:“现在你见到了?”
牧云凉轻抬手,指尖触上她眼角的一滴晶莹泪珠,放在唇畔抿了抿,眼中笑意转浓:“见到了。咸的。”他又品味一番,给出定论,“有点涩。”
一把抹去泪水,方晗转身,没有回牧府,大踏步向前走了。
幸好明日就要定罪了,罪名那么重,说不定能判个斩立决。死了就死了,死了也干净,再也不用看牧云凉的各种****嘴脸。
人贱自有天收,你特么等着吧!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到了哪里。
深夜,正是沉睡安歇的时刻。然而,她却了无睡意。将要长眠的人,总要爱惜点仍在人间的时光。
前方,一盏高高挑起的红灯笼吸引了她的注意。红灯笼上“酒馆”二字,格外醒目。
她慢慢地走过去。馆中有些空荡,但并不是全然没有顾客。靠窗的一张红木桌旁坐着一个人,身材微丰,面目威严,一袭紫红色华丽常服,拇指处戴着一枚翠玉扳指。他见方晗行入,便放下了酒杯,笑眯眯地打量着她。
方晗掠他一眼,并不理会,径自寻了张桌子坐下,向那困得只打瞌睡的店小二道:“来壶上好的女儿红。”
那人一直看着方晗,见她自动忽略自己,只得出声,故作关切道:“小晗,一个姑娘家学喝什么酒。这大半夜的,万一喝醉出了事,那可怎么是好?”
方晗将店小二满上的酒端起,一饮而尽,权作没听见。
见此,那人身后的侍卫大怒,按剑而前道:“大胆!王爷问话,你敢不答?”
人的忍耐总有限度,再加上她今晚的心情实在糟糕到了极点。方晗忍无可忍,将酒桌一下掀翻,亦怒道:“我不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倒来惹我?!”
福亲王仍是笑眯眯地看她,叹息:“一个姑娘家这么大脾气,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方晗冷笑:“那也要有命活到那时才是。”
福亲王慢慢起身,似乎坐得有点久,不觉疲累。他微微喘息了片刻,道:“小晗,依本王看不如这样。明日你只推说不知,本王自有办法让牧云凉来担这罪名。坦白而言,本王并不担心你,本王所忧虑的只有牧云凉而已。此事若成,本王不仅不追究你之前的作为,还可为你安排一桩美满亲事。那不孝子跟你处得还算融洽吧,你们性情相投,年龄也合适。若你应了今晚的事,本王许你正妃之位。”
方晗平静地看着他:“王爷说完了?”
福亲王笑着点头:“小晗,识时务者……”
不等他说完,方晗一拳挥去砸在了他脸上,砸得他踉跄退了一步才重新站定。
福亲王身后侍卫齐齐拔剑,一拥而上将方晗制住,反剪了她的双手按在地上,喝道:“敢对王爷动手,找死!”
福亲王接过侍卫呈上的手巾,按向被砸得开裂溢着血的唇角,面上笑意不减。他行至方晗身前,自一位侍卫腰间抽出长剑,对着方晗挥拳的那只手缓缓刺了进去,刺穿手掌,剑尖插入地板之中。
血瞬间涌出,在地板上晕开。
方晗额头渗出冷汗,咬牙,一声不吭。
福亲王蹲下身,将她的下巴抬起,看着她愤怒的眼睛,又笑道:“那么多的罪证,本来是留给你和牧云凉两个人的。可惜本王棋差一步,被你们钻了空子。虽然现在只能砍一个人的头,不过,也算没有白费心血,”
他松开了手,不屑轻笑:“你的云凉哥哥是不是要你去顶罪?被当作弃子的滋味怎么样?”
方晗怒得双目猩红,却苦于受制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