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富贵坐在石凳上半天没反应,任凭他再不会做生意,也知道一分价钱一分货,这方旭口中的味精如此神奇,想来价格也是不菲的,何况,他现在不但没钱了,还欠下了几百贯的债。今年的酒税比往年平白的涨了一半,郑富贵东平西凑聚拢了一千贯,还是有三百贯的缺额。也不知县里酒务的张酒监从哪里得知,自己家中有尊兰田翠玉观音,竟上门催讨酒税,旁敲侧击的提示他用玉观音抵税,如若不然,便让酒务衙差封了这德兴楼。无奈之下,郑富贵只能乖乖奉上玉观音才算了事。
~~~~~~~~~~~~~~~~~~~~~~~~~~~~~~~~~~~~~~~~~~~~~~~~~~~~~~~~~~~~~~~~~~~~~~~~~~~~~~~~~~~~~~~~
这里不得不说说北宋王朝统治下存在的问题。北宋虽然是所有王朝里面经济最发达的,但是相对应的税收也最高,而且税的名目多的离谱,拿平治二年(1065年)税收做比较,岁入1亿1613万贯,岁出1亿2034万贯,缺额421万贯。如此高的税收还连年存在缺额,导致这样现状的原因是北宋年间存在的“三冗两积”问题。
三冗指:
一、“冗兵”,为应付西北战事,宋朝一度全国总动员增兵,到仁宗年间,全国共养兵120多万,可见水浒传中林冲八十万禁军教头不是吹虚,的确有这么多兵让他带着耍。虽然数量不代表质量,可数量却实实在在代表了饭量。
二、“冗官”,当时官僚机构庞大无比,管制混乱,官吏泛滥,当时官员就有24000人【注1】,胥吏数量是官员的二十倍不止,在历代封建王朝中是最多的。还不算衙役这样的临时工。只要是在官府当差的就得发俸,过年还少不了年终奖;
三、“冗费”除了巨额兵饷和官俸外,皇帝的开销用途也不小,加之对外的“纳币”、“岁赐”【注2】,国库每年都要打赤字。
两积指:
一、“积贫”,北宋财政每年入不敷出,尽管收入远超盛唐,但花销更大,国用日匮。历年积累的财政赤字让国家债台高筑。
二、“积弱”,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开了个好头,后历代皇帝对扬文抑武制度执行到位,使武将地位大大降低,且兵不识将,将不知兵,在对外战争中连连败北,先后与辽,西夏签订屈辱条约以换苟且。
正是有以上的背景原因,导致朝廷每年用各种名目加新税增旧税,说是万万税也不为过。有了国家开头并起了带头作用,下面官吏也是有样学样,层层递加。比如朝廷收一百贯,往往到了商家头上变成了一百二十贯,于是也就有了郑富贵被张酒监故意拉高酒税敲诈走玉观音的事情。
~~~~~~~~~~~~~~~~~~~~~~~~~~~~~~~~~~~~~~~~~~~~~~~~~~~~~~~~~~~~~~~~~~~~~~~~~~~~~~~~~~~~~~~~~~~
方旭以为他是在和自己比耐性,也不催他,自己先开口就落了下风,给人感觉这东西是自己急着卖一样。殊不知,这回凭方旭的精明,却没猜到郑富贵默不作声的原因。
半饷,郑富贵才开口道:“方家二哥,不是我不想买你这味精,可是在是最近没有闲钱了。”郑富贵也是个要面子的人,明明是欠了债,到他嘴里说成没了闲钱,好像他钱拿去做了投资一样。
方旭也不点破,又听到郑富贵接着说:“要不方家二哥先把这味精留在我这里,等下月有了余钱慢慢还上?”
好么,这是要打白条啊。已经想通了个七八分的方旭,虽不会做乘人之危的事情,但要是放过到嘴的肉,不是他狐狸的性格,当下说出了刚想好的法子。
“要不这样,味精我放在郑叔叔这里,也不要您出钱,只要您酒楼内饭菜的两成利,您看如何?”方旭人畜无害的说道。
“这可不成,你也见着了,酒楼生意惨淡,运气不好还得贴钱,怕是让你的味精打了水票,白白浪费了。”郑富贵连忙拒绝,在他看来,酒店别说赚钱了,不贴钱就不错了。若是按方旭的说法,怕他一份钱都分不到,还要白白贴上味精的成本。
在方旭看来,郑富贵不是做生意的料,难怪好好地酒楼会落到如此田地。“看您说的,我和元洲是同窗,您又是元洲爹爹,怎么会让我的味精打了水票呢。我看就这样吧,您就依了侄儿这一回吧。”面对这如此实诚的郑叔叔,方旭感觉不变成大灰狼都难。
“那好吧。让我父子俩白白得了便宜。”郑富贵还是感觉对不起方旭。
方旭有自己的盘算,他要的是一个给天然味精施展魔力的舞台,而且自己什么都没付出不说,将来还有两成利,怎么算都是自己赚了。
事情谈完后,郑富贵拉着方旭和郑元洲一起入座吃午饭。方旭正巧觉着肚子饿,也不推辞,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同郑富贵父子一起吃了顿入伙饭。
饭后,方旭对李麻子交代天然味精的用量后就回去了。他觉得酒楼只要饭菜做得好吃,自然就会有客人上门,殊不知这是门外汉的想法。这也难怪方旭,毕竟前世他不是开酒楼的,没经历过当然不知道其中的门门道道。
下午,方旭打发了王武去草市采购香菇和毛虾,怕他年纪轻被人讹了去,还特地让王贵跟着。方旭长了个心眼,同样的东西买的次数多了,有心人总能看出个门道,于是交代了二人这次只买香菇不买毛虾,而且也顺带着买些别的农副产品,好叫人摸不着道。
一个多时辰后,方家后院中立着六七个老翁,边上十来个大竹篓置在地上。王贵正在一旁发着铜钱,那些老汉拿到铜钱后连声道谢,从偏门出了府。
西厢房内。
“二哥儿,今日找遍三个草市,一共才买了香菇干货五十斤,鲜货确是不多,想来有些少了。”王贵对着方旭说道:“另外又买了些许蔬果,反正府中也是要吃的。”
还未等方旭出口,王武不乐意的说道:“我这叔叔使钱可是大方的很,带去的一贯钱花掉了大半。二哥儿说只是顺带买些别的,他倒好,反了过来,主要买蔬果,顺带买了香菇。”
方旭想着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要是次次买十斤香菇搭二两小菜,猪都能看出来你的意图。于是就轻轻摇摇头神秘的对着王武说:“你叔没错,是你想差了。”
王贵楞在原地,想我替你省钱还错了?我叔大把花钱还有理了?王贵觉得脑中有点凌乱。
“王贵叔别介意,只管随他去耍性子,小孩子长大总有个过程。”方旭出声肯定王贵。
王贵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明明王武比你大上几岁,怎么到了你嘴里反而成小孩子?兴许二哥儿是早慧吧,王贵只能这么自我解释。
注1:北宋平治二年官员人数见《通典》卷三十六--四十;《续通典》卷四十一--四十四
注2:纳币,指辽宋的檀渊之盟后每年给辽国银30万两,绢20万匹;宋夏庆历和议后每年给西夏银7万两,绢15万匹,茶3万斤。岁赐,指各种节日赐给辽国和西夏银钱、绢、茶叶,数量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