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秦俑坑里面,包括“吕不韦戈”在内的大量兵器,并不像袁先生所说的那样,都是在“铺地砖之上、淤泥层之下”这个地层出土的。1988年10月,由文物出版社出版的《兵马俑一号坑发掘报告》一书第15页和46页上,就明确无误地说过:“陶俑和陶马的下半段,均被淤泥、淤沙掩盖,各种兵器的遗迹、遗物,多出土于淤泥层的表面或淤泥、淤沙中;……淤泥层最多者约14层,在淤泥层内及其表面出土有大量的兵器。”而5件“吕不韦戈”,到底是以什么方式落到淤泥之下、淤泥层之中、或者淤泥层之上的,这是一定要认真地、仔细地加以分辨的!
证明“吕不韦戈”,不在淤泥层底部、而是在淤泥层之上的材料有很多:俑坑第0924号“吕不韦戈”的位置——根据《兵马俑一号坑发掘报告》第256页的材料,可知:该戈出土于Τ19方11过洞“上部”的红烧土中,它距现有地表2.50米之处,也未发现有木柄的痕迹。可见,这一件“吕不韦戈”出土的位置,根本不在坑底的铺地砖之上或者是淤泥层之下。又由于有戈而无木柄,说明这件“吕不韦戈”只能被徒手“挥舞”使用,戈是不能拿在手上和敌人进行拼杀的,因而它不可能属于俑坑内军队正常装备的原配兵器,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它来自于外部。
俑坑内的第0710号“吕不韦戈”,它的位置——根据《兵马俑一号坑发掘报告》第258页的材料,可知:该戈出土于Τ19方8过洞的0.29米厚的淤泥层“上面”,木柄也是残缺的。由此可见,这一件“吕不韦戈”,根本与袁先生所说的“坑底铺地砖之上、淤泥层之下”的说法,是完全不相符合的。正是由于它出土在淤泥层的表面,所以这件“吕不韦戈”的进坑年代和秦俑坑实际的建造年代,也必然就存在着一个很大的时间差,加上木柄残缺的事实,充分地说明它也不可能是秦俑坑内的“原配兵器”,因为木柄残缺的戈本身,就不可能是帝王墓葬的陪葬品。
俑坑0577号“吕不韦戈”的位量——根据《兵马俑一号坑发掘报告》第258页的材料,可知:该戈出土于6过洞17号俑~20号俑的踏足板前。材料上,对它具体位置没有任何说明,但从《报告》提供的图版180上显示出来很深、很重的阴影来看,此戈出土的位置,也不在俑坑底部,而是在厚厚的淤泥层上。俑坑01392号“吕不韦戈”的位置——根据《兵马俑一号坑发掘报告》第259页的材料,可知:该戈出土于10过洞101号俑的右前方,从袁仲一先生所著《秦兵马俑》一书的附图中,能看到在该戈的下面,有一层十分明显的淤泥层,可见它也不直接落在俑坑最底部。
俑坑0576号“吕不韦戈”的位置——根据《兵马俑一号坑发掘报告》第259页的材料,可知:该戈出土于6过洞13号俑~16号俑的前方,公开发表的文字资料也未提及它具体的出土位置。但从该《报告》提供的图版180(2)显示出来的阴影部分来看,人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该戈也不直接落在俑坑底部的铺地砖之上。以上这一些来源于秦俑馆方面的确凿、可靠、权威的考古发掘材料,无一例外地都证明了,这5件“吕不韦戈”,确实不出土在俑坑最底部的铺地砖之上,也不是被压在俑坑淤泥层的下边。应该说,将“吕不韦戈”定为外来之物,是完全可信的。
俑坑大量兵器被人为劫走
根据《兵马俑一号坑发掘报告》发布的材料看:俑坑出土的5件“吕不韦戈”,多数分布在俑坑东北角的19探方和20探方之中。如果“吕不韦戈”确实是俑坑“原配兵器”的话,在武士、车马、队列都呈对称布局的情况下,那么在它们相对称、对应的1探方和2探方的位置上,也应该有相同的“吕不韦戈”才对啊!然而这些地方,是根本找不到“吕不韦戈”的。在俑坑已经发现的4万多件兵器中,5件“吕不韦戈”的出现,只是一种非常偶然的、个别的、奇异的现象。没有任何材料能够说明,这些“吕不韦戈”与俑坑其他“原配兵器”之间会有某种实质性的联系。
“吕不韦戈”虽然在俑坑出土,但并不意味与俑坑内其他兵器有着相同的制造年代。其实,“吕不韦戈”和俑坑内其他兵器比较,无论在铭文内容、出土位置等方面,都有很多格格不入的地方。也就是说,“吕不韦戈”的出现,展示了俑坑内很多兵器存在着许多不可思议的时代风格上的差异点。到底有哪些地方与其他兵器“格格不入”呢?“吕不韦戈”和俑坑其他所有兵器之间的最大差异之处,就在于这“吕不韦”三个字上。《睡虎地秦墓竹简·工律》说得很清楚:“公甲兵各以其官名刻之”,意思是秦代法律规定,凡是官方督造的任何兵器,都要刻上督造者的名字。
所以,在各地出土的青铜戈上,刻有督造者“吕不韦”的名字,说明这些青铜戈的铸造,完全是符合《秦律》规定的合格品。然而,在俑坑中除了几柄青铜戈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刻有“吕不韦”名字的兵器了,这说明“吕不韦戈”和秦俑坑兵器之间有一个“时空的隔阂”。正是在秦俑坑里出土有秦始皇明确纪年的“吕不韦戈”,才能将大量的、无铭文的、无“督造者官名”的俑坑其他兵器,连同俑坑本身的建造实际年代,彻底地与秦始皇时期无情地进行“切割”。由于俑坑“14层淤泥”的存在,说明秦俑坑的建造时间,一定要向前大大地推移才对。
将秦俑坑的建造年代向前推移,这是秦俑馆的许多考古学家所不能理解、不能接受的。他们提出的理由是:考古学上有一个最基本的常识,后世的器物,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前期的墓葬中,明明是秦始皇时期的“吕不韦戈”,怎么可能跑到几十年前其他人的陪葬坑里面去呢?袁仲一先生在接受《都市文化报》记者王彬先生采访时表示:“秦兵马俑坑内,发现写有‘吕不韦’字样的戈,在早期的其他人墓葬中,怎么会有后人的东西?”著名考古学家张占民先生,也宣称“说铜戈是后人放进去或后世战乱中带进去的,不是如同把汽车、电脑放进秦始皇陵墓一样荒谬吗?”
秦俑馆有的考古学家,也一直强调说:晚期的器物、后人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跑到早期的墓葬、前人的陪葬坑中去,这是考古学上的基本常识!应该说,在一个完整的、未被扰乱的墓葬中,晚期的器物,确实不可能出现在前期墓葬中;但是,在一个已经被严重扰乱的墓葬中,晚期的器物完全有可能出现在前期的墓葬中,难道这也不是考古学上的基本常识吗?秦俑馆的《发掘报告》明明写着“秦俑坑焚毁前,遭到人为的严重破坏……吕不韦戈出土在淤泥层上”,难道还要继续坚持认为,俑坑之内绝对不会出现晚期的器物?
如果是人为因素的破坏,那就要认真地分析研究了。秦俑馆发布的考古材料都说,“洗劫秦俑坑的绝不是几个人,也不是一般的小团伙,而是人数众多的、非常特殊的集团。这个集团对秦俑坑,不是一般的窃取财宝,而是有目的、有选择的拿取兵器、车轮。我们认为这个集团,当与军事组织有关,很可能就是一支军队。”袁先生在《秦俑坑的修建和焚毁》中也说,“一号坑发掘中,发现很多文物都被人拿走了;三号坑文物遭到的破坏,比一、二号坑更严重。出土的车迹十分凌乱,车子被人砸成碎片。兵器和车马器出土数量很少,说明三号坑塌陷前遭人为的洗劫。”
俑坑大量的兵器,肯定是被外来的“扰乱者”劫走了。那么,现在出土的各种兵器,必然就包括两个部分,一部分是俑坑建成之时,安放在地上、或者被武士握在手中的“原配兵器”;而另一部分,就是后期进入俑坑,劫取兵器过程中,那一大批外来的“扰乱者们”,也就是党士学、张仲立两位先生所说的“这个集团,当与军事组织有关,很可能就是一支军队”所遗留下来的那些“简陋不堪的、残缺断裂的、不能配套的、陈旧落后的”兵器。既然,俑坑在焚毁之前,都曾进来成建制的外来军队,那么在坑内留下一些与他们身份相符的兵器,难道这是一种荒谬之说吗?
现在回过头去看看,这一些“吕不韦戈”,是不是像秦俑馆考古学家所说的那样,是“在俑坑进水的过程中,由于受水的冲击,而从陶俑身上落入淤泥中”去的原配兵器?对这个问题,应该这样回答:大暴雨的时刻,骊山洪峰冲向俑坑是必然的,但从《兵马俑一号坑发掘报告》第15页的材料看,灌入俑坑裂口的洪水,是以“漫流”形式到达各处的;又从第51页的材料看,尽管在淤泥层上的陶俑、陶马,东歪西倒,破坏严重,但被淤泥层所掩盖的陶俑、陶马的腿脚部分,大体都是完好的,尤其是几乎所有陶俑的足踏板,一个个仍然都保持着原来整齐排列的位置。
这些现象均说明:一次次“漫流”进来的洪水,水是进了俑坑,但水势不足以把一个个陶俑冲倒,如果水势能冲倒陶俑,陶俑倾倒方向应该一致,足踏板都应该翻倒。但秦俑出土时,足踏板不倒,位置不乱,说明俑坑被外来人扰乱之前,淤泥不断增厚、层数不断增加,所有陶俑、陶马都被固定在原来的位置上。在这种情况下,陶俑手上的兵器,掉落到淤泥层表面的可能性很小。如果一开始洪水来得太猛,真的要将陶俑一个个冲倒,那么这些兵器也应该落到底部铺地砖上才符合常理;时间拖得越长,淤泥积得越厚,陶俑被固定得越结实,他们手中兵器,就越难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