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杜家的千金温柔娴雅，饱读诗书，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孟皇后笑道。
“回禀娘娘，民女只是略识些字，读过几本书而已，外间传闻多有浮夸！”杜亦恒说道。
“嗯，谦逊有礼，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回去坐下吧！”太后说道。
杜善德于是和女儿回到座位上坐下。原以为太后和皇上会怎么出题考问，原来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害得他和夫人紧张了好几天！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不免暗暗着急，自己的女儿外表虽也不错，但后宫向来美女如云，她实在算不得出众，但女儿自小喜欢读书，诗词歌赋无所不精，文才比她哥哥还强三分。原想能在皇上和太后面前露一手，谁知太后丝毫没有问起，如此一来，恒儿想入宫或是入东宫就难了！
自己在仕途上打滚多年，虽说现在贵为百官之首，但是年纪渐渐大了，两个儿子都不在京中任职，皇上这些年也有意识地提拔了很多有为的年轻人，自己未免感到势单力薄。自己当年看到皇上宠爱豫王远远多过太子，而豫王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再观太子，一派温和儒雅，仁心有余，魄力不足，只怕不是皇位的最佳人选。权衡利弊，自己站到了豫王这一边，指望着他日能助豫王扳倒太子，好使杜氏一族的势力更加牢不可破。
谁料这些年豫王为了一个女人，连江山也不去争了。他虽然与太子不合，也觑觎储位多年，但是他天生是一个情种，赵妃死后，他丧气颓废，常常流连花街柳巷，饮酒作乐，皇上颇有微辞。
看来想把他当成大树来依靠是不行的了，杜善德于是打算转而站到太子这一边。只是在这么些年一直和豫王联盟，与太子虽没起过冲突，但是关系十分生疏，以什么借口去向他靠拢呢？
杜善德想到了自己十六岁的女儿。亦恒已过及笄之年，可以许配人家了，太子虽说已纳正妃，但是能嫁给太子当侧妃也不是没有胜算，亦恒自小聪明过人，颇有谋略，他日太子面南称尊之时，谁能当皇后还不一定呢！
原打算让女儿在太后和皇上以及太子面前露露脸，如今没有如愿，得再想其他法子，看太子刚刚看着亦恒微笑的样子，也许，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杜善德心想。
在杜善德苦苦思索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乔定远也在分析今天太后和皇上宣自己赴宴的真正目的。自己已经退居家中，平时只是修身养性，偶尔读读书，养养鸟，已是多年不问朝政。再看今日这宴会，倒像是物色妃嫔人选。果真如此的话，楚儿才十四岁，还未及笄，未到出嫁年龄，何以会令自己带着女儿赴宴呢？
自己跟随皇上多年，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但是自己深深明白“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谋臣忘；功盖天下者不赏，声名震主者身败”的道理，年届五十就急流勇退。扬儿虽在朝为官，但他生性温和，处事圆滑，没有太大的名利心，对权力争斗没兴趣，自己倒是不担心。至于宇儿，虽然年轻气盛，处事稍微冲动了点，倒也没其他毛病，他醉心兵法，整天想着如何带兵打仗，承袭自己“威武将军”的名号，但是仕途这个大染缸，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乔定远再看看坐在身边的女儿，乔楚儿正看着站在厅中央回话的女孩，脸上一派羡慕的表情：“爹，那位姐姐好漂亮啊！你看，她好像走着走着就要飞起来。”
乔定远转过头望向那女孩，那是吏部尚书陶雅均的千金陶雪茹，听说她最善舞蹈，京中学子更是盛传她的舞技堪比“楚腰纤细掌中轻”的汉宫赵飞燕。太后的寿宴看来又是一次妃子大选，今天诸人似乎均是有备而来，都打着后宫或东宫的如意算盘。
别人都想方设法想攀这门亲，乔定远却刚好相反，宦海沉浮多年，他深知其中滋味，伴君如伴虎，表面虽然风光，心里却无时不悬着，生怕行差踏错害了自己还连累家人。再说以楚儿的性格，并不适合在宫中生存，她太单纯，没有心计。虽说大墉律令后宫不得过问朝政，但谁都知道，朝堂和后宫从来就是息息相关的，如今朝堂上派系林立，后宫中明争暗斗，阴谋重重，自己就怕卷入这些权力是非中。
好在楚儿年纪尚小，加上在众女子当中并不算得出色，应该不会被太后选中。看着女儿一脸天真的表情，乔定远心生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楚儿已经十四岁了。虽然她时常调皮，对功课和才艺并不上心，自己却并不觉得失望，谁说女孩子一定要倾国倾城，才华横溢呢？他只希望他的楚儿能够平安、快乐地生活，很多时候，反而是平凡的人更容易过得幸福。
在内心里，乔定远对董若仪始终是心存愧疚的，他时常想，如果当初不是自己娶了她，她也许不会寻死。在他看来，只有活着才是最好的，再大的权力，再多的富贵，如果没了命，一切都是枉然。
正当父女俩各自出神的时候，太后说话了：“乔爱卿，这是你的闺女吗？”
“哦……回禀太后，这是小女乔楚儿！”乔定远回过神来，忙拉着女儿走到大厅中央。
“哦，都这么大了！早年间就听说你生了个女儿，却鲜少见你带她进宫，现在都已经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太后感叹道。
“是啊，十多年了，微臣已经老了，太后您却还是当年的样子！”乔定远说道。
“呵呵，连你也学会了拍马屁了！”太后佯装责备地笑道，脸上却是受用的表情。
“微臣惶恐之至，但所说的却是实话！”乔定远拱手告罪。
太后脸上笑容慈祥，转而问乔楚儿：“多大了？”
“回禀太后娘娘，十四了！”乔楚儿脆生生地答道。
“读过什么书？”太后又问。
读过什么书？这可难回答了，自己好像读过不少书，可是都不大用功，待会儿太后要是出题考自己怎么办？再说，读得最溜的就是《百草药典》，可家里人不知道，太后也不一定会考这方面的问题。如果说没读过什么书，又会丢了爹爹的脸，到底是说读过还是没读过？乔楚儿心里左右为难。
“回禀娘娘，好像……读过很多。”乔楚儿最后决定豁出去赌一把了，也不一定就会考到自己不会的，反正不能丢了爹的脸。
“倒是个爽直的孩子，平时擅长什么？”太后笑问。
“擅长……”擅长？其他姑娘不是会弹琴就是会画画，或者会作诗，可是自己不行啊，乔楚儿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这个可是吹不来的。
乔楚儿偷眼看一下太后，太后仍旧笑着等她回答。她不知如何是好，转而看向父亲，父亲责备地看了她一眼说：“就照实说吧！”
“不知道养兔子和扎风筝算不算？”乔楚儿小心翼翼地说。
她话音刚落，席间顿时传来低低的笑声和议论声。乔楚儿看似羞愧地低下头，心里却不服气地想，这有什么好笑的？谁规定女孩子不能擅长养兔子和扎风筝的？
太后、皇帝和皇后听罢也笑起来。皇帝朗声说道：“乔卿，你的女儿真是与众不同啊！”
“微臣惭愧之至！小女顽劣，与众大人千金相比差之远矣！”乔定远告罪道。
“哎——，话不是这么说，乔姑娘天真烂漫，甚合朕意！”皇帝笑道。
“皇上说得好，臣妾也是这么觉得。母后，您觉得呢？”坐在一旁的孟皇后笑着说。
太后也不回答，只是微笑地点点头。
乔楚儿松了口气，心想看来今天这一关算是混过了，早知道入宫要应付这样的阵仗，自己说什么也不会来了。
乔定远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忧，女儿的天真率直在众千金中确实显得与众不同，虽然文才不出众，但是看皇上和太后的意思似乎不以为意，难道……希望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
乔定远领着女儿回到座位上，太后又一一询问过其他的姑娘，直到亥时方才散了宴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