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难得的大晴天,来定国寺赏花的人尤其多,辛明彤她们一行人来得已然不算迟了,可定国寺门口已是车水马龙游人如织了。福王府的车夫驾轻就熟地将车往定国寺门口的停车场赶,其他三家人的车子跟在后头。
不想还隔着老远,便有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过来道:“不好意思贵人们来迟了,里头已然没有停车的地方了,诸位还是去上头的停车场吧。”林氏觉得奇怪,看这人的衣着,分明是官府的人,怎么今年官府派人来定国寺维持秩序了?林氏打发了一个婆子上前询问,果然如此。
原来有了元宵节的前车之鉴,官府对这种人数众多的场合加强了监控,今年除了京兆尹专门派人手在定国寺门口统一管理马车的停放,还调集了羽林卫在定国寺各处巡防。
定国寺门口往左的一个斜坡上有好大一块空地,往年赏梅时节也会被充作临时停车之所,只是这样一来大家就得提前下车走上一段路。福王府的婆子以为对方没看出这是福王府的马车,特地亮出身份让那人通融一二,在这个停车场给大家腾出地方来。
可是那人坚持说实在是腾不出地方来了,福王府的婆子自认在其他三家人跟前失了福王府的面子,很不高兴地向林氏禀告,愤然责怪那人不知高低。林氏道:“怪只怪咱们来迟了些,今日委实人多,当差也不容易,何必为难人家。罢了,咱们下车就是,又不是走不动路。”
大家下了车招呼好各家的小孩子,簇拥着往定国寺大门走去。“吁——闪开……”“小心!”蔡婆子边喊便大力一拉郑氏,一辆马车急速穿过,与牵着辛明蓝的郑氏堪堪擦肩而过。郑氏吓了一大跳,忍不住瞪眼看向那马车。
车窗撩开,一个戴着轻纱的妇人对郑氏道:“对不住……”话没说完车子驶远了。跟着又有几辆马车经过,估计和前头那车是一起的。郑氏吓得不轻,拍着胸脯老半天还回不过神来。陈氏拍了拍她的手臂道:“不知道是哪家府上的,那车夫许是新手。好在弟妹没事,别想了。”郑氏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道:“人家主子也道了歉了,算了,走吧。”
“咦,方才那个人不是说里头满了不叫咱们停车进去吗?怎么他们的车进去了?”辛明橙忽然指着前头大叫。辛明彤抬头一看,果然,方才差点撞着郑氏的那几辆马车可不就是驶进了那据说满了的停车场。那肥头大耳的男子正点头哈腰地指引着,态度很是恭谨。
众人愕然,这叫怎么回事。辛明蓝撅嘴不满道:“那公差怎么能红口白牙地骗咱们呢?”辛明橙认真道:“那些人不会是他家的亲戚吧?”这些女孩子当中她们年纪小,哪能明白成人之间的弯弯绕,说出来的话不免幼稚好笑。辛明彤却明白,那官差连福王府的面子都不买却巴结讨好那些人,肯定是对方的来头更硬。
林氏的面色有点不好看,东乡侯府二夫人范氏赶紧笑道:“今日天气倒是好,咱们先去寺里稍作歇息然后去后山赏梅,我可是老早便着人定下了房子和酒席的。”定国寺香火旺,加上时常有高僧讲法,所以常年有香客留宿。京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女眷来上香需要有专门的歇息场所,定国寺专门备有这样的房间。
平日里这些专供官宦人家女眷歇息的房间基本够用,但赏梅时节往往是一房难求,须得提前订下。除此之外,定国寺四座梅山顶上还建有茶楼,除了供应茶水之外还提供素酒素菜。当然赏梅时节这酒席是供不应求,想享用绝对要提前预订。今日大家这么一大帮子人,确实需要一间房歇息,小孩子饿得快,也确实需要吃一顿饭。大家听到范氏的话,纷纷赞扬她想得周到。
福王虽然是王爷在宗室当中辈分也高,不过历来不正经参与政事,一个闲散王爷而已,被人家轻慢也是有的。但被一个京兆小吏这般明目张胆地不放在眼里,这口气还是不太叫人咽得下去。是以林氏特地慢下来想看清楚是谁家的马车。稍后那家人停好车子走了出来,但因为距离较远,成年女子笼着轻纱帷帽,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
因为小孩子不戴轻纱帷帽,欧燕娘无意间望过去,内中一个女童似乎有点面熟,她忍不住小声嘀咕道:“看样子似乎是张侍郎家,若真是是她家,倒也难怪了。”范氏看了一眼林氏,轻轻拉了一下女儿,示意她不要多话。
不料林氏耳朵却尖,偏生听到了,轻哼一声道:“果然,我就说……”陈氏和向氏对视一眼,姑嫂两个心照不宣,假装没听到只管往前走。郑氏想张嘴,却被孙氏使了个眼色。辛明彤也想知道是谁家的人,但她明白眼下不好问,左右欧燕娘知道,回头问她便是。
今日的定国寺山门与去年大雪时分的萧条冷落大不相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辛明彤看着这熙来攘往的人流,脑子里忍不住开始计算定国寺每年靠着赏梅能赚多少银子。这些门口的商贩要想在此摆摊须得给定国寺交钱,然后寺内香客们住宿歇息得花钱,然后梅山上的茶楼生意好到爆。嘿,都说出家人六根清净四大皆空,狗屁,分明也是钻到了钱眼里的主!
辛明橙到底年幼,被那些摊子上的小玩意儿晃花了眼,先是杵在面具摊前不挪步,然后又赖在糖人儿摊前流口水。唐氏没来陈氏几个自然不能叫辛明橙受一丁点委屈,立马叫婆子给她买了一个猴子面具一个兔子糖人。当然辛明橙买了其他孩子也不能光看着,于是一行人进入寺院大门的时候,女孩子们除了辛明紫欧燕娘,其他人几乎都是左手面具右手糖人儿。
当初欧家来订房间和酒席的婆子今日也来了,知客僧一眼便认出了她,在她还没开口之前,人家便笑眯眯地叫人带着辛明彤她们去当初订下的房间歇息了。看着那目光精明偏生给人一脸慈悲相的知客僧,辛明彤暗自感叹此人不去做买卖实在是可惜。
小沙弥奉上茶水,大家略作歇息。辛明彤悄悄向欧燕娘打听原先那是哪一家子居然有那么大的面子。欧燕娘贴在辛明彤耳朵边悄声道:“张家。”辛明彤道:“哪个张家,宫里那位的娘家?”欧燕娘道:“可不就是她家,不然还能有谁家能盖过福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