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战员从地下室离开后,地下室门前水泥从地上飘起来,将地下室的入口堵得严严实实,连一根针的缝隙都没有。几根粗壮的钢筋从尚且完好的墙壁中如蛇一般探出头,朝着入口蜿蜒而去。钢筋的两端嵌入墙壁中,如绞索般将入口死死缠住,哪怕再用手榴弹炸一时半会儿也难以炸开。
随即,寂静的地下室接连响起几声“噗噗噗”的声音。几枚子弹从高桥浅川的尸体上倒射而出,“咚咚咚”的钉在天花板上。高桥浅川的手指动了动,身体出现细小幅度的颤抖,然后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他一共中了七枪,每一枪打出的弹孔都实实在在,但真正致命的那一颗打向心脏的子弹却在离心脏一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茫然的看着胸前,那名如狮子般凶残的佣兵当时把M1911A1手枪贴在他的后心,以M1911A1的贯穿力,子弹决计不会只前进了不足三厘米便停下。但伤口确确实实只到达心脏前方,只要再深入一厘,他就命丧黄泉了。伤口的血已经不再流了,甚至开始结痂。有人救了他,是谁呢?他猜不出,能操控射出去的子弹,这样的人真的是人么?
这时,一声冷哼从他的右侧传来。高桥浅川顺着声音看过去,蓦然间发现地下室竟然有了光,光源的位置正站着一名女子。看到女子的第一眼,高桥浅川的心脏“咕咚”一声猛然颤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将他的脸冲得通红。
那女子有一头海潮般深蓝色的长发,眉似云霞眸似凤,鼻梁挺翘,嘴唇薄而殷红。她戴着两只金色的耳环,身穿材质硬朗的乳白色短身连衣裙,领口外翻,以金线描出华丽的花纹;裙摆刚巧过臀,褶起的裙裾如绵延的白色海浪;腰身处系着一条蓝色腰带,前缀着一枚金色的菱形印章;跟细而高的白色高跟靴一直裹至膝盖,在靴沿处绣了两轮金边,露出裙摆与高跟靴之间大腿细白的皮肤。
高桥浅川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美艳绝伦的女子。他想起中国有一个成语,叫“倾国倾城”,然而似乎也不足以形容眼前女子的美貌。因为在她的美貌中,还有女皇般无上的威严与倨傲。他对着女子软下了膝盖,毫无尊严的跪在她面前。如果女子吩咐,他甚至愿意亲吻她踩过的每一片土地。
然而下一刻,痴迷与臣服变成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如被一只大手凌空掐住了一般,他的身体高高的悬在了半空中。寂静的地下室响起一声清脆的“喀嚓”声,高桥浅川的右手跟着传来钻心的疼痛。继而又是一声“喀嚓”声,左手的剧痛随之而来。双手手腕被折断的痛苦令他几乎背过了气,不过女子似乎算准了他的极限,在仅仅一线的距离下,残忍的令他保持着清醒。
“放……放过我。”高桥浅川说。
“在他挨到那一巴掌时,你就该清楚自己的结局。”女子的声音如海浪流动般动听,语气却透着森然的寒意。
“是……是那些佣兵,不是我……求……求你放了我。”
“佣兵们早就死了,现在到你了。”
女子说完,又是“喀嚓”“喀嚓”两声脆响,高桥浅川的双脚骨头尽碎,每只脚上仿佛都有一百万根针在扎他。他疼得痛哭流涕,喑哑着嗓子吼着:“为什么?他又没死,为什么折磨我?”
掐住他的怪力骤然溃散,他从半空摔落在了地上。落地的一刹那,地面凸起四枚尖刺,精准的穿透他的胳膊和大腿。
女子用过膝靴踩着他的脸,问:“你想要他死?”
“被你这样折磨,还不如让他死了给我陪葬!”
高桥浅川话音刚落,地下室外传来警察喊话的声音:“里面有人吗?”高桥浅川想求救,却发现嘴仿佛被钳子夹住了一般,无论如何也张不开。
“里面有人么?”喊话声再次传来。过了一会儿,又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入口处的碎石钢筋被震得嘎吱乱晃,高桥浅川脸上扬起喜色,但接着被女子的话塞进了冰窟。
“你以为他们能救你?”
高桥浅川动了动眼睛。
“那就看看吧。”女子手一挥,高桥浅川的嘴又能动了。他鼓足力气,大叫了一声。地下室外产生一股骚动,更加卖力的爆破入口。
高桥浅川说:“他们守在了入口,你插翅难飞。如果我死了,你也没有好下场。”
女子仰起头,癫狂的大笑。“那你就死吧,看看我的下场到底如何!”说完,坚硬的高跟鞋底猛然下踩,高桥浅川的头“擦咔”一声碎开,流出一地粘稠的红黄脑浆。
而这时绑缚在门口的钢筋刚好被震落,下一次的爆破就会彻底打开入口。然而女子却好整以暇的站着,在入口打开的一瞬间,她身后的墙壁突然裂开,出现一条宽阔的走廊。女子跨进走廊,裂缝随之闭合,墙壁恢复原状,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当警察冲进地下室时,除了死状残忍的高桥浅川外,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
凌晨一点的时候,墨闻歌回到了家。到家没多久,赫尔墨斯告诉他别墅的大火被人扑灭了,一整块一米厚的土地压垮了整栋别墅,也压熄了大火。别墅前留有一个与土地形状一模一样的凹坑。
“谁干的?”
“不知道,少爷。卫星没有拍摄到当时的画面,似乎被人屏蔽了。”赫尔墨斯说。
“奇怪,我们走的时候火还挺大的呢。什么时候被扑灭的?”
“从余烬分析,扑灭的时间就在您走之后不久。可能是源序者出手,但想要短时间的从地上工整的切割出一块体积足有670立方米的土块,实力至少在王级。”
“这人似乎做了一件好事。”墨闻歌顿了顿,“今晚的事真够奇怪的,先是佣兵莫名其妙的变成炎魔,现在又冒出一个王级源序者,难道都与那个A级波动有关么?”
“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少爷。月工已经不再安宁了,您得多加小心。”
“放心吧,少爷我没那么容易出事的。对了,学校那边怎么样了?”
“官方解释是一场安全演习。见到您被劫走的只有您的同学和老师,他们被告知如果泄露这件事,很可能会导致您和雪凝小姐被绑匪报复,所以全都保证会缄口不言。”
“干得不错。”
“少爷,还有一件事。最近可能有大批佣兵潜入月工。”
赫尔墨斯把墨氏集团的日本行动告诉了墨闻歌。
“佣兵为了从高桥浅川处获得张雪凝的信息——或者说是我的信息——绑架了高桥浅川,还杀人灭口?”
“是的,少爷。佣兵现在至少掌握了您的学校、年级、专业和班级信息。通过这些可以轻易的查出您的课程安排,由此估算您的日常活动,从而制定周密的计划。”
墨闻歌揉了揉脸。他所担心的是,佣兵们针对他的行动,会累及他的同学和室友。佣兵们的能耐,从他们进攻高桥重工大楼,并且从铁血部特战员手下逃脱,就能窥见一二。如果他们真的对自己身边的人出手,那该怎么办呢?
赫尔墨斯说:“现存的检测不能完全过滤佣兵,不过枪械绝对不可能再流入了,包括塑料枪械和橡胶子弹。”
“那也只是杯水车薪。这帮人有枪没枪都是亡命之徒,只要给他们一把刀,他们就敢杀人放火。加紧防备,让幽影部的人把月工的各个出入口盯紧了。发现佣兵不要轻举妄动,千万不能连累无辜。”
墨闻歌晚上只睡了三个小时。凌晨五点,他开车去到樱都井的一间名叫“安然花卉”的花店。这个时候花店刚刚运来今天新进的花品,墨闻歌挑选了一束刚剪下来、还沾着露水的紫色紫罗兰。花店的女老板问他要不要用礼篮装起来,墨闻歌摇摇头。
“送给女朋友的么?”女老板问。
“不,送给妈妈的。今天是她生日。”
“现在很少有人送紫罗兰了呢。人们都喜欢玫瑰、月季、康乃馨,因为它们花朵大,颜色艳丽,能使人一眼就喜欢上。像紫罗兰这样花朵小的花,几乎无人问津了。不过我顶喜欢紫罗兰了。它们虽然花小,但美得内敛,即使是紫色这样高贵的颜色,在它们身上也嬗变的优雅柔和。你知道紫罗兰的花语么?”
墨闻歌摇摇头。他从妈妈的笔记中知道她喜欢紫罗兰,却从不知道紫罗兰的花语。
“是质朴与美德,永恒的美与永恒的爱。与妈妈很相称唷。”
“谢谢。”
“哪里。”女老板温柔的笑了笑,“不用礼篮装起来也好,这样直接交给她,用手捧着,透过上面的水珠——就像放大镜似的,能一下子看清花蕊呢。不过拿着的时候得小心些,别让花瓣被碰着了。”
“我会小心的。”
“祝妈妈生日快乐。”
“谢谢。”
回到家时,男人刚打完了太极。他见墨闻歌从外面回来,问道:“早饭吃了么?”
“没有。”墨闻歌说。
“那就先饿着。”
男人换了身衣服,和墨闻歌从屋后的小路一路穿行,经过一段香味扑鼻的花圃,进到一座小小的墓园。墓园里立着三座墓碑,分别是墨闻歌的爷爷、奶奶和妈妈。墨闻歌蹲在妈妈墓前,放下手里的紫罗兰,轻声说:“妈妈,生日快乐。”
男人蹲在墨闻歌身旁,抚摸着墓碑,像在抚摸妻子的脸。“生日快乐。”他说。
两人在墓前静静呆了很久。
返回的路上,墨闻歌问男人:“老爹,你知道妈妈为什么喜欢紫罗兰么?”
男人愣了愣,说:“我认识她之后她才开始喜欢这种花的,有一次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我要像这花一样陪着你。’”
“你知道紫罗兰的花语么?”
男人摇头。
“今天花店的女老板告诉我,紫罗兰的花语是:永恒的美与永恒的爱。”
男人顿住脚步,面颊骤然间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