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方少阳到校上课了,苏怡洲看见他就刻意地躲避,不和他说任何话,甚至眼睛根本不朝他座位的方向看。方少阳也神情冷淡,不主动搭理苏怡洲。别的课还好,体育课是暂时还不能上,别人打球时他就一个人坐在看台上,孤独但是不寂寞,因为总有些女生打着各种旗号围在方少阳身边问这问那。方少阳烦不胜烦,但是碍于自己良好的修养,每次都会有问必答,从不显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这些女孩里当然包括慕筱雨。此情此景是丝毫不入苏伊洲的眼的,此时的苏伊洲正端本书靠在操场一角的小树林里猛啃,她是个不折不扣的书痴,三百多度的眼镜就是看小说看出来的,上副课的时候看,写完作业看,放学路上也看,趴在被窝里打着手电也看。她尤其喜欢看长篇小说,那些少男少女杂志上的情感故事却不待见,叫她看来,那些故事就是无病呻吟,为赋新词强说愁。她向往的是令狐冲和任盈盈那样的爱情,缠绵悱恻,不离不弃,不由得让人想到岁月静好,天荒地老。
苏伊洲正在自己的世界里梦游呢,忽然看见围着方少阳的那一大群女生呼啦一下朝自己涌来,而且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说不出的暧昧。“干嘛?你们干嘛?”苏伊洲见这阵势简直吓到了,下意识的把一本《笑傲江湖》藏到身后。慕筱雨抱着臂悠悠地从人群后走过来,一双纤纤玉手摊开到苏伊洲面前,苏伊洲一看,原来是一张电影票,而且是正风靡全球的《泰坦尼克号》。
“什么意思?”苏伊洲不解,总不会是慕筱雨请自己看电影吧。“是这样”,慕筱雨优雅地耸耸肩,“少阳非要和我们打一个赌,赌你敢不敢拿这张电影票去看电影。”苏伊洲看着周围一群女生热切的目光,感到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去看电影?”慕筱雨笑笑,“你真的不去?这可是方少阳送给你的。”“嘿嘿……”大家一片含义不明的笑声。苏伊洲朝方少阳那边瞟了一眼,那家伙正在朝这边张望呢,“我不去,我为什么要接受方少阳的电影票?”
慕筱雨把玩着手中的电影票,笑嘻嘻地问;“为什么不接受?能告诉我原因吗?”苏伊洲没法不让自己发笑,“你们都把方少阳当块宝,但我不稀罕。还有,这样的打赌太无聊了,我为什么要成为你们的赌注?”人群里一阵嘘声,还有人说“太酷了!”慕筱雨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点点头道:“好,我会把你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方少阳的。”
一众人簇拥着慕筱雨跟方少阳汇报去了,苏伊洲只当是刚刚听到了一个笑话,请我看《泰坦尼克号》?方少阳难道想追我?刚一冒出这个念头,立马就自己否决了,不可能!苏伊洲很明白自己并不是慕筱雨那种明眸善睐的美女,方少阳怎么会喜欢她呢?苏伊洲眼前浮现出那天在医院里方少阳的禽兽行径,不禁摇头,报复,一定是想了个什么损招要报复自己。请我看电影?我才不上他的当。
方少阳一看一大伙女生呼啦啦跑过来,慕筱雨手中捏着那张送不出去的电影票,心里一凉,他明知道苏伊洲不会接受的,她那么讨厌他,怎么会和他一起看电影?何况,那天下午,一时冲动之下他还亲了她。想到这里,方少阳的心里一阵暗潮涌动。“嗨,少阳,我赢了,愿赌服输吧。”慕筱雨面有得色,喜滋滋地道。“行啊,不就是请客唱歌嘛,周五晚上,‘星辰’见。”方少阳一脸无所谓。大家都很高兴,连称方少阳大方。
刚开始,慕筱雨心存疑虑,认为方少阳对苏伊洲暗生情愫,现在看来,苏伊洲根本就对他不感冒,看她拒绝时波澜不惊的眼神,慕筱雨很欣慰。至于方少阳,她相信,他不会真心喜欢苏伊洲的,男孩子的争强好胜罢了,碰见一个对自己横眉冷对的自然觉得有挑战性,女孩子最重要的还是相貌姣好,性格温柔,苏伊洲很显然并不具备这两点。
下课后,方少阳攥着那张电影票回到教室,一眼瞧见苏伊洲正伸着脖子抄黑板上的几何习题。昨天碰断的眼镜腿被她弄了根毛线顶替,就像老太太戴的老花镜,脑瓜后面绑着根可笑的绳子。方少阳的挫败感一扫而光,凑到苏怡洲跟前嘲弄道:“苏伊洲,我现在是不是该称呼你居委会苏大妈?你可真够小气的,眼镜腿都断了也不舍得换,你就抠吧你!”苏伊洲懒得理他,直接视他为空气。
方少阳见苏伊洲没反应,探身到苏伊洲抄写的题目上方,一把抓过本子:“小姐,我真怀疑你的智商,除了老师上午刚讲的这道题,其余的全错,你确定不让我给你讲讲?”苏伊洲根本就没防备,练习本在被方少阳拽走的同时,黑色钢笔猛然一顿,一股墨水溅在胸前的校服上,苏伊洲盯着胸前的钢笔渍在心中默念:“冷静,不能冲动,冷静”。
方少阳一看苏伊洲的校服,知道又惹祸了,想也没想忙不迭地用手去擦。苏伊洲惊讶地看着方少阳停留在自己胸前的手,下一秒钟,一个大耳刮子就扇上去了。清脆的掴掌声让全班有一秒钟的停顿,瞬间过后,一片哗然,苏伊洲悲愤地发现,她和方少阳又一次成为众人的焦点。“我不是……”方少阳捂着半边脸企图解释,“滚!”苏伊洲的怒骂让他把话又咽了回去。
周子豪他们几个在听完方少阳的陈述后简直笑得直不起腰来,“方少阳,你可真行啊,我要是她,肯定也是一大耳刮子。”周子豪去瞅方少阳的半边脸,果然五个明显的手指印,又是一阵哄笑,“我说,苏伊洲下这么大狠手对你,看来你刚才肯定‘收获’不小,一个巴掌而已,值了!”“你滚一边去吧!”方少阳推开周子豪,朝窗外张望,苏伊洲刚才跑出去时愤恨的眼神让他心惊,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么讨厌自己?其实他只不过是想和她说话而已,每次主动地要求给她讲题也是仅仅因为想接近她,离她更近一点,她为什么就这么讨厌自己呢?“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伤心不已的方少阳忽然想到了这句诗,他觉得古代的诗人真了不起,这种感觉总结得太言简意赅了。
后来的几天,方少阳一直没敢招惹苏伊洲——他太怕苏伊洲那仇恨而又冷淡的眼神了,而苏伊洲也一如既往地不搭理他。到了周五下午,方少阳说好请慕筱雨和班里女生唱歌,一些比较要好的男生也起哄要去,方少阳手一挥:“全班都去,我买单!”结果,愿赌服输演变成了全班性的集体活动,方少阳趁一片欢腾之时,凑到苏伊洲脸前,恬不知耻地问:“你也来吧。”苏伊洲电击似的把脸扭一边去,冷冷地说:“除非我疯了。”方少阳讪讪地又坐回去。
其实苏伊洲今晚也有事,姚思远约她放学后打羽毛球她都推了,因为周梓晴苏州老家的弟弟周子墨来了,周梓晴和苏叔良晚上要照看店里,没时间去汽车站接他,怕他找不到家,所以派苏伊洲去接站。按理说,苏伊洲还得管这个未见面的周子墨叫小舅,虽然这个小舅仅仅比自己大三岁。汽车站不是很远,苏伊洲放学后就骑车早早等在汽车站门口。由于Z市没有直通苏州的长途汽车,周子墨一路上要转不少车,说不准几点到站,而且周梓晴只告诉她周子墨长得瘦高,穿一件白衬衣,就凭这俩特征,苏伊洲无奈地发现几乎所有汽车站出来的年轻人有一半都符合,但很可惜的是,没有一个叫周子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