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飞龙摇了摇头:“不瞒你说,从没见过。”想了想,补充道,“我爹对这事避而不谈,我妈却一口咬定我有个弟弟,唉,不过是我爹和外边的狐狸精生的。”
唐景天奇道:“飞龙,事关自家长辈的丑闻,你怎能说的这么坦然。”
百里飞龙耸耸肩:“因为无论从哪方面去看,我爹都没有******的条件。”
明翌乘机轻咳一声,阻断了那令人尴尬的话题:“嗯,你好,我是昊天明翌。”说完,莹亮的目光向幕纤柔投去,少女心头一跳,垂首沉吟半晌,低声做了自我介绍。
接连发生了两起诡异血案,招摇坊内固然是华美依旧,然而美轮美奂的陈设背后,早已弥漫起阴郁的晦暗气息。招摇坊内冷冷清清的鲜见人迹,不过当明翌甫一走进大厅,就隐约感受到了几道探询的气息,从楼上楼下紧闭的门窗内悄然透出。
“原来这次坊里的姑娘们没有离开。”
明翌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紧接着又诧异自己对“坊里”、“姑娘们”认知的坦然,这在以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但身处这样红楼凝香的风月场所,当然少不了少年人的浮想联翩,不过转瞬又回忆起了上次来此的情景。那时这里当真是空无一人,留守坊中的只有水仙姑娘,如今想来,倒似刻意方便他们这样的“热心人”过来探察一样。
可谁又能想到,他们再次来此的目的,竟是为了那个令他印象深刻的美丽女子。仔细想来,水仙的美实在是清雅绝俗,乃是由内而外散的明艳妍丽,这样魅惑天成的绝世姿容,又身在靡音魅舞的招摇之坊,自当是天下男子竞相追逐的尤物,偏是给人一种超然物外的淡泊感,只可远观而不敢轻易亵渎的距离感。
身为招摇坊明面上的负责人,芸娘自是心窍玲珑的女子,礼仪周全的招呼落座奉茶过后,便吩咐丫鬟将芍药姑娘唤了过来。
芍药人如其名,果然美艳动人,其秀靥娇躯自是无一处不美,更难的是眉眼间的淡淡哀婉,柔媚而不妖娆,就算明翌这样将外在看得很淡的人,亦不禁多瞧了这略显娇小的美人两眼。
芍药拂动香帕施礼道:“妾身芍药,见过几位公子小姐。”
芸娘淡淡地望了芍药一眼,柔声道:“芍药,这几位都是来历不凡的少年英杰,今次为了你水仙姐姐的事情而来,但又什么问题要求,你都要尽力去应对。”
“芸姨,芍药知得,定会全力配合的。”芍药诚然答道。
唐景天当先起身:“那就有劳芍药姑娘了。”
明翌、幕纤柔与百里飞龙相继站起,只有华广文泰然自若的安坐不动。当几人惊疑地目光投注过来,他淡然的伸指拂过桌上杯盏,气定神闲地抬目望向芍药:“在下冒昧问一句,芍药姑娘是否相信?”
芍药一怔:“什么?”
华广文动作潇洒地长身而起,缓缓道:“水仙姑娘。”
芍药身子一震,柔润的美眸闪过一抹异彩,转瞬又黯淡下来,默然片刻,摇头苦笑:“我不知道。”
“哦。”华广文不置可否,“不是肯定的相信与否,而是更复杂的不知道。”淡淡朝楼上瞥了一眼,“那就麻烦芍药姑娘带我们上去确认一下吧。”
芍药惊疑地问:“单凭一滩血泊你怎能判断身份?”
华广文摇摇头:“我当然不能,”侧头看向明翌,“不过,我这位伙伴却可以。”
“我?”明翌比在场众人更加惊讶,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
“对。”华广文点头证实,“你可以。”
“我可以……”明翌喃喃念了几遍,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顾不得与身边伙伴招呼,施展身法朝楼梯的方向掠去。
当那面浮光掠影壁映入他的眼帘时,画中一位撒花仙女的目光与他不期而遇。只一眨眼的工夫,眼前的影壁灵动飘渺如旧,在以前他定会以为这是幻觉,但现在他绝不会这样笃定,因为他依然沉浸在翩若惊鸿的一瞥之中。
“翌翌,我还当你有什么重大发现呢,没想到你又在这面影壁前发愣。”紧随而至的唐景天打断了他的思绪。
明翌欣喜道:“景天,水仙姑娘还活着。”
“真的?”唐景天望定明翌透亮的蓝瞳,“你怎么知道,你根本连案发现场都没查看,这样就妄下决断实在可疑。”顿了一下,“难道,你与水仙姑娘心灵相通不成?
“什么心灵相通。”明翌俊脸泛红,赶忙摆手解释,“景天你别瞎想,事情是这样的……”当下简明扼要的解释了上次的事,着重强调了水仙修习的神奇瞳术。
唐景天若有所思道:“按你所说,那水仙姑娘铁定不是简单人物,血腥殉难这种事怕是没那么容易发生。不过,咱们也不能在这儿妄下定论,到底还是上楼看个究竟再说。”
明翌赞同地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地向楼上走去。他们这一耽搁,那边几人已经赶上,芍药担负起了引导的工作,莲步轻移将四人带到水仙的门前。
尽管已有准备,开门后那股浓郁的血腥气,依旧逼得人喘不过气来。芍药的娇躯弱柳般一晃,凄凄婉婉地说:“同巧眉姐姐房中那次一样,怎么都没法将血腥气驱散。”
水仙的闺房布置极为简单,除却日常必需的桌椅床铺,其他的任何装饰都少见。临河的窗户是开着的,外边阳光无遮拦的招进来,越发显得地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唐景天一马当先,快步走到血迹的旁边,略一查看,沉声说道:“很明显,这次的血量远没有上次那么多,不出意外受害的应该是一人。”
明翌凝视着地上呈现椭圆形的血泊,腥天发腻的血腥味熏得他头晕眼花,他的心头狂跳,心中念着:“千万不要是水仙姑娘,千万不要是水仙姑娘......”不过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已然能够快速调整好状态,面对这般场面不会望而却步。状态稍一恢复,他就心中一动,想起上次的经历,他轻轻咬破手指,滴出一滴血,落在了血泊之中。很快,上次遇到的那种状况再次出现,原本规整向心的血迹渐渐分散,周边浅淡混乱的痕迹也显现出来。
唐景天突然惊“咦”一声:“这次的血刀蚕好像少得多。”
果然,晕散开的血迹虽然惊悚,但混在其中的血线却并不多。至少比起上次在巧眉房中,这次的数量简直是不值一提。
明翌也很快意识:“是否因为水......啊,不多,是被害者不是主修刀法的原因。”
华广文在他身后说道:“被害人不主修刀法,这很可能只是一个原因。”他习惯性地用手指轻触额角,环视室内后转向一边墙上,“芍药姑娘,水仙姑娘的闺房似乎过于朴素了一点。”
从进入这间卧房开始,芍药就有些魂不守舍,闻言朝那边墙上看去,幽怨的目光似稍有变化,随后轻声道:“水仙姐姐性情寡淡,平素不喜脂粉锦缎,就连平常饰品都不看重。虽然姐妹们好意张罗过几次,但都被姐姐笑着挡了回去,后来习惯也就不觉得怎样了。”
“哦。”华广文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说:“听说水仙姑娘的琴艺超绝,不知她的琴平时放在哪里。”
芍药转向绣床的位置,摇头道:“姐姐平时都是把琴挂在床边,如今却不知在何处,妾身亦是深感奇怪。”
“那琴可有什么特殊?”华广文问道。
芍药沉吟道:“那琴看起来极为普通,就连芸娘也不知来历,不过琴音倒是极好的,却不知是否有何特别的地方。”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那把琴似乎被火烧过,琴背面有那样焦黑的痕迹。”
华广文若有所思,点头道:“外表普通,有焦黑痕迹,却又音质不凡,这样的琴当不简单。”
“嘿,这是什么?”一进来直接避过血泊,将脑袋伸出窗外透气的百里飞龙突然惊叫道。他伸胳膊到窗外,捞到一件东西后,甩到了地上。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片衣角在地,是脏兮兮的灰蓝色,撕裂的破口挂毛了,除此外无甚特别之处。
“这是十分寻常的布料啊。”唐景天惊讶道。
“寻常布料怎么了?”明翌条件反射地问。
唐景天笑着拍了拍明翌的头发:“翌翌,咱们说了那么多遍,你怎么还是红尘的思想,生存在这个世界的修行者,衣饰可是极少会用‘普通布料’的哦。”
明翌恍然道:“哦,那倒也是。”再看向那布料一眼,过了一会儿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这种颜色有些熟悉。”
“你也觉得啊。”唐景天赞同道。
华广文缓步走过来道:“既然大家都觉得熟悉,那很可能是我们一起见过的。”
唐景天一拍大腿:“哈,我想起来了,那天那个刘东,好像就是穿这个颜色。”明翌认同的点点头。
华广文沉思片刻,缓声道:“我并不认为水仙姑娘会遇害,很显然你们也都是这样想的。这间屋子里没有丝毫水仙姑娘的痕迹,反而在窗外发现了这片疑似刘东的衣角,如此说来,我们能不能大胆的假设一下,遇害的很可能不是水仙姑娘,而是这位仁兄呢。”
众人仔细思索一番,皆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至此,事情暂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