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听见窗外蝉声,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阳光已经洒到了被子上。伸了个懒腰,仲夏起床。手机上十几个电话,有母亲打来要她回家,有安池打来,她都没有接。看见一条短信:宝贝。我后天回来,很想你,还有我很爱你。任何心事希望你只愿意讲给我听。
爱情是这样的,无论你什么态度,情绪如何,只要拥有,到底还是安心的。她知道安池。而她也确实仗着他爱她,仗着他宠她。所以任性妄为,不知分寸。爱情里,她占着优势。
洗漱完毕。走出了房门,下楼梯来到了大厅,悠华坐在饭桌的一边,电脑前做着他翻译的工作。风轻轻吹进来,吵醒悬挂在露台的风铃发出清澈的响声。
然后悠华抬起头,他穿着淡红色有黑白格子的衬衫和一条破洞牛仔裤。
“你起来啦。”印象里的悠华从不睡懒觉,也不熬夜,生物钟非常规律。笑起来很秀气。像是躲在时光里,悄悄挥霍着自己的一只猫咪。会做饭,自己洗衣服,话不多。
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正午12点半。她点头“嗯,起来了,那个,我好像饿了。”然后悠华笑着,走进厨房,热了一下他清晨烧的菜,拿出来放在桌上。
绿油油的炒素。香喷喷的排骨。剥好了的虾。菌菇毛豆和海鲜汤。
安池给了她很多钱,让她在他出差的时候三餐就叫外卖。但悠华每一顿都做给她吃。他做的饭可口。初次问及原因,他看着仲夏说“仲夏,你就把我当哥哥。我小时候经常自己做饭给自己吃。”他少言寡语,仲夏便不再多问。久而久之,吃得心安理得。
吃完后,悠华洗碗,安池打来了电话,仲夏靠在躺椅上和他说话。
安池问长问短,从不提及悠华。
“安池,悠华烧的菜都很好吃呢”
“你不叫外卖吗?”
“人家都烧好了,我哪里好意思再叫外卖啦”
听见电话那头的沉默,仲夏开口问“安池,你是不喜欢悠华吗”
“没有,只是我不喜欢他为你付出。仲夏,他不是你想象的那么温柔安静,也有偏激和阴暗的一面。他高中曾把一个男同学打得差点死掉,你应该少接触他”
听到高中,仲夏撅起了嘴“烦死了,高中我们是都过得郁郁寡欢,谁像你,一路顺利,一路都有人簇拥。”
“好好好,他什么都好,你是不是男朋友都要换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在意他和你住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他做饭给你吃,他帮我们的花朵浇水,哪一个男人会舍得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照顾”
“好啦。好啦。我只爱你”
“再说一次”
“我只爱你”
“不够,再说一次”
被安池逗笑“不说了,讨厌,你怎么不说啊”
“说的啊,本来今天就要回来,经纪人说今明还有一场签售,最早也要后天回来,昨晚我差点和团队吵起来,等我回来抱着你说我爱你几百遍,好不好”
天空放晴,这个夏天没有狂热,她享受被爱着。两个人在电话里甜言蜜语,无比亲近亲热,爱那么深刻。
“仲夏,今晚视频要把昨晚吃火锅以及怎么回来的过程统统如实告诉我,好不好”仲夏,我不希望你对我有一丝保留,因为我已经付出了我的所有。至于悠华,迟早我要让他彻底远离你的生活。我与仲夏之间不能有别人。
“好。”挂上电话,欢快地起来再转身,看见悠华早已洗好了碗,继续着翻译的工作,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和安池的恋人电话煲太响了。略微羞红了脸,“我回房了”
不想悠华开口说“露台的阳光都照进大厅来了,大厅里开着空调不热,照进的阳光反而暖洋洋的,你要不要在大厅,看书或者写小说?”
对上他温润的眼眸,仲夏想起昨晚那张留言,她无限感动,他从灵魂的角度支持了她,于是她背对着照射进来的阳光,说“好”
看着她“哒哒哒”跑上楼梯,去房间拿书和电脑,悠华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他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看见她。能看着她在自己身边。仅此而已。他知道她和别人不一样,她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深刻。
冥冥之中,他就是感了兴趣。
午后。一身碎花裙子的仲夏坐在小沙发上。
电脑桌上摆放一盆开了小花的仙人掌。一杯茉莉花饮料,那种在超市买的,喝起来甜甜的并且清凉的饮品。仲夏此时正专注得在电脑上写自己的小说。不时有风铃声。花都开了,阳光毫不吝啬。指针的滴答声。她敲击键盘的声音。悠华看着她,不做声。她独自一人走过的轨迹在他脑中肆意构画。
那一年,安池特地去她的学校做演讲,他作为陪同一起去的摄影师。诺大的报告厅充斥着无数不同年级的小孩,安池推推他,告诉他,那就是仲夏。然后他看见她。
看见仲夏一个人孤零零置身于所有喧嚣的孩子中间,不发一言,往前走着。因为安池特地安排她所在的那个班坐在最前面,所以他看见她一脸决绝和冷漠,她穿过无数的老师和同学,躲避熙攘,她脱离队伍,只是往前独自走着。别人都是两三个走在一起,叽叽喳喳,犹如煽风点火。但她却面无表情。在小小的人流里出现,她是那么格格不入,好比忙碌白日里突如其来绽放在天际的烟火,带着点那么一点诡异。她来到第二排的一个空位坐下。与所有人保持着距离。然后头也不抬,拿出手机翻看。带着点痞劲的漂亮姑娘。她驾驭的了不属于她年龄的气质。
那时候她还不认识安池。不知道安池是在文学领域很有名气的作家。那时候仲夏以为安池仅仅是每天做地下铁都会遇见的陌生人。那时候她不知道安池喜欢她。那时候她甚至没有抬起头看见安池。那时候悠华第一次见到她。原来那就是仲夏。理解了安池口中“那是一个令人心疼的女孩子”。
那时候他看见她虽在人群中,却几近与世隔绝。那时候同是夏天,蝉鸣,只是午后雷阵雨。那时候他想起了一句话,用来形容那个携带本真的仲夏
“春林渐盛,春水初生,春风十里,不如你。”
原来记忆是从最初就开始深刻的。
5点一刻,晚饭时候,两人相对而坐。
仲夏写了一下午,吃饭前洗了一个澡,此时此刻如释重负。
悠华把菜都移到她前面,“仲夏,你要多吃点,你还是太瘦了。”
她调皮得向他眨眼“没办法,怎么吃都吃不胖”
“那还是要多吃,仲夏,我想养胖你”
这话依稀仿佛安池也说过。仲夏听了天真烂漫得笑了“悠华,你很会疼人呢”
悠华看着她,洗完的头发还是湿的,随意散在肩上,闻到她头发上散发的浓郁香味,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开了。
他从来不知道被疼爱的感受,以为自己也不具备疼爱别人的能力,一时流露出自己也不习惯的行为,不知道怎么了。
仲夏吃完晚餐,突然想看黄昏和天空,一路哼着小曲到了三楼。那里除了安池与悠华各自的书房和一间挂衣间以外也有一个露台,不过有两个卧室的大小,所以被称为后花园,在那里安池为仲夏种满了花。
来到后花园,仲夏看见悠华在那里为一盆玫瑰花浇水。她走近,见他温柔面容。
世界之大,不同人有不同面相。悠华像黑夜里流淌在月光下的露水,有着让人难以言说的感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仲夏总觉得痛苦离她很远。一种奇妙的感觉。像心灵感应。能卸下负担,触及到了别处领域的人。那种感受新鲜刺激。
悠华侧头注意到仲夏凝视自己,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想什么呢”
“没什么,这里的花大多都开了”
仲夏住的这里是位于上海陆家嘴滨江大道旁,属于超豪华滨江住宅。倚着栏杆,望着远方天空。夏日傍晚的天空大片大片的彩云,如同被泼染了颜料在画布上。太阳不再灼人眼眸,正缓缓下降到地平线上,预备没入黑暗。夜幕快要降临,路灯都亮。从悠华那个角度看她的面孔,她的瞳孔仿佛透着光,想什么出神。
“夏日已至,这很好。可以裸露手臂和腿,可以有蕾丝。水果和蔬菜。水绿色。鲜橙色。耀眼的太阳光,温润的天空。你看那些走在路上的人,那些收着衣服的人,那些拿着公文包回家的人,从高处看他们,一个个人缩成一个小影,他们离我那么远,这个时候我不恨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