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一寒“哼”了一声，一甩头发：“第一个当然不是你，一定是萌萌。她那个小辣椒，如果我不第一时间把写好的东西摆在她面前，她绝对会在我的咖啡里面投毒的！”
“有那么恐怖啊？”陈冠勋侧过头来看着她笑笑：“那看来还是我好，至少我就不会在你的咖啡里投毒。”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会放老鼠屎！”
裴一寒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那还真是辛苦你从各个洞里挖老鼠屎出来，只为了放在我不一定喝的咖啡里啊。”
陈冠勋看了她好几眼，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萌萌说他毒舌，如果把他丢在正常人堆里面，陈冠勋确实是够毒舌的一个人了。但这种事情要看跟谁比，身边一定要有一个参照物。比如，如果把他和裴一寒丢在一起，那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因为裴一寒比他说话不饶人，于是陈冠勋每天就要想法怎么才能回击。当终于把裴一寒噎得无语时，她又要想着如何才能够复仇。于是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人每天都在提高着自己毒舌的上限，不把对方击败誓不罢休。
“对了，虽然今天是第一次知道你是个知名小作家的这回事，不过听你们谈话的意思，原来你并不准备将小说改编的不是吗，怎么突然又改主意了？”
裴一寒闻言没有说话，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她没有想好究竟要怎么才能够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萌萌是她的好朋友，这么多年她家里的状况，在她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萌萌都是亲眼看见并一同走过来的，所以很多事情并不需要语言的解释，甚至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疲惫的神态，彼此就能够猜到在对方身上发生或是可能发生了什么。所以对于裴爸爸欠债的事情，裴一寒的印象里认为是家丑不可外扬，并且欠债这种事本就不光彩。最重要的是，如果真要解释为什么，则要从很遥远很遥远的以前开始讲起。裴一寒很累，她不愿意去讲这个冗长的故事。
想了想，她回答说：“因为……他们开出的条件很诱人啊，我不能拒绝啊。有钱不赚的，那岂不是傻子？”
她的回答很合理，可是陈冠勋摇头：“你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你的目的并不是为钱。”裴一寒没有说话，但似乎今天陈冠勋并不打算放过她，仍是很执着的追问：“到底为什么？”裴一寒有些心烦的皱起了眉头，摆了摆手表示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然而一大段的沉默过后，陈冠勋忽然在两人寂静的气氛中轻轻响起一句话：“是因为你父亲吗？”裴一寒的心猛的一震，看到她的反映，陈冠勋于是更加确认了。他叹口气，看着前方空旷宽敞的马路，似乎连自己的心都如同这夜幕下的马路一般，有些空旷，空旷得有些莫名的难过。
“你父亲欠了一大笔钱，你是想要替他还债。”他轻轻的说出这个事实，语气中没有鄙夷，没有不屑，就像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而事实上，这个故事确实与陈冠勋无关。只是当一个人在讲述另一个热故事的时候，很难不带上个人的感情色彩。
当裴一寒刚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心中除了震惊之外，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愤怒。“你调查我！”然而当这句话脱口而出以及看见陈冠勋平淡的语气和神色之后，她有些后悔。她觉得，陈冠勋并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
陈冠勋看了她一眼，眼底里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带着一些同情，一些怜悯，甚至是一丝疼惜。“我调查你，是我不对。但是我总要知道你为什么最近这么消沉，连加班都不愿意。更何况，那天晚上一闹之后，你觉得我是那种坐以待毙或是不了了之的人吗？”
裴一寒一愣，是啊，那天晚上裴爸爸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无论是谁都会生气，何况是陈冠勋。只是陈冠勋他轻描淡写的将自己的情绪掩盖，而后调查了裴爸爸的背景。
“你……不生气吗？”过了良久，裴一寒挣扎着问出这句话来。
陈冠勋闻言笑了一声：“生气？为什么生气？就因为他对我说了那样的话？其实若论生气，那也应该是你，毕竟他作为你的亲生父亲用那样的语言诋毁的是你而不是我，会让你丢掉工作和名誉的是你也不是我。既然与我无关，我为什么要生气？”正好是红灯，他停了车转过头来看着裴一寒，看着这个女人此刻小女生的情绪，以及眼底里带着挣扎的神色，继续说：“我觉得你真是个坚强的女人，比我认识的你，我想象中的你，都要坚强。”
只这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让裴一寒心中那一块最柔软的地方颤了一下，居然有一阵酸意涌上来，她连忙别过头去。也许是今晚上的酒喝得有些多了，所以这情绪才这么的不受自己控制。裴一寒想着，她从来都是坚强的，从来都是。她早就发过誓的，不会轻易哭泣，所以她不会哭，更不能够哭。哭是软弱的表现，一旦有了软弱，就再也无法坚强了。
“所以……”陈冠勋说：“你没有告诉任何人，你想用你自己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你是个坚强的人，我曾经问过我自己，假设我是你，我站在你这个高度，如果我的父亲游手好闲酗酒赌博，终日欠债终于给我欠了七百万的巨款回来，我是否能够像你一样的乐观开朗，每天还能够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游走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露出如往日一般的笑脸。结果是……我不知道。呵，很可笑吧？”他笑着看向裴一寒如是说道，绿灯亮了，陈冠勋起车继续前行：“也许我在你们的心里，也是一样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在商场上，我也是一匹无人可敌的狼。可是啊，我的坚强和能力都是靠了你们的力量。说实话，若是有一天你真的离开了，也许我会消沉好一段时间。这可不是开玩笑，迟晓琳代替你的那一天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而我么，似乎也不会那么快就振作起来。”
裴一寒刚开始听着还似乎有那么些逻辑，可越是听到后来她怎么就觉得……有那么些不对劲呢？她等着两只惊讶和呆滞的眼睛，一点点扭过头来，纠结了好久终于开口：“我说陈总，为什么这话我听着很像是……你在对我表白呢？”
陈冠勋一愣，同样很惊讶的问：“是吗？”
裴一寒十分坚定的点点头：“我以我小说家的身份很明确的回答你，是的。”陈冠勋一脸吃瘪的样子。
他憋了好久好久，终于说：“好吧，那你就当我是在表白好了，不过是对你的人格上，你千万不要想多了。”
裴一寒“哼”了一声：“是你想多了！”
陈冠勋一笑：“我就是欣赏你这种乐观劲儿，什么事都难不倒你。”
“才不是。如果这些年没有萌萌在身边，我也是不行的。虽然她这个人没什么好的，又贪吃又懒惰又爱撒娇，最爱在稿子上面折磨我。可是啊，哪怕她什么都不做，我只要看到她，一切就都有了动力。”
陈冠勋没有说话，而是偏过头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显然裴一寒并没有注意到陈冠勋在偷偷注视着她，她此刻嘴角带着一丝丝的笑意，神情很是安详，像是想到了什么幸福的事情。陈冠勋忽然有一些羡慕，他虽然交友甚广，可不得不说都是些利益上的朋友，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朋友满天下很是豪迈，有时候又觉得高处不胜寒实在孤独。这么多年来单身，也是因为一个人越是功成名就，就越是看不清究竟别人接近你是为了你这个人还是为了你这个人头顶上的光环。
只有这个女人，不因为他头顶的光环而畏惧三分。这样难得的人，是不是应该……陈冠勋的手紧了紧方向盘。
“对了，我想要告诉你个好消息。”对于这句话裴一寒只瞥过来一个眼神，陈冠勋继续说：“我才不是无聊，跟你说这些。我想说，以后你晚上可以尽情的改你的稿子，不过也要陪我加班。”裴一寒张嘴刚要说话，被陈冠勋打断：“别激动，听我说。你加班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在我面前改你的稿子！这样我不会分心，你也可以好好的做你的事情，我们两个人谁都不耽误！一举两得，成人之美，多好。”陈冠勋看着前方，露出一个很是开心的笑容来：“另外的，我准备送你一份大礼。虽然这份大礼对于你现在来说不算什么，可是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裴一寒皱眉奇道：“什么大礼？”
陈冠勋扭头呲一口整齐洁白的牙出来：“明天你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