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寒梅亟待绽放，只昨日大雪漫天，今日倒是放晴了。
顾清婉一行走在去往北扬场的路上，虽因礼艺平律有好些马车出行，然礼艺较为枯燥，到底未有旁的五艺壮观。不过是好些官家的马车送子女入场罢了。
越往前走去，顾清婉心中越发忐忑，十指交缠，手中方帕也因此显得有些褶皱。顾清扬捏了捏顾清婉的手背，示意她冷静，虽然自个儿也颇为担忧，到底露出些许笑意，宽慰众人罢了。
甫一听驾马鸣叫，周围立时便混乱起来，明显感觉车驾左右摇摆晃动，显然是有所意外。顾清婉赶忙掀开布帘，果然看到一群布衣打扮的人向她们袭来，旁的车夫俱都被吓破了胆，拼了命流窜，也不在乎自家车驾上的主人。因着将军府驾车的也是侍卫，此时倒是紧紧守着自家主子的马车，一步也不曾离开。肖叔带着众人围了马车一圈，肃杀之气尤显，倒也未有迟疑，从容的样子很像自家父亲。
顾清婉复又轻轻放下围帘，想来今时不必担忧。与此同时，顾清扬立时便挡在两个妹子身前，手拿匕首，唯恐有人冲上马车，这副架势倒是很令顾清婉动容。
忽听一驾马车冲进了人群中，稳稳停在顾家马车周边，本来穷于应对的侍卫又增添了新的援手。顾清婉恐以为是慕容泽的人马，毕竟上一世就是这般，到底不敢张望查看。还是顾清扬分外好奇，一边护着自家小妹，一边抬帘看了个究竟。
“竟是四殿下和五殿下？这下无甚忧虑了。”顾清扬明显松了口气，皇子出行自是有大批侍卫护送，何况五殿下出手不凡，想来是不必过多担心几人安危。
“可还有旁人？”顾清婉忍不住出声询问，一时有些颤抖，恐以为不祥之事成真。
“不曾，今日参加平律的皇子只有这两位殿下，自是没有旁人。”
“为何？太子和三皇子作何？”顾清婉很是讶异，毕竟平律人选是陛下钦定，而且因着头艺竞选势头颇甚，几位皇子的威望定是能多加提升，各位殿下自是不会放过此等机会，何况是那个一心谋取皇位的慕容泽。
“自是皇上的旨意，据二哥说，三殿下昨日便已离京，自是不能参加今日的竞演。至于太子嘛，本就是吃不得苦的娇贵之人，因着画艺之时就坐室外，感染风寒，特与圣上请罪，因此便重新指派了四皇子陪同五殿下而来。”
顾清扬也是听自家二哥闲叙，不过哪位皇子来观赛顾清扬并不在意，此时小妹问起倒是一股脑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明。
“原是如此。”听及此，顾清婉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车外刀光剑影，车内倒是兄妹叙谈起来。旁的车驾或是哭声一片，或是惊吓过度匆忙逃窜，唯顾家的车驾稳如泰山。
不消片刻，车外终于恢复宁静，想来是流寇势力俱被镇压。
顾清扬安抚了两个妹子，独自下了马车，殿下相救，自个儿因何都要下去回礼，这点子礼数，顾清扬还是十分清楚地。
“学生顾清扬参见四殿下，五殿下，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慕容奕本就十分清楚车上有些何人，今时只见顾清扬下来，颇有些失落，然到底心中知晓，人多嘴杂，女子露面着实不妥。只眼神轻轻扫过顾家的马车，抬手示意顾清扬起身。
“可是顾将军的三公子？”问话的是慕容朗，一听是顾家公子，当然不自觉联系起那未过门的弟媳。自家这弟弟心心念念的娇人，当兄长的又怎能不甚在意。此时倒是直白的问出口，也不在乎周边还未平息的哭声。
“正是学生。”顾清扬心下诧异，然还是规规矩矩应答。
“可有家眷受惊？车上的人可无碍？”无疑，慕容朗这话是替自家弟弟相问，然顾清扬可不知，不自觉以为这殿下要打自家父亲的主意，方才对自家之事如此挂怀。如若平时，又何须这般在乎。这略显忧心的语气分明是迫切的关怀之意，顾清扬眼神流转间，又不敢不答。
“劳您挂念，无甚大碍。”复又答曰：“清扬还需进场参加礼艺之选，如若殿下无事，学生便先行离去。”
“巧了，本殿也要进场，不如同行。”顾清扬本是想着快些离开此地，也快些离开这两位有些捉摸不透的皇子。此时被慕容朗一句话又噎得出不了声。
自然是巧，这条路上如若不去北扬场，可还有何地？这四皇子出言，未免随性，人道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你瞧向来冷面示人，此时也未出一言的五殿下，再看看眼前颇有些没话找话的四殿下，果真是差别大得很。
然，臣子又怎能拒绝皇子好意相邀，到底没有任何理由，即使是蹩脚的借口也想不出来。无法，顾清扬只能应下。
慕容奕转头吩咐墨显留下处理此事，顾清扬也吩咐了肖叔留下配合，毕竟此后路途较短，又有皇子护卫随行，因着事件不算小，到底应该有个交代。
顾清扬与慕容奕两人行了一礼，便上了马车。待慕容奕和慕容朗所乘皇子车驾走出几步，顾清扬方才下令出发。
顾清婉方才也是听到兄长与四殿下的对话，虽也很是诧异四殿下言行，然因着慕容奕在场的缘故，也未曾深思。此时见自家三哥彬彬有礼，很是懂得这些礼数，心下了然，为人处世，三哥自是比大哥二哥更加心细。日后，三哥定是会如她所愿。
重生以来，发生的许多事情都与上一世有所不同，因着顾清婉的扭转或是所意外的收获，往往有许多不可预知之事。好在此劫也算顺利度过，顾清婉松了口气，倒也不敢太过松懈。如若真如三哥所言，慕容泽昨日便已离京，想来是为着旁的事，然上一世最近的一次离京分明是被圣上派至渡河河道视察，也是来年春回之事，今日突然得此消息，倒是又有旁的担忧。
她轻轻捏了捏眉心，越发觉得有些憋闷。
甭管如何，今日之事总算是有所解决，既不用承受家人伤痛之苦，又不必因着慕容泽的救命之恩有所顾忌。
“也不知今日礼艺有何命题。”车内安静了好一会儿，顾清菡突然开口，忧心忡忡的样子，秀眉拧在一起，颇为凝重，竟是比方才路遇暴徒之时还要愁苦的样子。
“阿姐有何担忧，不过是平日里那些规矩，佩姑不像是为难之人。”
“倒也是，只是画艺是我自小习练之学。礼艺并非过多钻研，今日若未进八人之列，恐遭人诟病。”
“阿姐所言甚是多虑，先不提阿姐有能力进入八人之列，即便与否，又与旁人何干？阿姐何须过多在意他人言论。今时你我姐妹是画艺艺主，路上百姓皆道我二人才貌双全，阿姐可真的因着这些流言过于欢喜？如若没有，又何须因着诟病言论有一丝一毫的不悦？”
顾清婉所言句句在理，倒是让顾清菡自个儿感觉杞人忧天了。索性放下负担，心里倒是畅快不少。
果真有皇子的马车开路，周边百姓大臣俱都小心避让，一路畅行无阻，再无任何耽搁。顾清扬兄妹今日也算做了一回狐狸。
照例，北扬场内早已人声鼎沸，这萧索的冬日，虽未如头艺一般人山人海，到底还是不一般的热闹。有人特意来此，倒不是为了探看各家小姐公子六艺如何，而是独独来此想着见见皇子罢了。
“婆娘我早就在这儿等着了，那日回去便听来此地的人说五殿下比之三殿下还要美，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顾清婉方一坐定，便听着周边议论不绝于耳。仔细竖起耳朵听了听，倒是有些好笑。
“分明是四殿下最为貌美，你看那勾人的丹凤眼，可是比之女子都要妩媚多姿啊。”有妇人明显不服前人言论，特意扬起声，畅快的发表议论。恐自个儿的声音被旁人压过去，伸长了脖子，扯着嗓子喊叫起来。
显然，许多人都被这一声略显粗糙，言辞大胆的声音所吸引，俱都撑起了眼睛四处寻找。顾清婉轻轻扫了眼慕容奕的方向，果然，就连一向稳坐正中的慕容奕也一本正经的寻着声音望过来。恰如其分的望到了那双清冷的水眸，多少次望过去，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优雅，没有任何波澜。
只是此刻，倒是与平常有些不同，甫一看慕容奕望过来，顾清婉便明显一副被抓包的样子，紧着低下了头。慕容奕眼瞅那一对露在外面如玉的耳朵霎时红霞满布。果然，有些东西在悄然变化着。
顾清菡伸手摸了自家小妹的手，顾清婉才忽然发觉自个儿脸上微红的炽热，猛然反应过来，又不自觉更红了些。
“可是风大了些？怎的红成这般？”顾清菡复又想着摸摸她通红的双颊，顾清婉赶忙一躲，紧着握住阿姐双手。
“许是吹的罢，婉婉有些冷。”顾清婉哪里敢让阿姐摸自己微烫的脸颊，要怎么解释这突然的羞煞？分明自己也捉摸不透，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