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橄榄枝？”马清扬不解地问。
生意场的橄榄枝，无非就是合作。
雅猫和阿拉丁丁之间，到底有什么领域可以合作的呢？
一直以来，马清扬都强调，阿拉丁丁的构架，还缺少搜索引擎这一颗关键的螺丝钉。雅猫的主营业务，即是搜索引擎。难不成，杨金元指的是这方面的合作？
当初，雅猫半路杀出，从阿拉丁丁口中抢走2371时。马清扬曾信誓旦旦的说过，终有一日，阿拉丁丁会报一箭之仇。别说是2371，吞掉整个雅猫都有可能。口气之大，惊蒙了公司的所有高层。
按阿拉丁丁目前的实力，别说是雅猫，哪怕是雅猫中国都吞不下。
杨金元摆出稳坐钓鱼台的姿态，又切下一小块牛排：“马总，我记得1999年我第一次来钱塘时，你带着我游览了孤湖。当时，我希望你加盟雅猫，担任雅猫中国的总裁一职，你拒绝了。之后，你又告诉我，有朝一日，阿拉丁丁一定能成为像雅猫一样伟大的互联网公司。今天，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什么机会？”马清扬还是一脸的迷茫。
“马总，眼下阿拉丁丁最缺什么？”
“一缺钱，二缺搜索引擎。”
“如果我帮你把这两个难题都解决了，算不算橄榄枝呢？”杨金元继续卖弄着。
马清扬抿了抿，做沉思状，良久才道：“当然算，可是杨总，关键要看怎么解决？”
“马总，如果我说把雅猫中国嫁给阿拉丁丁，你会愿意吗？”
马清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嗡嗡作响。暗自嘀咕着，这杨金元不出招则已，一出即是大招。把他苦心经营了多年的雅猫中国下嫁给阿拉丁丁，自己没听错吧？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嫁掉雅猫中国，就等于放弃了中国市场。放在一年前，马清扬理解杨金元的决定。一来，雅猫在中国的日子，并不好过。二来，雅猫大本营起火，正在遭受谷壳和细软的进攻。但自从雅猫并购2371，又将周宏伟招入麾下，雅猫中国迅速进入轨道。在这个时候，杨金元居然要撤离，意欲何为？
“杨总，恐怕没那么简单吧？”蔡从欣插话道，“再说了，雅猫中国嫁得起，阿拉丁丁也未必娶得起。既然是谈婚论嫁，总该有聘礼一说吧。”
“蔡总，你今天可是难得的幽默。”杨金元端起高脚杯，品了口红酒，“不过，刚才马总已经说了，阿拉丁丁最缺的钱。既然是缺钱，我怕你们会出不起这份聘礼。别忘了，当初雅猫并购2371时，就花了1.2亿美元。再怎么样，雅猫中国都不止这个价钱吧。”
“杨总，既然是门不当户不对，你又何必找我谈这宗联姻呢？”马清扬反问道。
“马总，婚姻的本质是生意，倘若彼此能双赢，婚姻才能长久。刚才蔡总提到了聘礼，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聘礼我一分钱也不会要。此外，雅猫还会奉上一笔巨额的嫁妆。”
“杨总，天上从来就没有掉馅饼之事。你这一砸，可真把我和从欣砸晕了。”
“马总，你先听我把话说话，我刚才说过了，我要的是双赢。因此，雅猫奉上嫁妆的同时，自然希望得到点什么。最起码，是等价的筹码。阿拉丁丁能拿出手的，像样的筹码，无非就是股份。”
“杨总，你的意思是说，用雅猫中国和真金白银来换取阿拉丁丁的股份？”蔡从欣直截了当地问，“绕了一大圈，原来您演的和梅特曼是同一出戏。”
“梅特曼手上有搜索引擎吗？没有。我知道你们还会说，阿拉丁丁想要找风投，并不难。薛必正和熊晓格就摆在眼前，可他们手上也只有钱，没有搜索引擎。就算是孙复义先生，也还是一样。”杨金元彻底把路堵死了，“雅猫中国不同，既有雅猫的财力支持，又是一家搜索引擎公司。”
马清扬迟疑片刻，问道：“具体的数字呢？”
“嫁妆多少，换取多少的股份，这两方面，我们都可以坐下来好好地谈。”
“杨总，容我考虑考虑。”
“马总，放心，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一个月不行，就两个月。两个月不行，就半年。半年不行，谈一年也可以。前提是，我们双方都认同这是一桩双赢的好买卖。”
马清扬“嗯”了一声，闷头吃了几口牛排，胃口全无。于是，就给蔡从欣递了个眼色，走人。
下了楼，出了门，寒意阵阵。
马清扬急忙钻进车子，边打开暖气边问：“从欣，你怎么看？”
“大马哥，先抛开这宗交易的可行性，我觉得，我们一直都低估了杨金元在中国市场的动作，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早早地就在布局了。并且，是针对阿拉丁丁的布局。之所以迟迟未采取行动，是在等待时机。无疑，现在是最佳时机，阿拉丁丁的现金流不充裕，又急需搜索引擎公司的融入。这是阿拉丁丁的软肋，也是雅猫的优势。”
马清扬频频点头：“那么，雅猫为何要和阿拉丁丁抢夺2371，也就更解释得通了，是为了增加谈判的筹码。”
“没错，杨金元深知，我们不可能并购千寻，李岩恒也不会把千寻卖给阿拉丁丁。千寻没希望，剩下来的就是雅猫中国和2371了。雅猫中国一举拿下2371，就等于把我们的后路都断了。”
“骑虎难下啊！”马清扬深叹了口气道，“不答应杨金元，我们很难再找到一家像模像样的搜索引擎公司。找不到，公司的构架就完成不了。构架完成不了，就难以走得更远。这就好比多米诺骨牌，一张牌倒了，其他的也会跟着倒下。”
蔡从欣接话说：“如果答应的话，杨金元的胃口必定不小。否则，他就不会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生意，既奉上雅猫中国，又给出一笔巨额的真金白银。胃口大，势必会让出我们手上的股份，甚至是控股权。说到底，这是个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选择题。至于对与错，谁也不好预判。”
“从欣，这样，不管杨金元开出什么样的价码，我们都应该请孙复义先生入局。”马清扬沉思道，“他既是阿拉丁丁的大股东之一，又在雅猫持有股份，如果能把他拉进来，形成三方制衡的局面，或者能以某些附加条件约束杨金元，总归是好事。”
蔡从欣赞同道：“雅猫和阿拉丁丁，是孙复义先生投资比重最大的两家公司。不可否认，雅猫曾辉煌一时。但现在，却明显在走下坡路，这也是杨金元找我们谈这宗交易的本质原因。雅猫萎靡不振，孙复义理所当然会把赌注押在阿拉丁丁身上。因此，孙复义先生不可能坐视不管。而且，我相信，他很快会得到消息。”
“从欣，局势在变，我们的思路也要跟着变。不管如何，这宗近乎惊天般的交易，都将成为我们当下工作的重中之重。至于加乐丰、奥尔玛在线和玛雅讯，就交给老邵他们处理吧。”马清扬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明天，明天我就找孙复义先生交涉此事。”
“大马哥，恕我直言，看得出来，如果条件合适的话，你是倾向于和杨金元达成这宗交易的。”
“是吗？”
马清扬的话，是反问，更像是肯定。
回到家，马清扬和章英谈过此事后，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也不开灯，只是无规则地来回踱来踱去，脚步时轻时重。
这是一步妙棋，也是一步险棋，下得好与坏，直接决定了阿拉丁丁的未来。以往遇到事情，不管大小，马清扬都大致能看清大方向。但这一次，却感到前路茫茫。总觉得有一股力量，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超出控制之外。
雅猫要进来，势必会减少十八金刚手上的股份。那么，谈判的重点，就应该围绕股份来展开。谁是老大，谁是老二，谁又是老三，是最敏感，又不可回避的问题。杨金元的上限在哪里，下限又在哪里，尤为关键。可是，自己又不是杨金元肚子里的蛔虫，岂能看透。
看来，只能用孙复义来钳制杨金元这一招了，既打感情牌，又打利益牌。
这晚，马清扬彻夜无眠。
次日，马清扬刚到办公室，就给孙复义打了个电话。
当马清扬告知实情时，孙复义并不惊讶：“马先生，一个星期前，我在美国和杨金元先生见过一面，他跟我提及过这个构想。”
杨金元先是稳住孙复义，再来和自己摊牌。这么做，也是合情合理。可高明如孙复义者，真会眼睁睁地看着雅猫威胁他在阿拉丁丁股权架构中的地位吗？又或者，孙复义已早有部署，所以才会如此的气定神闲。
马清扬追问：“孙先生，你怎么看？”
“马先生，雅猫想尽快走出中国市场的泥潭，全力守住美国大本营。而阿拉丁丁，既需要钱，又需要搜索引擎。依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是一桩绝对双赢的好买卖。有了雅猫中国和大量现金流的注入，阿拉丁丁的构架就完善了。接下来，就可以选择在美国或者香港上市。”孙复义试探起了他的态度。
在马清扬未露底牌之前，孙复义也不想多谈实质性的东西。
“孙先生，问题是，你既是旁观者，也是当局者。我想，你、我还有杨总，应该找个时间坐下来，进行三方会晤。”
孙复义稍作犹豫，便答应了。他还说，时间最好是下个月的中旬，那个时候，他正好在上海，拜访咚咚网的创始人李国琪和余裕夫妇，商议如何抗衡来势汹汹的玛雅讯。届时，抽空见个面，聊了聊。至于见面的地点，马清扬来定就行了。
马清扬说了句“好的”，便合上了手机。随后，又把蔡从欣叫到办公室，说了刚才和孙复义之间的谈话内容。
“下个月中旬！”蔡从欣面露难色，“大马哥，你忘了，下个月中旬我正好要回趟台湾，参加永庆的婚礼。我……我都已经跟章大姐那边事先请过假了。”
马清扬拍了一下脑袋，这才想起此事。今年春节假期过后，自己和章英去机场接蔡从欣时，曾听她提及过辜永庆年底结婚一事。后来，有一次在一起吃饭时，还随口向蔡从欣问起过辜永庆结婚的时间。事情一忙，他就忘了，也没放在心上。
作为阿拉丁丁实际上的“二号人物”，蔡从欣最为过人之处，就是善于和风投打交道。雅猫中国下嫁阿拉丁丁，归根到底，就是雅猫想要以投资人的角色进入阿拉丁丁。如此大宗的合作，涉及到许多细节。这方面，并不是马清扬的专长。以往，也都是蔡从欣帮他把关。蔡从欣不在，马清扬的心中，也就少了一份底气。
诚然，他很狂，是天生的演说家。可生意毕竟是实打实的东西，能到他和杨金元这种层次，谁也不比谁笨。光靠嘴皮子功夫，显然是不够的。如何不动声色地掌握主动权，才是高境界。
“从欣，你一走，我可就成了光杆司令了。”马清扬摊了摊手，无奈道。
“大马哥，我敢肯定，这宗交易不可能一次就谈妥。因为，这里面涉及到阿拉丁丁、雅猫和联银集团三方之间的利益。而联银集团和两家公司之间，本身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单是理清其中的关系，就需要大量的时间。再加上合同细节，半年之内能谈妥，就算是不错的了。”蔡从欣预判道，继而话锋急转，“大马哥，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该和庞蕾以及建航他们通通气呢？毕竟，他们是公司创始元老，也是股东之一。”
“从欣，这个问题我考虑过，还是先不说的好。”马清扬稍作停顿，又说，“每次公司有大动静的时候，消息都会不胫而走。一次两次，可以是巧合，存在着竞争对手情报战的可能性。经常如此，就有问题了。我之前就说过，是公司内部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是高层，是身边的人。因此，还是先不说为好。这件事，只有你我还有章英三个人知道。”
“那倒也是，我同意。”
四天后，马清扬给杨金元回了电话，说他对这宗联姻挺感兴趣的。另外，他还咨询了孙复义的意见，孙复义也认为这是一桩好姻缘。如果杨金元能抽出时间的话，下个月中旬来钱塘见个面，好好谈谈。正好，那几天孙复义也在上海。不管孙复义到底是怎么想的，哪怕是请他做个裁判也是好的。杨金元回应说：“马总，既然孙复义先生正好在上海办事，那咱们就在上海碰面吧。我们两个人过去总比一个人过来要麻烦吧。更何况，孙复义先生年纪也不小，你总不能让他跑来跑去吧。”
杨金元一席话，直说得马清扬语塞。
也无妨，上海见就上海见。杨金元这一招，无非就是想要摆出主场作战的阵势，那又如何。等上了谈判桌，谁能控局，那才是真功夫。
鹿死谁手，咱们走着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