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了喧嚣的主街,穆濯尹抱着怀中的奚慕转过了街口。
耳边少了那些嘲杂的声音,一个清冷的声音淡淡传来,“放我下来。”
穆濯尹定住了脚步,可是却仍然没有放开怀中的奚慕。
“我不想再说第三次,放我下来。”一脸平静的奚慕就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在穆濯尹的怀中稍稍动了动,迫使穆濯尹松开了左手放她下地。
将身上穆濯尹的外衫紧紧地拉了拉,掩盖住了肩膀上以及脖子上的抓痕,奚慕却抬头对穆濯尹投以一个机械的微笑,道:“谢谢穆将军相救,奚慕无以为报。不过现在奚慕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若有来日,必定报答恩情。”
“狩猎林。”穆濯尹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三个字。
奚慕疑惑地看着他,宝儿也睁大了眼珠子看着穆濯尹,可他却还是那样的语气道:“今日巳时,胤焱与牟许之在狩猎林与我一同狩猎。”
眼神一变,奚慕没有对为何穆濯尹会相告胤焱行程而深究其因,只是感激地道:“多谢。”
巳时已近,奚慕拉着宝儿便往城西狩猎林方向而去。
看着奚慕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穆濯尹脸色沉寂,却并不离开。
微风卷起了街边的灰尘和杂屑,街道一瞬间变得有那么些的安静和诡异。
瞥了眼身后的街口和梁顶,穆濯尹嘴唇向右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着刚刚来到的街角处走去,在那儿有他的马车。原本穆濯尹就是为赴约而路过此处,却因为奚慕而耽搁。如果不快点的话恐怕会有失国礼吧。
不一会儿便听见了马儿嘶鸣一声拉着马车咕噜咕噜离去的声音。
嘣!
“我说让你小心一点你不信!那个男人肯定知道我们在跟踪她们了!”
摸着被敲出包的头顶,玄子嗫嚅道:“大哥,你咋净说我呢!”
“我不说你我说谁?!”胡头扬着手作势又是一个爆栗,可是却被玄子躲开了。
“可是大哥,你说他瞅着那房顶干嘛?”玄子说着往梁顶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胡头却并没有往那儿看过去,可是心里却疑惑不已。丞相让他们跟踪的这两个女人······难道真的就如刚刚街上的那些人所说是废后奚慕?但是丞相为什么会派他们保护她?而且,虽然玄子和鸿子都没有察觉,但是自己却也是走镖几十年的人了,深深地知道除了自己兄弟仨外还有一拨人在跟踪着奚慕······可是那拨人又是谁?
狩猎林外重兵把守,奚慕冷冷地站在狩猎林入口处的侧面静静等待着,宝儿却眉头紧皱,如临大敌似的。
抬头看了看天色,宝儿悄声道:“小姐,现在已经巳时了吧,我们怎么进去啊?”
奚慕冷眼看着前方,淡淡道:“未必就一定要进去。”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走上了前去。
只见不远处一顶金色轿辇缓缓行来,看得出那抬轿的八人均是训练有素的,那金色轿辇一点儿也不颤不颠。宝儿意识到了那轿辇里面是什么人,本能地伸出手去想将奚慕拉回来,可是却拉了个空。
站在那金色轿辇必经的路中央,奚慕双眼平静地看着那轿辇内隐隐约约的修长身影。
“前面是何人?还不快让开!”陈公公隔着老远看见有人站在路中间,悄声让身旁的侍卫上前将那人拉开。可是没想到那侍卫是个新人,跑到了前面去后正气凛然地吼道:“闲杂人等还不快让开!休要挡了圣驾!”
听见外面那侍卫的大声叫喊,陈公公心中一凉!这人难打一点都不知道皇上不喜欢大声喧哗的人么?!而轿辇内正在出神的胤焱也是眉心一皱。
可是站在路中的奚慕却丝毫不理会面前的侍卫,双目盯着轿辇,长袍一撇就地跪了下去!
那侍卫也是吓了一跳,都还没说什么就直接给跪下了,莫非是伸冤的?
轿辇就此停下,陈公公这才看清楚跪在前方的是何人!心中一凉,皇后娘娘究竟是怎么想的?!要说现在奚氏一族全部遭殃而只有她一人平安无事,她就应该好好地活着啊!怎么尽是来给自己找麻烦啊!就连陈公公都无法肯定,胤焱什么时候会改变主意将奚慕也一并除去!
因为轿辇的停顿,胤焱那双阴蛰冷漠的眼隔着锦缎丝帘看着那跪在前方挡住圣驾去路的倔强身影。
一瀑丝帘,阻断两人平静而冷漠的对视。
却也,如此陌生。
她终于来了,来到了他的面前,为了自己的家族命运,在给了她自由之后却千方百计主动来到了他的面前。
撩开丝帘,胤焱唇角轻轻上扬,一步一步走到了奚慕面前,雕刻般的下颔对着奚慕,犹如胜利的王者一般冷静地看着眼前女扮男装的奚慕。
俯视。那是他对奚慕永远的优待。
可是,平静的眼神下又有什么在涌动?
看着奚慕那明显不合身的长衫以及稍显凌乱的发丝,胤焱那上扬的唇角渐渐抹平。
她怎么了?怎会如此狼狈?
苍白的脸颊一如昨夜在月下晕倒的瞬间,没有血色,可眼神却依旧看似平静,但其实一点一点地剜着对方的身体,对方的心。
“皇上!”奚慕直视着胤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奚氏一族并没有参与此次宫变!请皇上收回成命!”
唇角的笑容再次扬起,可是却是讥笑和嘲讽。
“就凭你一句话就要我赦免几百个人?”胤焱俯身下去捏住了奚慕削尖的下巴,将彼此双眼的距离拉得更近,却突然发现,原来在奚慕那漆黑的瞳孔里面还有一个重瞳,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竟然给了胤焱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和妖异感,可他却还是盯住了那双眨也不眨的眼睛,冷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