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没想到慕暄澈会这么说,那个男人被问的有些发愣。
男人片刻之后才恢复常色,转过脸。
慕暄澈和我也不催促。过了半晌,男人忽然开口,缓缓道:“你们是外地人,在不知道这个村子的情况下,最好还是先走,不要怪我没有劝你们。”
他说这话是神情有些落寞,像是回忆起什么悲恸往事般垂下脸。
我点头,神色肃然:“我们既然站到了这里,就有了调查真相的决心。您只要把知道的告诉我们就行了。”
“鬼神当道啊。”
男人一顿,忽然惨笑道:“其实不止是这个老人,连我的女儿也不见踪影了。”他伸手捂住脸,有些痛苦闭上眼睛。
随后又放下手,一脸的苦涩:“他们不见了……”
他垂下眉眼,眼眶里似乎泛起一点湿润。慢慢的泪珠滚落,他伸手将衣角掀起,抹尽眼角泪水。我一怔,不知如何开口。
稍稍一顿,男人抬起头:“就算你们是警察,那也谁也救不了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问道。
“算了,算了。我也不多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总以为生命这种东西不会轻易消失,可是生命原本就是每天都在消失的。倘若你们自己真的经历过了才会知道珍惜……真是作孽啊,也不知道这个村子到底着了什么魔了,真的……”
男人一咬牙,还想多说两句,慕暄澈一双眸子望过去,似乎比以往更加狠厉狂妄。
男人心尖一颤,脸上莫名掠过一丝恐慌,稍稍一顿,垂下眉眼说道:“这段日子,村子里闹鬼,每到半夜,都能听见远处那座山上传来鬼哭狼嚎,简直像那刚出生小孩的哭声,还总是刮着狂风。”
“闹鬼么?”
我一怔,慕暄澈没有说话,只是垂头听着。
“村里不少青壮年都消失了,村子里剩下的,都是我们这些老不死的……”那男人的语气听起来特别的哀伤,不像是在说谎话的那种。
“明明前一天我还见到我女儿,她明明前一天还在我眼皮子底下活蹦乱跳,第二天就不见踪影了!我女儿也才二十多岁啊!”
“除了这个,前段日子里,有人还在阴沟里翻到很多断了的手、脚,血都干枯了。被埋在泥土呢,那简直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啊!”
男人说到这时神情激动,忽然脸上血色都不见了。
猛的一下,他伸手抓住我,似乎要将我手臂掐出血来,目光猩红:“你是没有看见当时那个场景,简直恐怖到让人发抖,我好几个晚上天天做噩梦!就梦到鬼敲上我家的门,也把我抓去,可要真如果拿我这老不死的去换我女儿,那我也是愿意的啊!”
慕暄澈不着声色伸手拂过我手臂,将他手打下去。
男人一下失去支撑,身子磕在桌上,嘴唇抖动,目光颤抖。
过一会儿忽然嚎啕大哭,咬牙,“你是警察!你救得了我女儿吗!肯定是鬼啊!是鬼把我女儿抓去的!你们要是还想活命,就赶快出了这个村子逃命去,警察算什么,警察不也是人!警察能斗得了妖魔鬼怪吗!”
我一惊,赶快将手伸去抚住他的后背,不住说:“你冷静一下,你的女儿肯定还活着,我们会救出她的,别担心……”
“什么别太担心!”
男人咬牙,猛的将我推开,“我都要半身入土的人,还要我经历这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状况,你说的好听,你又没有失去过!你怎么懂我!”
他忽然在地上撒泼打滚,失声嚎啕,捂着脸,只是哽咽再说不出话。
我一惊,还未反应过来,慕暄澈就猛的将我横起搭在肩上抬了出去。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我一愣,只觉得他一股大力死死扣住我的腰。
“别吵。”慕暄澈冷然道。
不知道为何,我总感觉他今天格外冷漠。
自打进了这个村子,他就变得冷漠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
我一怔,攥紧他背后衬衫衣裳,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是觉得无能为力,不知道他到底搞得什么鬼,过了半晌,见那间小屋离得远了,慕暄澈将我放下。
“你干什么?”我质问道。
“你现在给不了他答案的,还是先去干正事要紧。”慕暄澈说这话时一脸漠然。我还未反应过来,他忽然蹲下身来,伸手捻了一把泥土放在手中。
“到底怎么回事……”
我皱眉,却见慕暄澈将手中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轻轻皱眉,也不跟我多说,径直往一处走去,我跟上前去。
沿路树木似乎都已经枯萎,田地里也没有什么作物。我和慕暄澈二人又走了一段路,到了一条河边。
这河水望不见头与尾,河岸的树尽数枯萎,杂草也是枯烂。慕暄澈左右看了一眼,忽然道:“这个村子的泥巴里有一股腥味。”
我一怔,也弯腰蹲下身捻了一团泥巴放在鼻尖深嗅,果然有股淡淡的血腥味。甩了甩手,左右看了一眼,却觉得这四周血腥味似乎过于浓重。
我紧张的上前走了两步,还未到尽头,只觉得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心下觉得不对,当即伸手捂住鼻子。
弯下身拔下一株杂草,草的尖端泛黄,根部却生长异常茂盛。
仔细端详片刻,转头,却看见慕暄澈双手插着口袋渐渐走远,似乎到别处去寻找线索。
我只好叹了口气,又在河岸边仔细翻查了一遍,除了满地的碎石,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
我刚想转身走过去,却忽然觉得身下一滑,泥土打湿,还未来得急尖叫一声,整个人像被拖下水般滑落下去。
只觉得一股满是恶臭的水灌入自己喉鼻见,我有些痛苦闭上眼睛,手下意识挥舞,手指抠住岸边一侧泥土,只是满手滑腻,整个人忍不住向下滑去。
“慕……”我刚呛出一口水,半睁开眼睛,忽然觉得有个东西慢慢爬上自己小腿处,滑腻而且冰冷。
大颗的水泡从我嘴巴里冒出来,低下头,见水底下沉沉浮浮一个模糊的人影,顿时咬牙,双手并用蹬下去。
水下那个东西似乎更加纠缠,像蛇一般攀爬上来,我低下头,隐约间是一团团黑发在自己脚边沉浮。
顿时心中作呕,越发想要摆脱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双手攥住一根随处飘浮的树枝往下摆弄,那团头发却缠上我的腰,似乎力度加大,要将我整个勒断似的。
我涨红脸,半眯着眼睛,再回过神来,却蓦然对上一道猩红的眸子。
泛着血光,瞳孔爆出,长发细细密密粘在脸上,看起来异常狰狞可怖。
我心头一惊,只觉得一股寒气涌上心头,那只“水鬼”忽然朝我咧嘴一笑,口中牙齿尖锐,即便在水中也像冒着丝丝寒气的刀剑。
我一咬牙,忍住心底恶寒。
我告诉自己这时候千万不能紧张,艰难的伸手摸过自己身后背包。大量的水已经灌到我的喉管,我将拉链打开,一大堆东西随着气压慢慢上飘。
鬼咧着牙爬到我正面前,大团的发线将我下半身捆绑的严严实实。
终于将枪拿出来,我没有过多犹豫,手指死死抠住扳机,却不是对准“水鬼”,只是朝着自己左臂。
那只“水鬼”似乎察觉到我意图,长发涌上,将我双手绑住往下拖。
我咬牙,双腿狠狠一甩,手指却渐渐脱力,正觉不敌,也许是因为挣扎过于猛烈,长发渐渐将她手臂勒出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