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看着提克亚说:“既然你这么说,应该知道外人参加新月歌典的规矩吧。”
提克亚没有答话,而是大步走到白石广场的中心。左手虚划,从身边的阴影中取出一只小提琴,先是扣上弦试了试音。而后身子站定,面向了所有精灵开始了他的独奏。本该苍老僵硬的手指确如蝴蝶般上下,震颤的琴弦所发出的的声音随着风带入在场所有精灵的耳中。属于夜的静谧在琴声响起时来临了,静谧、沉默、优雅,这是属于夜的气质。当清晨的微光照到在场的生灵的脸上,但他们此时却感到初生的夜的来临。
待到琴曲的末尾,提克亚却用一个刺耳的余音以结束。众人被惊醒,这个夜的使者重新将白天还给他们。
兰特以一脸平静的神色回味着曲子的结束,他走到提克亚身边,向他说道:“不愧为《永夜》,不愧是《永夜》。不过提克亚,白天毕竟是白天,还是来点属于白天的曲子。下面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奏一曲《生灵之叹》,开启这个盛典。十二根立柱下闪起了十二个传送光辉,十二个苍老的乐者从一片白光中出现,维克托和萨隆走上白石广场的中心。这是上一代精灵银辉乐团残存的成员,他们所需的乐器是残缺的,而后广场上响起了残缺的乐章········
提克亚仔细品味着乐章中含着的意味,传承啊,忽然自言自语着回答了兰特话中的疑问意味:”为什么,因为我想让阴影永存下去。“
《生灵之叹》演奏完毕,新月歌典开始了。
在这里,开头属于老人,但接下来是属于年轻人的。提克亚显然知道这一点,在广场的一角随意一坐,眼睛半眯着,安静而仔细地聆听着来自广场中心的歌声。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让他安静地听音乐,维克托悄无声息地走贴到他的身后。
”你为什么而来?我可不相信你过来只是为了听音乐。“
”不然呢?我只有十几年的寿命,自然要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好一点,“维克托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新月歌典你可参加了不止一次,找乐子你何必来这儿呢?不要忘了我的那片珍藏的黄金叶是怎么到你手里的。“两人对话间揭露一些过往的决不友好的历史。
”告诉我你的目的,以我的亲身经历,你可不会只为了听歌就来到这里。“
长久的沉默。提克亚叹了口气,说:”你知道我这辈只有我一个提克亚了,而下一辈没有一个足以成为一个提克亚。“
”谁让你一辈子都在打光棍。“
”不,这不一样,除了我的娜塔莎,再没有一个值得我爱的人了。“和维克托一样,他的伴侣早已死去,他没有子嗣。
”不对,我上次去你那儿,你不是还有两个继承影之血的侄子吗?“
”他们?“他的语气很冷,有种说不出的”就凭他们两个废物,修习阴影之书快十五年了,他们学会了什么?火球术?他们现在是法师学徒,以后恐怕也只是一个法师学徒。”
”他们整天就知道在我面前献殷勤,妄图继承提克亚的遗产,可提克亚的遗产唯有提克亚才能接受。“先前只是冷言冷语,但到后来,提克亚仿佛在吞吐风暴,整张脸涨得通红。惹得旁边的年轻的精灵侧目而视。维克托带着歉意望着他们,说道:”你们到其他地方看演出吧。“而后转头询问道:”那你来这儿是为了···寻找继承人。“
提克亚点了点头,一片沉默。
”但,这怎么找得到?“
”你是说那该死的影之血,修习阴影之书确实需要这东西,但最早的阴影之书的编写者创造这本魔导书时可没有这东西,所谓影之血是他们之后才出现的。而他能使用阴影魔法是因为光暗同体。“
”光暗同体?“维克托的眼睛闪了闪,但之后什么也没说。
”在光明女神的信仰者中寻找拥有黑暗天赋的人,你可真是想得出来。“维克托里去了,走的时候落下这句话,但关于普洛尔,他什么也没说。
同一件事在不同人的眼中总是不同的。此时一名叫海伦·凯翠的美丽精灵在台上高歌。在提克亚耳中这些歌声只能加剧他平静的面孔之下的无言烦闷,他根据上古传闻在精灵族中寻找光暗同体者,但他那能辨别光暗的眼睛中却一无所获。但围观的精灵却被她近乎凝成实质的美所震慑。是的,美具有力量,但风吹拂过海伦的金色长发,带起她的洁白长裙。即使是精灵这种被誉为美的化身的种族,此时也被她的青春、自然的美所感动。但显然这种美是无法触动提克亚的苍老心灵的。
普洛尔看着她,这些天在莫亚口中被反复提及的这个精灵的最美者在此时被具象化了。”好美啊,“小普洛尔在心底说,”就像妈妈一样漂亮。“
很快,海伦的表演就结束了,台上换了一位又一位的年轻精灵。提克亚丝毫没有变化的脸上也隐约蒙着一层失望。但普洛尔的眼睛反倒愈加明亮,被这种纯乎音乐的力量所感染。
森林的夜总是很快来临的,太阳已落,星光未起。新月歌典的第一部分已渐入尾声,就在这时台下忽然有人大喊道:”普洛尔,普洛尔。“普洛尔刚来这儿,不少精灵还未知道他的名字,但也随着起哄道:”普洛尔,普洛尔!“小普洛尔畏畏缩缩地躲在人群身后,旁边的精灵也决不会知道这个普洛尔就是他。但,有个精灵推了他一把,将他推之台前,莫亚。普洛尔惊慌地看着他那一脸坏笑,硬着头皮走上台前。
普洛尔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银发血统对起哄的精灵产生了影响,他们怀着惊讶在台下不停地议论着。面对台下的议论声,普洛尔又起了退缩之心,身体僵成一块。但这一切都难不倒莫亚,他再次大喊:”普洛尔,普洛尔!“人群被裹挟着发出大喊:”普洛尔,普洛尔!“
台下的喊声像催化剂促使他掏出了怀中的月光叶,普洛尔费力的将气流吹出,但始终发不出音。他的紧张显而易见的向所有人表露出来。台下被莫亚压下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紧张,害怕的情绪在普洛尔心中无限放大。但喧哗声达到顶点,在广场的一角,一个脆声发出:”安静!“
普洛尔看向那个地方,最美的海伦发声了,看着这对琥珀色的眼睛,普洛尔神奇地静了下来。颤抖的吹奏声终于发了出来,紧绷的身体变得舒张,一连串的音符由颤抖化为平和。
这终究是一个音乐节目,怎么会有人为难一个投入的乐者呢?
提克亚在台下微微点头,似是在赞美他的乐曲,但他的眼中却只有光与暗的分晓。
罪魁祸首莫亚在台下,在人群中偷笑,正是他喊的第一声,致使普洛尔上台演奏。因为他清楚,音乐是一种超越语言的力量。他在心底说道,朋友我能做的只有如此了。
普洛尔下场,最后一曲独奏结束,另一个精灵走上台,随他而上的还有十几个,合奏开始了。
有一个人走出了广场,脚步轻快。宏大的合奏声在他背后响起,但他毫无留恋。他已经没有兴趣听了,他在今天已经收获了最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