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里千般万般不愿,谢曼香还是得乖乖去太子府赔罪。平日里跋扈张扬的谢二小姐,独独对父亲惟命是从,更不敢有半点违抗。
只怕,去太子府赔礼道歉还不是结束。看爹气成那样,估计回去后她还得受到责罚。
哼!
一想到她所受这一切委屈都是那个大梁公主带给她的,她心中怒火愈发膨胀。
等着瞧好了。来日方长,就不信她没有机会整到那个大梁公主。
太子府
虽然在街上,那位偶然遇见的女医者说苏毓菀只是微动胎气、并无大碍。但尉迟珏还是十分担心。
苏毓菀有孕的事不宜对外声扬,也就意味着不能随随便便请宫中御医或是哪个大夫来。
“到底是什么病?还得劳动我这老人家?”
哈欠连连,一脸困意被推入房里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看上去也就四十岁出头,却总是习惯自称‘老人家’。
站在床边的尉迟珏淡淡扫他一眼,忍不住出声调侃:“又喝了整晚的酒?”
北辰撇了撇嘴,“我喝酒还算什么新鲜事?不喝才新鲜。”
北辰是尉迟珏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认识的人,嗜酒如命,从打相识那一天便‘赖’上了尉迟珏,非要尉迟珏请他喝一辈子的酒不可。
他就住在太子府相对僻静的西苑,平时鲜与人打交道,爱做的事除了喝酒还是喝酒。
不过,这样的人却也有着长处,便是:他懂医术。
“过来看看她的身子是否有碍。”
在尉迟珏的示意下,北辰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眼睛里流动着一抹促狭的光影。
合着火急火燎将他找来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女子!
早就听说这小子从大梁带了个公主回来,且对这大梁公主好得不得了。原本以为只是他在逢场作戏,现在看来,怕是这小子……动了凡心了。
在丫鬟搬来的凳子上径自落座,北辰收起玩笑的表情,一脸严肃地替苏毓菀诊起脉来。
只是,指尖刚一搭上女子手腕处的脉象,他像是烫到一样,手下意识缩回去,然后,不可思议地看向尉迟珏,双目微微瞠圆,“这么快?”
知道他是误会了菀儿腹中孩子是他的,尉迟珏并没有刻意地去解释,由着他误解。
不过,北辰是谁?当他再度把指尖搭在女子手腕处的时候,已经知道这个孩子并不是尉迟珏的。
孩子已经三个月了。而尉迟珏从离开北兴去往大梁那一天算起,至今日,也还不到两个月。试问,他如何能让一个女子有三个月的身孕?
看样子,这小子早知女子怀孕的事实,却还坚持要娶她,是为了什么?
要是换成了韩徹那几个,绝对会刨根问题。但北辰却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他只想过自己平静安详的小日子,天天有酒喝,就行了。至于旁人怎么活,他管不着也懒得去管!
“没有大碍,服些药,多多休息,也就可以了。”
说罢,北辰站了起来,见尉迟珏开口要谢,他忙做出个‘免了’的手势。
“口头上的谢就免了。回头,你让人多给我送几坛子好酒,比什么都实惠。”
这边厢,北辰刚一跨出房外,太子府的管家就匆匆而来。
“禀告殿下,谢府两位小姐此刻在正在府外候着,殿下可要见上一见?”
“我没那个闲工夫。你去回了她们,就说:下不为例。”
他不想这么轻易就饶了谢府那个胆大包天的丫头,甚至一度想将她绑在马背上,也尝一尝那危险得令人心颤的恐怖滋味。但,黎川说得很对。眼下时局未稳,绝不是与谢筌撕破脸皮的时候。好在,菀儿也没有什么。
“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管家的回话,一度让谢曼香以为自己听错了。
面相儒雅的管家嘴角挂着客气却疏离的微微浅笑,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
“太子殿下此刻正忙着,两位姑娘还是请回吧。太子殿下留了话,说:下不为例!”
陡然觉得胸口气血翻涌,谢曼香气得脸色发青,要不是谢曼青拦着,早冲进太子府去找那位了不起的太子殿下‘说道说道’了。
这不明摆着耍人一样嘛。先是叫那姓韩的混蛋去他们家传话,好像她非得道歉不可。现在,她来道歉了,他却给她吃闭门羹,还说什么‘下不为例’!
去他的下不为例!尉迟珏,你敢这么耍我,一定会后悔的!
此时的谢曼香面沉如水,眼中杀意大盛。
而这样的表情神态,全然落进一旁的谢曼青眼里。缓缓的,她唇角上扬,勾勒出一个阴冷诡谲的弧度。
不错,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个冲动爱惹事的妹妹会针对那大梁公主做出什么事情来。她也暗中派人一直留意着妹妹的动向。之所以未出面阻止,一方面,她想要试探。试探尉迟珏对那个大梁公主的所谓‘情意’究竟是假是真;另一方面,她希望这件事被闹大,甚至闹得越大越好。只有这样,尉迟珏和她的那段‘过往’才会被更多的人知晓。而她需要的,恰恰是舆论可能带给尉迟珏的巨大压力。
为了平息舆论,到最后,尉迟珏只能娶她。这正是她最想看到的结果。
至于那位大梁公主 ……
从一开始,她就没把这位远方来的‘客人’看在眼里。她要的不过是太子妃的尊荣与地位。管他尉迟珏真正喜欢的是谁。
~~?~~
这两日,苏毓菀被尉迟珏勒令待在房中休养,连房门都不得踏出一步,可是把她憋闷坏了。
说起尉迟珏来,别看他平时对她温柔体贴,可一旦强硬起来,他的男子气概便展露无遗。有时更是霸道得蛮不讲理。
“让你调查的事,怎么样了?”
这日,房中只有她和蝶舞两个人,苏毓菀便放心地询问起来。
蝶舞露出一抹惭愧之色,摇了摇头,“我们的人是混进了皇宫不假,可却再难有所进展。说来也怪,即便皇帝寝宫护卫周密,像现在这样防护得密不透风也实在是过于夸张了。我们的人曾想伪装成医官接近北兴曜皇。却打听到,近来,替北兴曜皇诊治的御医只有一位。似乎,北兴曜皇很信任他。除了这位御医,其他人根本难以接近曜皇寝宫。如此,调查的事也就不得不暂时搁置了下来。”
苏毓菀听了蝶舞的一番述说,一双点漆似的黑眸闪过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意。
如果说先前她只是怀疑,那么此刻倒是几乎可以肯定了自己的揣测是真。曜皇的所谓‘病重’果然另有隐情。
“既然曜皇只让一位御医诊病,我们就想办法,叫这位御医进不了宫。”
看到女子唇边缓缓流泻而出的一丝狡黠笑意,蝶舞知道,小姐已经想出办法来了,不禁好奇地问道:“小姐的意思是 ……”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苏毓菀含笑地挑眸看她。
蝶舞瞬间领会,不由跟着笑起来。
小姐真是古灵精怪!的确,既然只有那一位御医可以接近曜皇,她们不妨让这位御医‘患病’在家。曜皇的病总得有人治吧,随之就会有其他御医顶替而上。这也就给了她们可以钻的空子。
这几日,尉迟珏似乎格外忙碌。一把,只要他在太子府,就会腾出一部分时间来看苏毓菀,或陪她聊天解闷。可是这几日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苏毓菀不便去问。好在,这北兴皇都也有他们的人。有些事,自然而然也能传进她的耳朵里。
“听说是太子殿下的两个兄弟联合起来,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欲发兵北上。”蝶舞一边为她剥着蜜桔,一边说道。
“名头呢?”苏毓菀淡淡问道。皇子起兵,这事非同小可。出师无名,则就成了‘叛乱谋反’的乱臣贼子。骄傲如容华,当初起兵占领皇城还为自己想好了出师之名,自称要保护皇上,防止玉衍和几位野心勃勃的皇子皇叔觊觎皇权 ……
“似乎,起兵的两位皇子怀疑曜皇病得蹊跷,怀疑是容贵妃和太子里应外合,一面给曜皇下毒,一面暗中把持朝政。尤其,容贵妃身份特殊,就更成了他们的话柄。”
接过蝶舞递来的蜜桔,掰下一瓣送进嘴里,甜蜜的滋味瞬间占据味蕾,让她满足地笑了笑。想到眼下尉迟珏要面临的紧张局势,嘴角笑意却又即刻敛去。
“哦,对了,还有件事……小姐不是吩咐奴婢想办法让那位宫廷御医进不去宫呢。有人倒是比奴婢更快地下手了。”
一瓣蜜桔已送到了嘴前,闻言,苏毓菀动作一滞,“你的意思……除了我们,还有人怀疑曜皇病势蹊跷?”
蝶舞点了下头。
苏毓菀的眸子掠过一丝复杂的深沉,浮光掠影,瞬间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