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谢皇后当真是异想天开。依奴婢看,她是料定了太子殿下不会娶谢曼青,这才想从小姐您身上下手。”
相比起显得有些愤愤然的蝶舞,苏毓菀的神情则是一派的云淡风轻。
“其实,我倒希望尉迟珏能另娶个女子。你知道的,我和他的婚姻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我占了太子妃的身份,这对他已是不公平。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孤独下去?”
“不过……纵使要娶,也不该是她谢家的女子。”说这话的苏毓菀,眼底神色有一瞬间的凛然。
谢皇后、包括整个谢家,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她会不清楚?一旦尉迟珏继位登基,这后宫俨然就是容贵妃的。届时,谢皇后手中之权将会被完全架空。而谢家骤然失去她的支持,势力也会大打折扣。这种时候,谢家急需要另一个人,去补上谢皇后所带来的空缺。
说什么谢曼青不求名分?只怕那谢曼青真嫁入了太子府,就该为着独占尉迟珏而对她下手了。
“这谢家……还真把我当成了傻子呢。”
听到苏毓菀自言自语的一声喟叹,蝶舞却有些不安地蹙起眉峰:“不过,谢家应该不会轻易罢手。奴婢只怕……”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苏毓菀投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有尉迟珏在,不会让我有危险的。何况,我的身份是‘大梁公主’。谢皇后也好,谢家也罢都不敢轻易对我下手。”
蝶舞的眉峰还是没有舒展开。话虽这么说,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她见得多了。谢家觊觎了这么久的太子妃之位,端没有轻易拱手让人的道理。眼见着劝说小姐不成,他们定然另谋出路。即便心有忌惮,到了最后走投无路之时,会孤注一掷也说不定。
不行,看来她得多安排几个人在小姐近处保护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此时,听见脚步声的苏毓菀与蝶舞不约而同地抬起目光。见大步流星走来的人是尉迟珏,蝶舞方才放松心神。
“怎么样,她没为难你吧?”
尉迟珏尚未站定,就已迫不及待地出声询问。
不用想也知道他口中的‘她’所指是谁,苏毓菀闻言一笑,脸上表情一派的轻松悠然:“不过是苦肉计罢了,她能把我怎么样?”
尉迟珏想想也对。谢皇后即便有心做什么,也不可能对他全无忌惮。尤其这又是在宫中,众目睽睽之下,她更不可能会对菀儿做什么,平白落下话柄。
“走吧,我们回府。”
闻言,苏毓菀微微错愕地挑眸看他,“你忙完了吗?”这几日,通常是黑天了他才会回府。
“忙来忙去也就是那些事,千篇一律。”尉迟珏轻轻牵动嘴角,隐隐的笑容却有些自嘲。
常常,世人看到的只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地位,却往往忽略了‘高处不胜寒’的道理。真到了一定的高度,其实并没有多么有趣。恰恰相反,他所要付出的乃至所要牺牲的,远要比别人多得多。
走在通往宫门的道路上,苏毓菀脚步突然一顿,意外竟在此见到了此前曾有过两面之缘的言纾娅。
和她的错愕意外相比起来,言纾娅则显得从容自若。似乎,她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待苏毓菀。
尉迟珏显然与言纾娅早就相识,看到她便点头致意。
言纾娅走上前几步,清冷的面容没有多少表情,连招呼都省略,直截了当地说道:“方才我见你多看了我几眼,想是对我有所忌讳。你放心,我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那日大街上发生的事我早忘了。”
苏毓菀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讪讪然。会在这里见到那日大街上曾帮助过她的‘女医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有了身孕的事必须是个‘秘密’,如果她想在这北兴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说完自己要说的话,言纾娅转身就走,看样子并不想和苏毓菀过多的接触。
“你别多想,她就是这样的人。不知是天性冷淡还是怎么,一向都是独来独往。”
苏毓菀微微一笑。性子冷淡,偏是个热心肠,立志于帮助穷苦之人祛除伤痛可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做出的决定。更何况,那天大街上她还曾帮助过萍水相逢的自己 ……
这样的人,倒令她产生了想认识的冲动。
刚出宫门就看见了韩徹。
本是尉迟珏担心自己走不开,才叫来韩徹,欲让他护送苏毓菀回府。不过他既然腾出了时间来,自然也就用不上他这个‘备胎’了。
正待要打发了韩徹回去,却见他忽然气冲冲地走向一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毓菀刚刚才见过的言纾娅。
“我说,你没看见我是怎么?”他生气地问。
言纾娅挑着眉毛斜斜地飘过来一眼。连话都懒得说上一句,抬腿便走。
韩徹一个横移,挡在她面前。
言纾娅不悦地蹙起眉,“你还没完没了了?”
“我就没完没了了。我问你,你凭什么去我家退亲?”
退亲???
苏毓菀眸中神色微动,询问地看向尉迟珏,却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片促狭。
言纾娅眉尾轻挑,眼神睥睨地看着他,冷冷一笑:“难不成你还真想娶我?”
韩徹被堵得一噎,表情立刻变得有些不自然,“谁说我要娶你这个丑八怪?”
被他称作‘丑八怪’言纾娅面庞之上也丝毫不见怒色,一派的清冷寡淡,“你不想娶我,我不想嫁你,那还有什么问题?”真搞不懂,这男人究竟在矫情什么?不过是退了婚约而已。从此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彼此都落得轻松自在,不好吗?
“即便要退亲,也不该是由你来。”韩徹梗着脖子,气急败坏地说道。一想到自己竟被这丑女人退了亲,还为此成了整个京都的笑柄,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庸俗!”冷冷吐出两个字,言纾娅不想在他身上继续浪费时间,绕过他身旁,径自离去。
没想到,韩徹竟然不依不饶地又追了上来。
“女人,你给我说说,本少爷到底哪里配不上你?”一想到他堂堂韩少不仅被退亲了,还是被这么一个其貌不扬、性子又出奇坏的女人,他这心里能平衡得了吗?
见他们走远了,尉迟珏才轻笑着开口:“韩徹的娘和言纾娅的娘是手帕之交,巧的是,又几乎同时怀孕。于是,两人就半开玩笑地说,如果她们生下的是一男一女,就亲上加亲。后来,也不知怎的,戏言竟成了真。从小,韩徹就因为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娃娃亲’没少遭到同伴的嘲笑。所以,对这门亲事韩大少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原本在几个月前,打算亲自登言府大门,退了亲事的。没想到,他尚未行动,倒是言纾娅先跑去他家,义正言辞地说不会嫁给他。大约是韩徹觉得没面子,打那以后时不时就去言家理论 ……”
望着那一男一女两个人渐渐走远的身影,苏毓菀倒觉得,其实他们两个挺适合发展恋情的。
看,一个热,一个冷。一个总是喋喋不休,一个又惜字如金。这样的两个人若是能在一起,反倒会形成一种互补的局面。
“对了,就在你去见谢皇后的时候,谢国舅也找上了我。若我猜得不错,他们兄妹所说应该是一件事。”尉迟珏谈笑一般地说着,语气平静无波,却潜藏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见苏毓菀无言,他忍不住问道:“你不好奇我是如何答复的?”
苏毓菀的回答维持着一贯的淡然,“这是你的事,我不该也无权干涉。”
闻言,尉迟珏微微牵动嘴角,笑容里却掺杂了微许的苦涩。
很多时候,菀儿的这种淡然都会让他感觉在他们之间有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那种距离感让他常常会产生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一筹莫展偏又无计可施。
~~?~~
太子大婚,这在北兴上下可说是一件非凡喜事。
天不亮,苏毓菀就早早起身。不同于来为她穿衣梳妆的丫鬟们个个喜形于色,她则由始至终维持着一贯的淡雅之色。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唯一可看见的只有疲倦笼罩在眼下的淡淡青黑。
昨晚,她一夜未睡。
虽然,劝说了自己无数次,这不过是为了摆脱容华纠缠的权宜之计。可心里仍对玉衍存有深深的抱歉。
上一次,她嫁给容华,是被逼无奈之举,是为了刺杀容华不得已而为之。
而这一次,却是她心甘情愿!
到底她这一生,要上几次花轿,嫁几次人?
想想,还真挺无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