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果如苏毓菀所料,南宫黎川伪装的杀手引领追兵到了尉迟靳的营地范围,却忽然不知所踪。
士兵们不敢妄动,遂即刻回去禀报尉迟鄢。
而此时,尉迟鄢在刘湛的旁敲侧击下,已经生出了疑心。此时听士兵如此说,想当然便是怒发冲冠。忽然取下挂在墙上的宝剑,不容分说就要去找尉迟靳算账。幸好被刘湛拦了下来。
“大皇子现在去无济于事。毕竟,我们没有抓到刺客,那尉迟靳必会矢口否认。到那时,反是大皇子落入骑虎难下的境地。”
尉迟鄢虽是在气头上,但还没丧失理智。听了刘湛的分析,倒觉得有几分道理。
“这个老五,他竟然敢 ……”
看着暴跳如雷、瞋目切齿的尉迟鄢,刘湛不露一丝声色,只是不停地叹着气。
“依你看,老五为何要这么做?”这是尉迟鄢百思不得其解的。当下,他与老五正处在结盟之中,合他们双方之力,攻下嘉义关指日可待。为什么这个老五却剑走了偏锋?其中可是有什么隐情?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刘湛开口,尉迟鄢本就在气头上,这会儿的神情愈发显得急躁:“本皇子在问你话,为何不答?”
“大皇子恕罪,小的……不敢说。”刘湛面上一副诚惶诚恐之色。
“有什么不敢说的?说,本皇子恕你无罪便是!”真是胆小如鼠!
刘湛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面色,连吸了几口气,终是豁出一切似的开口:“依小人之见,五皇子这是想要杀帅夺军!”
“荒唐!”
尉迟鄢大喊一声,震怒的模样吓得刘湛忙不迭跪了下去,面色白了白,却还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大皇子就算砍了小人的头,有些话,小的也必须说。大皇子不妨想一想今天发生的这许多事。先有援兵迟迟不到,险害我们全军覆没。再来就是派去五皇子那儿的副将有去无回。小的猜想,定是给五皇子灭了口了。然后就是刚刚发生的事。五皇子孤注一掷。只要大皇子不在,我方大军也就相当于没了主帅。这时,他再以同盟军的身份出现,顺势将我们的兵力收归己有。如此一来,他就有了可与皇城大军对抗的实力,又不必与大皇子分享功劳。难道,这不是万全之策?”
“以我对老五的了解,他不会这么做,也想不了这么周全。”
尉迟鄢下意识的否认,让刘湛慌了慌。的确,五皇子那个人并没有太多的花花心思,是个简单到甚至有些单纯的人。
仅是片刻的思索,刘湛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算五皇子想不了这么多,那他身边的人呢?据我所知,五皇子近来得到几位谋士辅佐,其中还包括他母舅家的表哥,安飏。那可是个狠角色。”
他的这番话让尉迟鄢大为动摇。
是啊,为何他没有想到?就算老五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却架不住他底下的人一再劝说啊。这些所谓的‘谋士’素来以阴诡闻名,通常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可不管老五是不是受了他们的蛊惑,他要杀自己,这却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咬咬牙,尉迟鄢一脸的阴鸷愤懑。
老五,既然你不义在先,我也就没必要对你仁慈了!
~~?~~
嘉义关
苏毓菀让蝶舞烫了一壶酒,又备了几碟小菜。
所以,当楚挚和南宫黎川进来时,看见桌上摆放的酒菜,不约而同地微微一怔。
“太子妃这是 ……”楚挚微笑着询问,神色间有一丝淡淡费解。
“就这么干坐着聊太没意思,不若,喝一杯如何?”
闻言,南宫黎川的眸子隐隐一闪,“太子妃知道我们俩会来?”之前,听楚挚将这女子夸得神乎其神,他还嗤之以鼻。此时看来,这女子果然有她的特别之处。
苏毓菀指了桌旁的两个空位,似笑非笑地说道:“不如坐下来说可好哦?你们一直站着,我就得一直仰着头,很累的。”
楚挚和南宫黎川相视一眼,双双入席落座。
苏毓菀为他二人各斟了一杯酒,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不瞒二位,我这杯子里其实是白水来的。我身体有恙,恕不能陪二位一醉方休。
“哦,无妨!”楚挚如今对苏毓菀的态度有了很大改善,虽然还不能像对待尉迟珏那样当她是家人一般,但至少比起她刚抵达嘉义关那会儿,已经好上了许多。
各自饮尽杯中的水(酒),苏毓菀温雅的声音幽幽响起,“二位今日过来,应该是想询问我对付联军的下一步办法吧?”
楚挚听后点了点头,“之前,太子妃的计划是分化联军。这个计划也确实成功了。可就算他们两方不联合起来,各自为战的话,对嘉义关一样是个很大的威胁。除非……”
“除非怎样?”于唇角牵出一个精明的笑,苏毓菀代替他把话说完:“除非逼退他们任何一方?”
“正是!”
“这有何难?”
一听她完全胸有成竹的口吻,楚挚的眼睛一亮,“难道太子妃已经想到了办法?”
不答,苏毓菀却反问到:“在二位看来,尉迟鄢、尉迟靳,我们该着力逼退哪一方?”
“当然是尉迟鄢!”楚挚几乎想也不想地回答。“我们之前的计划不是都针对他?如今也成功地让他对尉迟靳起了疑心。不正是该趁机将其逼退的好时机?”
“时机虽然不错,可是……如何逼退?”
被苏毓菀问得一怔,楚挚沉默了下来。倒是身旁的南宫黎川自打进来后第一次开了口:“尉迟鄢这个人深有傲气,又刚愎自用,是不会轻易退兵的。”
苏毓菀笑着补充道:“还有,他自私狠辣,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我们并无可逼其退兵的筹码。相形之下 ……”
一个念头突然跳进楚挚脑海,他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太子妃是想从安家入手?”
苏毓菀唇边翘起的弧度莫名一深。毫无疑问,楚挚猜对了。
“可……”楚挚眉心拧起一个疙瘩,“那尉迟靳应该也知道,对于一个起兵谋反的人而言,不进反退就是死路一条。他会乖乖就范吗?”
“这就要看安家在他心中是个什么样的地位了。当然,还得仰仗楚公子的唇枪舌剑。”
“我?”楚挚眉尾轻挑,显然大为意外。
苏毓菀笑着点头,“我来之前,从韩徹那里了解到一些二位的优点长处。听他说,楚公子的舌辨之功非常了得。”
韩徹这个叛徒!
楚挚在心里低咒了一声。不过好像在他们三人之中,太子妃与韩徹格外亲近些,对他是直呼其名,却一口一个公子地称呼自己。
南宫黎川所想,完全和楚挚不是在一个层面上。有意无意地看了坐在对面的女子一眼,心里忽然产生一个想法:会不会其实,她是故意为之?
这次是楚挚,之前则是他……类似的任务她其实大可以委派别人前去。诚然,他的身手是不错。可据他所知,这个女子从京中带过来一些暗卫,个个都是功夫界的翘楚,去完成那样的任务绰绰有余。但她却独独交给了自己。
或许……
当然,这只是他的主观臆测。他不禁在想,或许她如此做,恰恰是为了替他和楚挚‘正名’。而不是到了最后,功劳独占!
~~?~~
“小姐,你真让那个楚挚孤身一人去见尉迟靳?”
好似十分讶异苏毓菀所做的这个决定,蝶舞双目微瞠,眉头则隐隐蹙起。
将她微妙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苏毓菀忍不住促狭一笑,“怎么?你担心他?”
蝶舞一听这话,吓得脸都白了,“小姐千万不要开这种玩笑,我怎么会担心他?盼着他死还差不多。”
“我可不记得你以前对谁这么毒舌过。”苏毓菀笑容里的促狭意味愈发深了几分。
“那是因为……因为我以前从未遇到过这么讨厌的人啊。”急着替自己辩解,却不知为何,蝶舞的脸竟红了。
“这不正好。既然你如此讨厌他,他去了尉迟靳阵中,干脆就别回来了,省得你看他碍眼。”苏毓菀漫不经心地说。斜斜飘过去的视线,看到蝶舞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不禁有一丝玩味从眼底一闪而过。
“那样……最好!”蝶舞仍在嘴硬,虽然竭力克制表情,仍是被苏毓菀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
该不是这两人打着打着还打出感情来了?
想到此,她不禁莞尔失笑。
当然,她不会让楚挚去送死。如今,安家满门性命都在尉迟珏手中攥着,尉迟靳断不会轻举妄动。何况,还有个安惠妃。
据她所知,尉迟靳这人虽跋扈狷狂,却是极孝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