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谢曼青简单用罢早膳,便在侍女欢儿的陪同下走去清月小筑。
要说这尉迟珏,也真够偏心的。清月小筑,那可是整个太子府最为清新雅致的地方。不给她这个太子妃也就罢了,居然还给了一个身份地位都不如她的女子。这不明摆着要她沦为别人口中的笑料吗?
当然,她不会为着这样的‘琐碎小事’而真的生气。清月小筑虽好,那姓苏的女子也要有命住才行。
“你们好大的胆子!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眼前站着的人是谁。”
欢儿也算狐假虎威,有了谢曼青这个新晋太子妃撑腰,连带着她将腰板挺得直直。眼见着清月小筑外的两个护卫居然连她们的路都敢拦,可把她气坏了。
谁知,那两个护卫竟是铁面无私!
“太子有令,闲杂人等不得踏入清月小筑。”
赫!
这下,欢儿更是气得跳脚,“谁是闲杂人等?你给我说说,到底谁是闲杂人等?你们都是瞎子吗?在你们面前站着的是太子妃,是这太子府的主子。而你们……不过区区护卫。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呦,这是谁啊,一大早就这样大的火气?”
听到身后传来的这道声音,谢曼青的眸子隐晦地闪过一道流光。
随之响起了脚步声。不过片刻,韩徹就已站到了她们主仆二人的面前,抱着双臂,脸上是习惯性的嬉笑。
“我倒是谁呢,原来是谢大小姐。难怪会有这样大的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上御驾来临了呢。”
谢曼青微微一笑,不与他争一时的口舌长短,闻言,只就面露歉然,淡然说道:“让韩公子见笑了,是我这侍女不懂礼数。她也是见我在两个护卫面前吃了亏,一时气不过才……”
说是侍女不懂礼数,可却口口声声都在替侍女辩解。果然是,有有其主必有其仆!
韩徹暗自腹诽,挂在脸上的笑容不觉一深,“谢大小姐这话说的。他们只是护卫,哪里敢不给谢大小姐面子?实在是这清月小筑得了太子的禁令。别说你,就连我想进去逛一逛都不太容易。”
听他一口一个‘谢大小姐’地称呼自己,俨然并不承认她的‘太子妃’身份。谢曼青不由得黯淡了眉眼。慢慢垂下眼帘,从外人看是一个黯然失落的表情。可细看之下,却会发现她眸子里闪烁的流光竟比往日都璀璨几分。、
先有护卫,眼下更是连韩徹都出面阻止自己进去,这意味着什么?
昨晚,爹命人悄悄传递消息给她,说是韩徹那几个人正在满城地奔走找人。至于他们找的是谁 ……
有意味不明的笑意自她眼角缓慢的一点一点地漾了出来。
她就说,容贵妃一旦得知太子是在大梁中的蛊,又怎可能不联想到那个女人身上?而一个险些害死了她儿子的人,容贵妃怎会继续放任她留在太子身旁?
看韩徹如此‘紧张’,不想她进清月小筑,难道是那个女人没有寻回来?还是她根本已经……
“韩公子,我不过只是想去见一见姐姐,不会连这都不行吧?”
这便姐妹相称了?怎么她谢家人的脸皮一个比一个厚?
韩徹隐下眼底的一丝不耐,爱莫能助地耸耸肩,“命令是太子下的,你对我说没用。除非太子让进 ……”
眼见着谢曼青一再受到阻碍,她身旁的欢儿又看不过去了。
“我家小姐是太子妃,这里是太子府,有什么地方是小姐去不得的?识相的就赶紧让开,不然……”
“欢儿!”谢曼青低斥一声。
看着她们主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默契地演戏,韩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么会演戏,怎么不去戏班子?
“谢大小姐的丫鬟脾气还真是不小。不过你瞪我也没用。我都说了,禁令是太子下的。有本事,你去瞪太子……哦,你要是真敢这么做,公子我就赏你一锭金元宝。如何?”
“你——”
欢儿被他奚落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得直跺脚。
正在这时,清月小筑里忽有一道温婉女声飘了出来。
“韩徹,来者是客,就让她进来吧。”
这声音——
谢曼青猛地一震,脸上颜色不停变换着,好不精彩!
为何她在?为何是她?她不是已经……
“既然这清月小筑的主人发话了,谢大小姐就请进吧。”
不想被韩徹看出什么,谢曼青急忙整理好面上表情,迈开步子,走入清月小筑。
欢儿理所当然地跟随,却被韩徹一个横臂,挡在了外面。
“这里的主人喜欢清静,清月小筑不是谁都进的。这位厉害的小姑娘,就在外面等吧。”
欢儿暗暗咬牙。他一定是故意的!
从外面看,就已觉得这清月小筑非常之不同。若是走入其中,更会不自觉地被里面宛若世外桃源般的美丽景观所吸引。
只可惜,谢曼青此时心绪繁乱,根本无多余的心思去看什么景观!
那个女人还活着,为什么?难道昨日韩徹他们苦苦寻找的人并不是她?
不,一定是她。也只有她,才能连太子都惊动,不惜将婚礼抛之脑后。更别说韩徹、楚挚与南宫黎川全体出动。
能令他们全体出动,除了这个女人,她不做他想。
究竟这中间出了什么纰漏?为何她好好的?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刚刚经历了危险 ……
心思稍敛,因为她此时已经步入了那精致小楼,在韩徹的引领下,一步步上到顶层的阁楼。
“呀,我竟不知太子府还有这样的地方。今天,当真是开了眼界了。”
谢曼青的话倒像是由衷的感叹,并无半分不满亦或妒意流露。
此时,苏毓菀端坐在茶桌旁,桌上是刚烹好的茶。她斟满一杯推给了谢曼青,一边淡淡地说道,“太子妃请坐。”
谢曼青不满她见了自己竟连站都没有站起,更别说向她这个太子妃请安问礼了。
不过,算起来,这是两人在正式场合下的初次见面,她自不会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斤斤计较,倒显得自己没了气度。
其实,她哪里知道?苏毓菀之所以没有站起,是担心自己四个多月的肚子暴露在她眼下。
依言落座,谢曼青端起茶,不急着喝,却放到鼻子前闻了闻,不由得感叹道:“嗯,好香的茶呢,竟还有淡淡果香。”
“太子妃不嫌弃就好。”苏毓菀淡淡回应。
谢曼青来做什么?耀武扬威吗?还是宣示主权?
不论是哪一种目的,她只怕都要白跑一趟了。她原也没想在太子府久待,若要宣誓主权,那她大可不必。
“对了。昨日婚典上怎不见姐姐?我本想与姐姐打声招呼的。”
聪敏慧黠如苏毓菀,如何听不出她话音里的‘试探’之意?看样子,谢曼青对昨日发生的事也并非浑然不知 ……
“我身子不大爽快,出去了,还要别人来照顾。昨天是太子与太子妃的大喜之日,岂可被我抢了风头去?”
哼,身子不爽快?她这谎话还真是信手拈来!
谢曼青在心里冷冷地嗤笑一声,面上则是一副担忧之色,“姐姐身子不爽快?可找了大夫来看一看?”
“没什么打紧的,让太子妃担心了。”听她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自己,苏毓菀内心是崩溃的。这谢家小姐于她而言,就是个陌生人。几时,她们亲近到要‘姐妹相称’了?
实在不想陪人演戏,有这时间,她情愿回房间安静地看会儿书。
嘴唇嗡动着,苏毓菀正想找个借口抽身,楼梯上无预兆响起的脚步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眼看过去,竟是尉迟珏从楼梯口走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件披风。
见到他,谢曼青忙从茶桌旁起身,对他盈盈一福,“见过太子殿下!”
尉迟珏却像压根没看见没听见她似的,几个大步到了苏毓菀身后,将披风小心翼翼地盖在了她身上。然后又绕到她身侧,将她的身体板正过来,温柔地系上披风系带。
“虽已是春天,你也不可贪凉大意。这阁楼四面通风,冻着可怎么好?”
苏毓菀回以尴尬一笑。她怎么觉得尉迟珏是在故意给谢曼青‘难堪’?
问题是,你给她难堪便给她难堪,何必要牵连自己?她可不想成为女人嫉妒之下的牺牲品。尤其她和尉迟珏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平白被人‘恨’上,那她多冤枉!
不过,这位谢家小姐的‘段数’似也极高。换成了其他女子,被自己的夫君这般‘羞辱’,怕是找根绳子吊死自己的心都有了。可是这位……却面不改色,甚至一派的泰然自若,嘴角还噙着微微浅笑。
“我便不打扰殿下和姐姐了,告辞!”
别误会,她可不是落荒而逃。人家由始至终都是一副悠然惬意之态,含笑几许,眸色清润。倒好像,她才是这场感情角逐的胜利者。
透过阁楼敞开的窗帷,尉迟珏看到谢曼青离开,才重新走回苏毓菀身边,神色之间多了几分紧绷。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