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如何?”
苏毓菀强行克制心头那股莫名的躁动,对上尉迟珏讳莫如深的一双眼,原本便不舒展的眉头忽而拧得更紧了。
尉迟珏低低地笑了两声,只那笑容却空泛得没有灵魂。
“苏毓菀,我想要如何你会不清楚?不妨实话告诉你,从带你来北兴那天起,我就没打算放你离开。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这辈子,你只能在我的身边。”
“你疯了!”苏毓菀喃喃地吐出三个字。
闻声,尉迟珏嘴角勾起了意味深长的笑意,“对,我疯了。早在爱上你那天起,我就已经疯了。”
眼前的男子眉如墨画,鬓若刀裁,眼若寒星……明明是她记忆里的样子,她却只觉得陌生。
忽而发觉,她竟无法看透他。
到底他的话是真是假?
“我一定要回去!”她语气坚决地说,一双眸子寒气逼人。
尉迟珏唇角笑意不减,闻言,只就淡淡地吐出一句:“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离开北兴!”
“那咱们走着瞧!”
苏毓菀愤而离去,徒留下空气里飘荡的一缕幽香。
几乎在密室墙门关合的一瞬,尉迟珏嘴角笑意凝固,黑眸掠过一丝复杂的深沉 ……
“你这又是何必?为何不干脆告诉她你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她?”
南宫黎川不懂爱情。所以看到尉迟珏不惜做‘恶人’也要保护那女子的决心,让他愈发感到困惑。
为何要做这个‘恶人’?实话实说不好吗?就说大梁局势未稳,担心她回去会受到‘池鱼之殃’。这么说,他反倒能得到她的感激,不是吗?何必要让她‘恨’他?
尉迟珏的双眼对着她消失的那堵墙,久久凝注,仿佛想要穿透那冷硬的墙壁看见她一样 ……
就在南宫黎川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略显沙哑的嗓音幽幽在书房中响起:“只有这样,她离去时才不会对我心存歉意。”
~~?~~
尉迟珏说的没错。他不放她们走,她们插翅也难逃。
虽然蝶舞打从心底里不愿承认尉迟珏真的就能只手遮天,但似乎也容不得她不信。
小姐归心似箭。
这两日,她们曾不止一次尝试过离开这里,却往往徒劳。
尉迟珏派了几名高手在小岛上‘监视’着。
她不信邪,和那几个人动了手。
结果……她惨败而归。
蝶舞也曾想过联络上明月楼的人来帮忙。可问题是,如今的她连小岛都出不去,怎么联络同伴?
“小姐,看样子,尉迟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我们该怎么办?”
连日来,被人当作‘囚犯’一样,蝶舞的心情愈发烦躁。
相形之下,苏毓菀倒显得老神在在、气定神闲!
“总能出去的!”
每当被蝶舞问及怎么办时,她总会抛出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怎么听都像在搪塞敷衍蝶舞。
蝶舞不知小姐哪儿来的这种‘自信’,反正她是愁死了!
每每在紧张焦虑时,蝶舞总喜欢做这样那样的家务,此时也不例外。
一会儿擦擦桌椅,一会儿扫扫地……似乎这样的忙碌能让她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事实上,她也真地心平气和了许多,如果楚挚不来的话 ……
“你来干什么?”
看着跨进门槛的男子,蝶舞本就不爽快的心情更添了几许郁闷,扔了手里的扫帚,横眉冷对地怒瞪来人。
见她一夕之间似乎又回到从前,对他百般敌意,楚挚的心里何尝不感到郁闷?
话说回来,决定是太子下的,她冲自己发什么火?
“我来看看你们。缺什么少什么尽可告诉我,我去置办。”
楚挚此来,俨然带了最大的诚意。他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与蝶舞无谓的争执上。说白了,这是珏和苏毓菀之间的拉锯对峙,与他们有何相干?
“我们就缺一样,自由!你给得了吗?”
面对蝶舞的质问,楚挚选择了沉默以对。
蝶舞咬着嘴唇,唇色已明显泛白。她气楚挚的无所为,更气他和尉迟珏‘沆瀣一气’,欺负她们主仆。
到头来,他还是选择和尉迟珏站在一起是吗?
这些臭男人,想到的永远只有自己。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了!
“诶,你怎么又打人?”
楚挚慌张于她的‘突袭’,然而在那看似波澜闪动的眼底,却是一抹淡然。
希望他这么做是对的!
蝶舞不由分说地出手,根本没给楚挚反应的时间,就已将其擒住。
“小姐,我们走!”
如今有了这个‘人质’在手,她就不信外面那些人还敢阻止她们。
蝶舞的‘突发奇想’起到了奇效。结果与她料想得一般无二,尉迟珏派来岛上的那些人眼看着楚挚被她用刀抵着脖子,哪里还敢妄动?遂只能听之任之。
就这样,蝶舞‘挟持’楚挚,和苏毓菀得以顺利‘逃’出了小岛。
“到这里应该就可以了!”
跑了不知多久,竟是被‘挟持’的楚挚率先打破了沉默。
“什么?”蝶舞虽是听清了他的话,却一时无法分辨理解。
他说‘到这里就可以了’,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可以了’?究竟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蝶舞被蒙在鼓里,却不代表苏毓菀也像她一样糊里糊涂。早在楚挚‘任由’蝶舞挟持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出了他的用意。
“楚公子这么帮助我们,难道不担心尉迟珏事后会找你的麻烦?”
如果说蝶舞先前还糊里糊涂、一头雾水,这会儿听了苏毓菀的话,头上如是被打了一棍,再后知后觉她也该明白了。
“你是故意的?”双目因愕然而瞠大,眼中神色连着变了数变。
楚挚微笑看着她,眸子里恍然有一层柔柔的水波沉浮晃动,“不知下一次我们再见,是什么时候?”
蝶舞心里莫名地一阵揪痛。害怕会被他看出情绪上的变化,她急忙把头低了下去,故作不在意地说:“谁还要和你‘再见’?讨厌鬼!”
被说成是‘讨厌鬼’,楚挚也不生气,甚至嘴角的笑意更灿烂了几分。
这丫头一走,以后就没人与他吵闹斗嘴,日子怕就无趣了呢!
“再往前走一段路,有一辆马车,是我为你们准备的。马车上有些盘缠,足够你们回到大梁了。快,别耽搁了。”
蝶舞做梦也没想到,他居然连马车和盘缠都为她们准备好了!原本,她还想去找明月楼的同伴。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
“楚公子今日之恩,毓菀铭记于心。来日若有机会,必报答此恩。”
对上苏毓菀真诚的目光,楚挚微微一笑,“苏姑娘言重了。比起你曾为我们做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苏毓菀冲着他微一点头,扯着蝶舞的手臂吐出三个字:“我们走!”
蝶舞的脚步虽是向前,头却忍不住频频扭向身后,眼睛里盈盈闪动的波光是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不舍!
楚挚没有骗她们。
没行出多远,在她们前方果然出现了一辆马车。
此时的苏毓菀早已是气喘吁吁。黑夜掩映下,蝶舞并没发现她的脸色已微微泛白,额头上更有一层细密的汗珠渗出。
苏毓菀强忍不适,在蝶舞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因为没有车夫,蝶舞只能临时充当‘车夫’的角色。她想,楚挚连盘缠都准备了,却独独没为她们备上一名车夫,应该是出于‘安全’的考量。这时候,还是越少人知道她们的‘行踪’越稳妥。
蝶舞心中笃定了,尉迟珏一定会派人来追,所以让马车驰骋得飞快,连车上坐着一个‘孕妇’都顾不得了。
原本还觉得这位北兴太子人挺好的,至少对她们小姐好得不能再好了。哪成想,这根本是只披着狼皮的羊。北兴太子近些日子性情大变。又或者,这才是他的‘真性情’。他一心要将小姐禁锢,此时她们不逃,怕日后就没有机会了 ……
蝶舞心里如是这般想着,手上用鞭子催促马儿的动作越来越频繁,足见她心里有多着急。
由于是赶夜路,她实在分辨不清前路的状况如何,时不时的,车轮轧在石头又或木桩上,带起剧烈的颠簸。
苏毓菀坐在摇晃剧烈的马车上,原本便不舒展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她是真的很不舒服 ……
“孩子啊孩子,乖,再等一等……等到娘去到完全的地方,再把你生下来。”否则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们要怎么办才好。
左手放在鼓起的肚子上,一下一下轻柔的摩挲,和‘孩子’打着商量的苏毓菀浑然未觉真正的危险,正悄然临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