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瑶在宫外即被换上了宫女服饰,被郑贵妃等人‘悄悄’带进宫中,关入密室。想是郑贵妃不愿声扬此事,终归家丑不可外扬。
不过,此事倒分外有些稀奇。以她对郑贵妃的观察,这位贵妃娘娘和容璟之间的母子情谊淡薄得很。真看不出她竟然会为了容璟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亲自前往邺王府将她拿下。
白念瑶屈膝坐在墙角,头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黑暗之中,唯有一双雪亮的眼散发出微末光线。
她想象到有一日容璟发现她‘细作’的身份,大怒之下,要嘛杀了她,要嘛让她生不如死。可当这一日真的来了,容璟的不闻不问令她错愕之余,心里隐隐的竟还生出了几分怆然。
他竟由着郑贵妃把她带走,由始至终未发一言。
呵,也对。借郑贵妃的手来除掉她,总比他自己动手要省事得多。没的再传出些风言风语出去,他无端落了个‘狠毒’的名,到底是不值得。
轰隆一声,眼前石门应声开启。
白念瑶被骤然透进的光线刺痛双眸,下意识闭了闭眼。待到双眼能完全适应骤亮的光线,才复又睁开。
几名嬷嬷宫女鱼贯而入。
嬷嬷走在前头,宫女则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白氏,你可知罪?”
呵,好大的架势!
白念瑶清冷无痕的目光落向首开口叫嚣的一位老嬷嬷。大约‘狐假虎威’,说得就是她这一种人。不过是跟了个‘宠冠六宫’的主子,就妄想抬高自己的身份。可就算再怎么抬高,奴就是奴,焉还能压过主子的身份去?
白念瑶冷冷地牵动嘴角,不言。
这位李嬷嬷可算是宫中的老人了。且不说资历摆在那儿,那些个小宫女小太监谁人不是对她马首是瞻。单单一个郑贵妃近前掌势嬷嬷的身份,也足以构成她‘鼻孔朝天’的资本。
在这宫里,谁人不知郑贵妃是皇上心里最惦记的人。皇上对郑贵妃的宠,已到了绝无仅有的地步。连带着,她们这些平素里侍奉郑贵妃左右的人,自然也跟着‘沾光’。
李嬷嬷素来在宫中都是‘横着走’,即便是那些位分低于郑贵妃的娘娘们,也不敢轻易给她脸色看。不想这会儿,却在这位犯了错的邺王妃面前看了好大的脸色。
邺王妃?哼,她算是哪门子的邺王妃?现如今落到她的手里,还这么‘趾高气昂’。这便让她瞧一瞧厉害。
毒辣的念头一在脑中闪过,李嬷嬷眯起混浊苍老的双眼,朝一名宫女使了使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忙不迭走上前来,递过什么东西来。
白念瑶冷眼看去,被李嬷嬷捏在两指之间的,赫然是一根寒光闪烁的细长银针。
“我劝你最好还是识相些,也可少受些皮肉之苦。说,是谁派你接近王爷?又是谁给你的毒药,让你毒害王爷?说!”
白念瑶眼见她气势汹汹、目露凶狠之光,却始终淡然。只是扫了李嬷嬷一眼,便转开目光,竟是毫无惧色。
见此情状,李嬷嬷鼻腔里哼出一团冷气。
毫无惧色?那是还没见识到宫中刑罚的厉害!
忽然,她眼泛寒光,扬起手,将手指间的细长银针狠狠刺进了白念瑶肩膀。
然而,令人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银针冷不防地刺入身体,那种疼是任何人都无法忍受的。
李嬷嬷得意地弯起嘴角,正等着她惨叫哀嚎。可是,一眼望见女子竟跟个没事人似的,别说惨叫哀嚎了,甚至连眉毛都不见她皱一下。
嘴角的笑容瞬时僵住,李嬷嬷不信邪,再度手起针落,沾染血珠的银针完全没入女子身体里 ……
这一次,总算女子有了反应,却仅是满目讥讽地睨了她一眼。这一眼目光之下,挑衅意味十足。
火气噌的直窜脑门,李嬷嬷怒极,一把抓过足有七八根银针,同时扎进白念瑶身体里。
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银针硬。
不知道疼?我就多扎几下,非扎到你痛哭求饶不可!
针刑,是李嬷嬷惯会用的手段。通常,宫女太监们犯了错,若是打在明面上,少不得会惹人非议。故,她就想出针刺的办法。既起到了惩罚之效,让那些太监宫女惧她怕她,同时,细细的针孔不易会被发现,真可谓一举两得。
惯常,只要银针刺下去,甭管是宫女还是太监,都会疼得满地打滚,求爷爷告奶奶。每当那时,她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觉得是自己的手段‘制伏’了他们。
可是今天……她却一再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一通的针刺下来,‘罪人’没怎么样,反倒是她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白氏,你还不认罪吗?”李嬷嬷气息微显凌乱地诘问。
白念瑶云淡风轻的脸上一派从容清冷之色,扬了扬线条轻俏的下巴,星眸幽沉,阴冷似冰。
就在此时,宫女们齐刷刷地跪地请安。李嬷嬷忙不迭整理衣裳仪容,微躬着身子,迎着郑贵妃走上前去,回禀的声音犹带不甘:“娘娘,这女子骨头硬得很,奴婢的‘针刑’对她不管用。”
郑贵妃眼见女子凝然不动的表情没有一丝波乱,唯有脸颊略露苍白,清澈如水的眸子迎望她威严冷肃的目光,竟是毫不畏惧。
可惜了!她素来欣赏有气节不轻易屈服的女子。若是彼此换个立场,她倒很愿意与这小小女子成为‘莫逆之交’。
“她说与不说没什么紧要。那个唤作飘雪的‘细作’不是已经招认了 ……”
飘雪?招认?
白念瑶不由得一震,表面却不露任何声色。
“那依娘娘的意思 ……”李嬷嬷其实已经猜出了主子的意思。不过还需主子亲口说出才行。她可不敢随意做这个主。
郑贵妃面无表情,唇齿嗡合,吐出的字音犹如裹着寒冰:“本宫断不会放一个居心叵测之人在王爷身边。一个毒杀当朝亲王的罪名,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了。”
言下之意就是,再没有留下这白姓女子的必要了。
左不过杀了个人,何况又是‘罪大恶极’之人。即便传了风声出去,闹到皇上跟前,她也可面不改色地为自己辩驳。
当娘的,替儿子清除‘孽障’没什么不对。
李嬷嬷点头应下,“奴婢懂娘娘的意思了。这个地方污秽,娘娘不宜久在 ……”
郑贵妃若有若无地看了眼白念瑶,不禁有些诧异于她的平静。
就要奔赴黄泉,难道她一点也不怕吗?
呵,这小女子当真有点意思。只可惜,注定要命绝于此。
双脚一旋,郑贵妃正欲转身出去,一宫女低着头快步走来,“禀娘娘,四皇子求见!”
“四皇子?他来干什么?”
郑贵妃向李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解决了这里的‘麻烦’。只怕四皇子容华这时候来见她,就是为了这个女子。
李嬷嬷微微颔首,只一个眼神的交汇已对她的用意心领神会。
郑贵妃走后,李嬷嬷不再专注于针刺之刑的折磨,而是从另一个宫女手中拿过一条细绳。看样子,是打算活活将人勒死。
这同样是内宫惯用的手段。用细绳勒死,过后再伪装成上吊自缢,水过无痕 ……
“白氏,对不起了!记着,下辈子投到一个好人家,别再‘作恶’了!”
最后一个字的字音尚未落下,她就已迫不及待地要用绳子套住白念瑶脖子。
可就在此时,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坐在地上的人蓦地站起,狠狠一脚踢在了李嬷嬷的肚子上。
李嬷嬷哀嚎一声,身子被踢飞出去,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其他几个嬷嬷宫女见状,一拥而上,试图靠人多擒住突然暴动的‘罪妇’白氏。然而,人多就能赢吗?
顿时,哀嚎声四起,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人,个个被打得够呛。就她们那娇滴滴的身板,又怎敌白念瑶无情的拳脚?一时间被打得没了脾气,唯有李嬷嬷,躺在地上,连起都起不来,竟然还在不忿地叫嚣着:“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宫里动手。我要禀告娘娘,让你……”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看到白念瑶正一步步向她走来。
想起她方才踢打宫女嬷嬷时的狠劲,一股恶寒陡然窜遍全身。
白念瑶来到她身前,蹲下来,冷艳的面孔浮出一抹残忍的笑,语调很轻,语速很慢,声音更是波澜不惊,“你想要怎样的死法?”
刺骨的寒意兜头而下,李嬷嬷大骇,再看女子嘴角的笑意变得有些莫测高深,身体便如筛糠搬剧烈地抖了起来。
“别……”
她想说‘别杀我’,白念瑶却连留下遗言的机会都不肯给她,蓦的,两只手各放在她两侧耳朵处,一拧!
只听‘咔吧’一声,被拧断了脖筋的李嬷嬷死得痛快而又干脆。
白念瑶冷冷看着她留下最后一个恐惧表情的脸,这么个死法其实也算便宜她了。想来,宫中多年,这位老嬷嬷手里的人命官司应该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