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璟奉命前往北海绞杀海匪。
话说,北海一带的渔民常年遭受海匪滋扰,饱受煎熬。朝廷派出良将本也是分内之事。可让狄修包括容璟的一众亲随颇有微词的是,即便如此,陛下也不该派出容璟这个当朝亲王。
往好听了说,是大材小用。看得明白的,都知道这是陛下在给容璟脸色看。
不过,容璟本人倒是平静得很。
只是这种‘平静’,却让狄修越发感到惊心。
不分昼夜的赶路,原本一个月的路程愣是被他们缩减成了十八天。
到了北海一带,容璟更是片刻不停歇,直接叫来负责勘守防卫之责的北海驻军都统,姜埕,以及几位副都统,马不停蹄地聚合,研究退匪方案。
一旦有了方案,容璟便决定亲自上阵。
“主子,您这样不分日夜的劳累,身体怎么吃得消?”
狄修发现自己近来变得越来越啰嗦。实在也是无奈得紧。谁让主子变得这么……不正常。
“我不累!”
“就算您不累,大家伙却都累了。要想上阵杀敌,总该拿出最好的状态。这样子,属下担心会‘出师不利’。”
骤然,一道凌厉的眼光劲射而来,狄修忙不迭地低下头,忍住叹气的冲动。
他知道主子心情不好。可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主子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又是何必呢?
“传令下去,休整一日,明天一早随我出海退敌!”
“是!”
狄修转身走出帐房。
等候在外面的几人立刻围拢过来。见他点头,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如今,也只有狄护卫能劝得住王爷了。”
开口之人明叫林楚漄,一年前还只是军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而已。战北兴时,容璟看出了他的几分治军才华,将其提拔为百夫长。也是他自己争气,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接连被擢升,如今,已然晋升军领。
这次,他原不在出征之列。却自动请缨,为的是能再一次和王爷并肩作战。
狄修冷笑两声。劝得住?才怪!
“不过,咱们王爷到底怎么了?行军这半个月以来,我就没见他笑过。”
何文冲,还只是个半大孩子,今年左不过才十五六岁。他却硬说自己已经二十了,是因为长着一张娃娃脸,才看上去‘年轻’些。
别看他小,武功修为却远在狄修之上,身法诡异。
容璟待他极好。虽身为‘暗卫’,大多数时间却都在外面逍遥。这次是听说主子要前往南海剿匪,他才跟着的。
别误会,他可不是担心主子会有危险。区区几个海匪,难道他家英明神武的主子还应付不了?他之所以跟来,纯粹只是想看一看海匪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真像说书的形容那样,凶神恶煞,长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而且他对传说中的‘海盗船’也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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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个月的时间,尉迟玦一行人走走停停。他似乎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态,并不急于返回北兴。
他不着急,苏毓菀自然也没资格催促。何况,她剑伤未愈,本就身心憔悴。这样缓慢而行,反倒立于她尽快把身体养好。她也就更没理由对此有所微词了。
快到北兴境内时,尉迟玦突然决定由北兴使团先行一步,他则要去附近的海边转转。
“去海边?”
苏毓菀柳眉轻蹙,显然对他的这个决定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不急着赶回北兴对北兴皇帝‘复命’,反而要去什么海边。这不太奇怪了吗?
尉迟玦像是早想好了说辞,见她面色狐疑,便笑了笑:“我离开几个月,帝都一定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做。想到接下来要应付的一大堆事,我就头疼。不如先去海边散散心。要知道,回去以后,诸事缠身,以后只怕我再没有机会和这份惬意的心情出去游玩。何不趁此机会玩个够?”
听他说得似也有几分道理,苏毓菀遂点了点头,“那好,你去玩你的,北兴,我自己去!”说完,举步作势要走。
“诶诶诶!”尉迟玦一个横步,挡在了她面前。“不是谁都有机会可以看到海的。你就不想去看看大海吗?”
“不想!”苏毓菀回得干脆。一脸的寡淡之色,倒不像是敷衍之词。
事实上,这一路过来,除了冷漠寡淡,他几乎没在她脸上看到过别的表情。心灰意冷,莫过于此。
“没有我带路,你怎么去帝京?”
帝京,正是北兴的都城。
闻言,苏毓菀冷嗤一声,“我活生生的人一个,会连个地方都找不到?”
尉迟玦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当然知道没有我你也能找去帝京。问题是,到了帝京,没个熟人帮忙,你要从何处入手调查你爹的事?再不济,我也是北兴的皇子。要势力有势力,要人脉有人脉。只要你答应陪我去海边一游,我就倾力相助,如何?这样的交换,你可一点也不吃亏。”
苏毓菀冷冷扫了他一眼,还在大梁时,她就有这种感觉了。总觉得,她在被这个北兴皇子‘牵着鼻子走’。
“去海边可以,时间不能太长。”
面对她又一次的‘妥协’,尉迟玦得意地咧开嘴一笑,“十天就好!”
“十天太长,五天!”
“五天太短了!不然,八天?”
“五天!”
“七天?”
“五天!”
“你这个女人,就不能让让我吗?”
“就五天,爱去不去!”
“好了好了,五天就五天。”
也不知他们俩是谁牵制住了谁。尉迟玦暗暗嘀咕了一声,虽吃了亏,唇角翘起的弧度却莫名一深。
这样有她相伴的感觉,似乎还不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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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修看了眼坐在帐中面色透着丝丝阴沉的主子,暗暗咽下一声叹息。
就在昨日,主子带兵出海,重挫了那帮气焰猖獗的海匪。虽未彻底将其剿灭,但也重挫其锐气,算是旗开得胜。
可即便如此,主子的脸上也丝毫难见欢颜。
自从那个女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主子俨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在京城时,为了找到人,他几乎陷入了疯狂。如今奉陛下旨意到北海剿匪。他原本以为,主子总算能把心事暂时放一放。可结果似乎并非如此。
面对海匪,主子身上所散发出的狂猛戾气,一度让他心惊;出海归来,主子更多的时间是坐在那儿怔怔的发呆。很少能从他脸上看到什么表情,正如此刻。
这样的主子,居然让他感觉到了一丝陌生!
“启禀王爷,营外有人求见,声称是你的朋友。”
听着来自帐房外的一声报备,容璟总算有了反应。抬起目光,淡淡瞥了狄修一眼。后者心领神会,立刻大步而出,代替容璟到了营外,想看看自称是主子朋友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彼时,大营外,尉迟玦背身而立。听见脚步声才悠悠地转过身来。看到来人是狄修,即失望地蹙了蹙眉,“容璟人呢?跟我摆架子是不是?”
狄修一见是他,眼中倏地划过几分喜色。
说不定,玦公子的出现能让主子疏散心结。
“容璟,听到有人自称是你朋友,你就应该知道是我。我路远迢迢来看你,你怎么也不出去迎迎?没义气!”
人未到,声先至。
尉迟玦和容璟这对至交好友,说起话来向来都‘没大没小’‘直言不讳’,狄修早就见怪不怪了。倒是附近的几个兵卒,不约而同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这人谁?跟他们王爷说话怎么也没个‘规矩’?
规矩?那是个什么东西?且不说尉迟玦堂堂北兴皇子的身份,即便他是一介布衣平民,既与容璟结成了八拜之交,自然早就将规矩礼节抛到一边。难不成见了容璟,还要先做个揖?
“喂,我跟你说话,你听没听见?”
走入帐里的尉迟玦眼见着容璟像压根没瞧见他一样,不禁有些愤懑。
“你来干什么?”
自顾自在桌边落座,尉迟玦端起一杯倒好的茶就要往嘴边送,听了‘好友’这句不冷不热的询问,气得他差点没把茶泼到他脸上。
“什么话?好像我不该来似的。”
容璟不再搭理他,专心看起了摊开在桌上的北海图纸。
见他不理不睬,尉迟玦破天荒的没恼,唇边反而勾起了一丝浅笑,“这次过来,我还带了个人,你想不想见见?”
容璟继续无视他。
尉迟玦讨了个没趣,撇撇嘴,哂了口茶,不急不徐地又问道:“你确定不要见见我带来的那个人?兴许你认得她也说不定。”
“你很闲?”容璟挑眉扫过来一瞥,眼神里明显透着不悦。
被他一瞪,尉迟玦立刻高举双手投降,“算了,我不说了。反正,是你自己说不见的,日后后悔起来可别来找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