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男子猖狂地大笑两声,“王爷,你未免太小瞧我了。”不费任何力气就能让他张嘴?哼,做梦去吧!
“你说,如果你的主子知道你被抓了,她会怎么做?”
从苏毓菀口中淡然抛出的一声询问,让男子顷刻冻结了脸上的笑容,腮边肌肉隐隐地抽搐了两下,有那么一瞬,表情分明是慌乱的。
他可不会异想天开地以为,主子得知他被抓就会派人来解救他。恰恰相反…..一旦被那个心狠手辣的人知晓他任务失败。那么,为了永远封住他的嘴,势必要杀他灭口的。
“你别紧张,其实你是可以选择的。选择究竟要现在说,还是等到被你主子派人追杀、走投无路时再说。”苏毓菀抛出的饵足够诱人,至少对一个‘怕死’的人而言。
男子片刻的迟疑都没有,壮士断腕一般毅然决然地说道:“我什么都不会说,要杀便杀,要剐便剐”
闻言,苏毓菀笑着摇了摇头,“你对主子的衷心还真是令人动容。希望你的主子也不要辜负你才好。”
眼见三人鱼贯地走出密室,男子微微闪动的双眼里露出一丝费解。
就这样?没有严刑?没有逼供?没有威胁?什么也没有?究竟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仅如此,在男子被关进密室一天之后,居然就被放走了!!!
当然,莫雍这个人精于算计,才不会做赔钱的买卖。之所以放了人离开,自有他的一番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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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
苏毓菀不停在暖阁里走来走去,时而停下望一眼敞开的门,见没有人从门外出现,就又开始焦躁地踱步。
玉衍去打探消息,怎么还没回来?
“参见王爷!”
就在她坐下来准备喝口茶的功夫,门外传来绿萝蝶舞对容璟的请安声。
几乎是立刻,苏毓菀站起,大步迎出门外。
容璟看见她衣衫单薄,不由得蹙了蹙眉,大步流星地上前,用手揽住她的肩膀,瞬时用自己的披风包裹住她。
“虽是春天,气候还是时冷时暖,出来怎也不多加件衣裳?万一冻着了怎么办?”
苏毓菀哪里顾得上自己,脱口便问,“怎么样了?可打听到了什么?”
看着她难掩急切的模样以及眼睛里熠熠闪动的光芒,容璟心里是有一些感激的。说这样的话可能不太恰当,毕竟楚楚和苏澜芓正深陷囹圄之中,难以脱身。但这样的接连出事带给他的却不仅仅是负面影响。看着菀儿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不再像前些日子为了失去的女儿而郁郁寡欢,而是为了出事的家人在东奔西走,他不禁百感交集。
“怎么愣着?我问你话呢。”
见他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看,并不回答问题,苏毓菀着急地催促着。
“总得让我先喝口水再说吧。”
容璟递来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倒不是单纯为了博同情,而是接连在外奔波了近两个时辰,他是真的口渴了。
闻言,苏毓菀才想起来给他倒茶喝。
幸好茶水是刚刚就已备下的,这会儿茶温还热着 ……
端起她递过来的茶水,也不管茶水烫不烫,容璟居然一口气把一整杯茶都喝光了。看样子,真是渴得不行。
苏毓菀紧接着又给他倒了一杯。
解了喉中干涩的容璟不急着再喝。知道她惦记着外面的事,遂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去了邢司,却被告知澜芓今晨就被持有东宫谕令的人带走了,说是太子要提审他。”
“你说东宫?”苏毓菀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寒芒。又是容华吗?
“你先别紧张。在我看来,事情有些蹊跷。”容璟安抚着她。
被他的话吸引去了注意,苏毓菀急声问道:“怎么个蹊跷法?”
容璟揽着她双双在软塌坐了下里。正午的阳光透过窗纸投射进来,在软塌上打下一片金色的光。不觉让置身其中的人们感觉到了丝丝融融的暖意。
“你快说,有什么蹊跷之处?”
看了眼不停追问的小女人,容璟无奈低叹一声。
果然是关心则乱。平时那么聪明敏锐的人,现在却犯起了糊涂 ……
“太子提审,也不该是把人带去东宫。别忘了,那个人可是‘朝廷重犯’。”
经他一提,苏毓菀才有如醍醐灌顶。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
但凡关押在天牢的‘重犯’,对于提审都有着一定的规制,需要走些流程。好吧,姑且算作容华用权势将一切规制化为无形。难道他就不担心在将人带去东宫的过程中‘出’点什么事?毕竟,明月楼也好,苏澜芓也罢,在江湖上都有着一定的地位。那些心甘情愿追随苏澜芓的人,又怎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抓而无动于衷?
容华是那么谨慎小心的人,一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这是其一。第二点,以她对容华的了解,这种时候只怕他‘避嫌’还避不过来呢。就算要见,也是私下里悄悄的见,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把人带去东宫。这俨然不是他行事的风格。
要知道,容华利用哥哥,无非是想给玉衍一点‘颜色’瞧瞧。一旦哥哥被扣上‘刺客’的罪名,他只消稍一暗箱操作,玉衍就会变成‘刺客同谋’。
当然,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却并不想让外人知道。至少不希望梁帝知道。
所以,这时候的他行事会极为谨慎。
“不是东宫,又会是谁呢?”苏毓菀喃喃念道,与其说是在问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难道是——”她忽然想起一种可能,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再次紧紧地皱了起来,“会不会是翟天逸?他行事乖张,曾经有几次都想置我于死地。眼看着我还活得好好的,他会不会为了泄愤就 ……”
容璟不觉莞尔失笑,两根长指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蛋,“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就算翟天逸对你有心结,他也不会蠢到去坏容华的好事。明知容华留着人有用,他又怎会擅自动手?更何况,他真想动手的话有很多种方式,大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天牢里杀人,事后用一个‘畏罪自戕’就可轻易搪塞过去。实在不必打着东宫的名义,惹了一身腥。”
苏毓菀忍不住苦笑。她好像的确是太过于紧张了,才会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分析不出。
“那会是谁呢?”
不像她愁眉紧锁,容璟反倒觉得这应该不是一个坏的结果。
带走苏澜芓的人口口声声打着东宫的名义,就是想把丢了人贩的罪名硬扣在东宫身上。足以看出,此人与容华应该不是‘一路’的。既然不是一路,他带苏澜芓走应该是‘救’而不是‘劫’。
就在容璟苏毓菀两个因着苏澜芓被带走一事而苦苦冥思的时候,苏澜芓已被带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你放心,这个宅子已经被我买下来了,你藏在这里一定不会有人知道。”
听着‘救命恩人’极为蹩脚的伪装口音,似乎为了掩藏什么而故意让自己的嗓音显得低沉浑厚。只是这样的伪装实在是有些‘拙劣’ ……
“说你不知天高地厚,你还真是一点也没让我失望。”
含着些微讽刺的话音一出,原本竭力把头压低的人忽然激动地抬起了头来,“你认出我了?”
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兴奋。只是这样一来,脱口而出的嗓音来不及修饰,瞬间暴露她是女子的事实!
苏澜芓感到无语地看着她。这样的智商,她是如何好好活到现在的?
“你那是什么眼神?”
被他带一点讽蔑意味的眼神刺激到,容钰一蹦三尺高。不是气的,是疼的。
她正在往下拽‘胡子’,听见他的话脑袋一热,动作就有些过激,结果……
“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容钰疼得眼泪都快彪了出来。为了掩饰身份,她容易嘛她?救了这白眼狼,没得到一点好,还要被他冷嘲热讽地说风凉话。早知道,就不救了!
拔下‘胡子’,又打了盆水来,把涂在脸上像黑炭一样的粉末擦掉,终于露出了白净的脸来。容钰满意地对着带在身上的小镜子照了照,确定美美的毫无瑕疵,这才信心满满地来到苏澜芓面前,得意洋洋地说道:“喂,我又救了你一次。”
谁知,男人半分也不领情。闻言只就冷哼一声,“多管闲事!”
容钰原本的好心情瞬时间荡然无存,嘴角抽搐了两下,咬牙切齿地说:“你对我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的?好歹我也救了你两次 ……”
苏澜芓仍然是一张冷酷的面孔,看着她,点漆似的双眸中半点波纹也无,清冷至极。
“我没让你救我。”
“你——”容钰一口银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真想狠狠咬他一口,可恶的男人!
“拜你所赐,倒落实了我的罪名。一个畏罪潜逃,岂不罪加一等?”
容钰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你有罪没罪我会不清楚?”别忘了,当初可是她把他从宫里‘救’了出来。要不是她,他怕是早已经 ……
忽然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容钰停止思索,抬头看着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人。他面无表情,只是那张棱角分明的俊逸脸庞此时看在眼里,莫名叫她心头一慌。
他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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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要做什么?”
容钰不由自主地挪动双脚,他每进一步,她就向后退一步。可是退着退着,她的心却陡然一惊。后背抵在墙壁上,透过衣衫传过来的一丝冰冷告诉她已经无路可退的现实。
苏澜芓邪邪地勾起一边嘴角,浓密长睫下的眼眸悄然一转间,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那一抹墨玉般的光彩。
对上他的眼,仿佛陷入其中,容钰一度有些精神恍惚。
不过现在可不是花痴的时候!
她使劲摇摇头,试图摇掉脑子里的粉红气息。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欣赏美男?难道她没注意到气氛变得有些不对劲 ……
“多谢你的提醒,倒叫我想起件事来。”语气闲适,男子长眉一挑抬目看她,嘴角是一抹玩味的笑。
“什……什么事?”容钰不想承认一向伶牙俐齿的自己突然结巴是因为‘害怕’。他该不是……真想杀了她灭口吧?
虽然她觉得他不太像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可说白了,两人算这次才见了两次面而已。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又如何知道?
喉咙发出咕咚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这静谧的一刻显得尤为明显。
容钰终于承认,她的确是怕了怂了。就算要死,也不该是这样的死法,更遑论还是死在一个她倾慕的人手里。她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转眼,他已逼近眼前,抬起右手 ……
容钰吓得双眼紧闭,身体更是不争气地瑟瑟发抖。
可是等了半晌也没见他把手落下来。他不是要掐她的脖子吗?
迷惑不解地她先睁开左眼。眼前哪儿还有他的身影?
蓦地双目圆睁,她下意识看向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确定空空如也,这才怒不可遏地朝外快步奔了出去。
好啊,合着是故意逗我玩呢。你真正的意图就是想丢下我,是吧?哼,我偏不让你如愿!想丢下我一个人远走高飞,没门!别说门了,窗子都没有!
所幸,追出大门的容钰发现人没走远。否则的话,她毫无方向感,说不定人没找着,还会把自己弄丢 ……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苏澜芓微微眯起眼瞳。她还敢追来?
事实证明,容钰不仅敢,还打定主意要缠着他,至死方休。
停下脚步,苏澜芓转身看着她。两人目光相撞,容钰清晰从他眼里看见了一丝‘不耐烦’。
“忘了我是‘朝廷重犯’?别跟着我,以免受到牵连。”
容钰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说得挺好听,不让她跟着是为了避免她受牵连。她可不觉得他会这么好心。分明是嫌弃她,不想带她这么一个‘拖油瓶’。
“不跟着你,我还能去哪儿?我打着东宫的名义把你救出来,一旦被我父皇和太子哥哥知道,不打死我才怪。”
“你可以找个地方藏起来。”
他给出‘中肯’的建议,却被容钰立刻驳了回来:“然后活活饿死吗?”
“如果你是担心没有银两,我可以 ……”
话未说完,就被容钰没好气地截断:“你以为有银子就能生活了吗?我从小在宫中长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就算给我银子,我也不知怎么花的。”她承认这话有‘夸张’的成分。谁叫他不肯带着自己,那她就只能拼命地装可怜博同情了。
“你还真能强词夺理!”
冷冷甩出一句,苏澜芓转身就走。
现在,估计他‘逃狱’的事已经被发现了。容华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派出人来追捕他。
拜这位做事全凭喜恶完全不经大脑的公主所赐,他‘刺客’的名算坐实了。一旦落网,那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必须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身。至于这位‘金枝玉叶’……她想跟就由她跟好了。用不了多久,忍受不了‘亡命天涯’的辛苦,说不定她就会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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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正如苏毓菀等人所料,被放走的郑贵妃的手下一重获自由,立即遭到郑贵妃派出的杀手疯狂追杀。
唤作林峯的男子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对郑贵妃衷心一片,即便是在被抓住时,即便是在生命受到威胁时,他也想着替她保住秘密,宁死不屈。可她呢?居然不顾昔日主仆之情,派人追杀他。
既然你不仁在先,也就别怪我不义了!
在外面躲躲藏藏了几日的林峯,终于决定化被动为主动。邺王容璟不是很想知道郑贵妃的‘秘密’吗?他刚好可以此做‘筹码’,同邺王爷谈谈条件。只要他能保住自己安全无虞,并能给他足够下半辈子生活的金银财帛,自己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把他想知道的都告诉他。
林峯盘算得很好。然,他想得到的,一向算无遗策的郑贵妃又岂会想不到?
她早已在通向王府的几条路上埋伏下了杀手。只等林峯一出现,便可取其性命!
彼时,林峯半路遭遇‘伏击’,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落于下风。
不远处,何冲坐在一个二层小楼的房顶,正悠闲啃着苹果,两条腿在房檐下一荡一荡的。他身旁坐着同样悠然自若的苏毓菀。
一颗苹果啃下大半,何冲眼见着林峯已经被打得够呛,唯恐他会被打死,那他们还有戏唱吗?
于是,扔了苹果,问向身旁的女子,“王妃,咱们还不出手吗?”
闻言,苏毓菀似笑非笑地轻扬粉唇,一双清冽子瞳无波无澜,似那清凉湖水,任你垂柳万般涤荡,也吹不起半点涟漪。
“再等等,总要吃些苦头他才能学乖。”
明明她神色间一片温润,何冲却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这样的女主子竟然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丝‘恐怖’。
苏毓菀不想让那姓林名峯的男子以为被救很容易。这天下原就没有白食的午餐。雪中送炭之所以可贵,正是因为有雪中的窘迫。正如这男子……非要到了他命悬一线之时,他们的出手相救才会显出本该有的价值。
呵呵,近来与莫叔打交道多了,居然也把他商人那点子‘斤斤计较’的处事风格给学了个十成十。
“王妃,再不救,人就废了了。”
又过了会儿,何冲实在忍不下去了。他们是来救人,自然得救活的。难道要救个‘死人’回去?
苏毓菀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对着急的何冲点点头,“去吧!”
音未落,何冲几个纵身,人已经‘飞’远了。
何冲带领王府暗卫,适时充当了‘程咬金’的角色,在林峯几乎命悬一线的时刻,救世主一般出现,救了人,自然也搅了郑贵妃的好事。
站在房顶上,苏毓菀微微眯起眼瞳。
相信用不了多少时间,郑贵妃就会知道这一切。不知她当时会作何反应,又会用什么手段来应对呢?她倒是有些期待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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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峯被暂时安置在王府的一间下人房。
会如此安排,是因为容璟不想让他以为自己是来王府‘做客’的。
既然是在来王府的路上遭遇伏击,意味着他本是要来王府见自己的。看样子是被母妃派出的人追杀得无路可逃,便琢磨着为自己寻求一条退路。想当然,他也一定会漫天要价。只有满足他所开出的条件,他们之间才能达成某种协议。
只是,他可不准备被这样一个小人威胁!!!
所以,还是让他认清自己也认清一下当下的形势。可别以为他手里攥着他们想要知晓的郑贵妃的‘秘密’,就拿住了他们的七寸。事实上,是他有求于他们,可不是他们求着他。
此时,被打得满身是伤的林峯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身上伤口被大夫简单处理过。
说是简单处理,容璟只是不希望他死罢了,却没好心到要治好他身上的伤。
听见脚步声,林峯勉强将被打肿的眼睁开一条缝,透过缝隙看了眼走进来的两个人。一个就是邺王容璟。另一个女子也不面生。正是前段时间太子殿下一意求娶的苏家孤女。只是,她不是应该在东宫吗?怎会和邺王在一起?在这之前,可没听东宫传出关于这个女子的消息。
一挪脚步,容璟不着痕迹挡住他肆无忌惮放在苏毓菀身上打量的目光。在他的地盘,居然如此有恃无恐地盯着他的女人,就不怕把他眼睛挖出来!
“听说你要见本王。”
听到这声淡而清冷的询问,林峯立刻将目光转向容璟。他一直觉得,皇上膝下最优秀的皇子并不是太子,而是这位曾经作为质子被‘赶’去北兴的三王爷。
容璟的相貌本就生得出挑,眉宇间极胜的光彩将他整个人的气宇风度烘托至最佳,更兼一种仿若浑然天成的君子气度。
虽然太子也很优秀,可相比这样正气凛然的三王爷,隐约多了那么几分阴诡之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