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年三十,大雪停了,天边露出难得一见的日光,一年的忙碌终于结束了,普天同庆,整个盛京挂满了喜气洋洋的灯笼,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然而有个别家注定是不能欢喜度年了。
丞相府乱做一团了,全府的家丁都被派了出去寻人。
昨晚大小姐入宫参加宫宴,一夜未归,罗夫人早上起床就派人去叫大小姐到大厅,想要了解罗音晚昨晚入宫情况怎么样。
不料,管家就过来汇报一夜未见大小姐归来。
从皇宫到丞相府的路程不远,就算是下雪,一个晚上的时间,马车算是饶了一圈盛京也该会回府了。
罗夫人听了管家的汇报,心里突地一惊,有种不安笼罩心头,连忙吩咐安排人手全部出去找大小姐,另外也派人前去皇宫查看昨晚宫宴的情况,还有也让人去将军府询问大小姐是否留宿。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罗夫人坐在大厅主座上,脸色可怖,整个人散发着寒气,锦绣小心翼翼换了热杯茶,站在她身旁,噤若寒蝉。
“夫人,皇宫里的宫差说昨晚陛后的宫宴很快结束了,他们看着大小姐上了我们丞相府的马车。”
“夫人,将军府那边回过来消息,大小姐没有在他们那边留宿,蔡小姐宫宴结束后很早就回到将军府了,也没有和大小姐一起。”
“夫人,我们找了无数次皇宫到丞相府的周围,没有发现马车和小姐的踪迹。”
每听下面的人汇报一句,罗夫人的脸色就黑了一分,手指紧握着,那双凌厉的眸子里暗黑沉寂。
“找!继续找!把盛京翻起来也要找到大小姐!”
罗夫人玉手朝桌子一拍,美艳方物的脸庞上盛满结冰的怒意,咬着牙根,一字一句命令。
一群没用的废物!
跪着的人心惊胆战领命,赶紧退了出去。不一会儿,管家脚步不稳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夫人,不好了……”
罗夫人蹭一下站了起来,管家一下子跪在地上,嘴唇颤抖着,“夫人,大小姐出事了……”
罗夫人眸光越过管家看向门口走进来的人,唇瓣微颤,丽容顿然灰败。
巡按府寻上门,多半出了事。
“罗夫人,我们巡按府上门打扰了,我们今早接到百姓报官,在西南胡同巷口发现了一辆马车,还有一位埋在雪里死去多时的女子,马车和那名女子身上的衣服绣了丞相府的标志,上门确认一下死者是否是丞相府的人,还望夫人指认一下。”
杨展毕恭毕敬朝罗夫人道明了前因后果,然后让官卒把死者抬上来,放在地上。
罗夫人瞧着地上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眸色变了变,微微侧脸,她身边的锦绣立刻明白,上前掀开白布,白布下是一张青紫红肿的脸,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深入骨髓的伤口,将头身分离,一看就是一剑夺命,何其残忍。
“夫人,是小翠。”锦绣把白布放下,站回她的身边轻声道。
小翠的尸体在这里,马车在外面,而大小姐不见踪影,锦绣不敢多说,大小姐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罗夫人脸色苍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惊住了,一下子无力跌坐回主位。
“夫人。”锦绣和管家担忧看着她。
罗夫人恍若未闻,好一会儿,疲惫朝管家挥挥手,管家立即明白。
“杨大人,这是我们大小姐身边的婢女小翠,昨晚我们大小姐入宫参加陛后的宫宴就一夜未归了。现在婢女尸体在这里,大小姐却不见踪影,还望杨大人能派人寻找。”
杨展瞥一眼地上的尸体,又见罗夫人悲痛欲绝的呆呆坐在主位,就与管家客言几句,承诺会加派人手去寻找他们的大小姐。
送走了杨展,罗夫人手腕半屈撑着脑袋,闭目。
“夫人,大小姐自小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锦绣轻道。
大厅静寂,呼吸微闻。
临近黄昏,丞相府的人终于找到大小姐了,不过——
当罗夫人看到躺在床上毁了容的罗音晚时,那一道道钝口的刀痕,淤青的掐痕,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还有一眼就看出被侵犯的身子,气的瑟瑟发抖。
大夫小心翼翼替罗音晚处理伤口,抹药,包扎。罗夫人看了一眼后,铁青着脸色转身离开了,叮嘱婢女好生服侍大小姐,大小姐醒来了就去告诉她。
回到房间,她气愤猛地把案几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上,一室狼藉。
“夫人!”一个黑衣暗卫走了出来,在她面前跪下,毕恭毕敬汇报。
等黑衣暗卫汇报完毕后,罗夫人抚着手腕上的黑玉镯子生生捏断了,咬着牙根,眼睑微颤着,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把她傀儡毁了,竟然是裕安长公主,裕安长公主……
她由于身子缘故,一生不能生育,费劲心思把晚儿养大,落得窈窕出尘,再教她谋划大事,必要心藏城府,想着就是能有今日的机会,入的陛后眼,成为五殿下的正妃,假以时日凤仪天下。
五殿下是陛后所出,如今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人选,晚儿若能一跃成凤,他们丞相府就能位极权臣,罗府也就会成为盛京最大的家族,永享尊荣,到时根本不需和刘家合作。
刘家是前朝遗族,前朝已经灭亡了两百多年,刘老太太是前朝亡国西凉公主的女儿,百年前西凉公主带着年幼的她隐姓埋名,换头改脸,也不断灌输前朝的事情,让她有能力一定要复国。
而罗夫人的娘亲恰好也是前朝世家之女,眉妃能与罗夫人合作,源于他们骨子里里流淌着前朝的热血。
刘老太太送眉妃入宫,想着就是借此让陛下沉迷美色,昏庸无道。
这些年陛下确实溺宠了眉妃,可是陛下并不为美色所昏庸,让他们刘家等了再等。
罗夫人脸色颓败,为的并不是真正伤心罗音晚被毁了容,受了如此残酷的伤害,而是她千辛万苦养大了罗音晚,还没有来得及设计棋局,好好养的一颗棋子就这么废了。
她花了十几年的心血,栽培的一颗棋子,就这么被裕安长公主废了,可恨!
如今查出动手的人是裕安长公主,她也没有办法,尊卑分明,她一个小小的丞相夫人,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对抗一国公主。
罗夫人紧紧皱起眉头,想不明白,裕安长公主为何会突然对晚儿动手?
突然灵光一闪,朝门外扬声,锦绣急急推门走了进来。
“夫人。”
“去查一下最近大小姐都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还有也查一下最近裕安长公主的行踪。”
裕安长公主常年呆在公主府,几乎不出门。她与晚儿素未谋面,绝不会有纠葛。她能对晚儿残忍动手,必然是晚儿知道了她的什么秘密,或是晚儿被人陷害了让她误以为晚儿是她要除之人。
——
小酒馆这一天也很热闹,张灯结彩,春伯死去的阴影在年关来临之际散了不少。
往年是秦掌柜和春伯给下人发利是,今年换成了秦木兹,秦掌柜离家寻夫人了春伯不在了了。每个人心里难免有伤感,不过在小姐面前,他们不敢表露出来。
小酒馆喜气洋洋,每个人都穿了红色的衣服。由于年关,过来喝酒、品酒的人比平日里少了七成。
夜幕降临,顾琰九心情很好的出现在小酒馆里。
“你这时候不应该在宫里准备参加宫宴,跑来我这里做什么?”秦木兹诧异。
南晋建朝以来,每逢年三十,陛下都会在宫中设宴款待文武百官,各府家眷,一起与天同庆,然后休朝八天。
这时,顾琰九应该在宫宴上才对。
“宫宴哪里比得上和你一起重要。”顾琰九眼里含笑凑近她面前道。
见她耳根泛起绯红,笑容越发灿烂,二话不说就搂起她往城外飞去。
“顾琰九你带我要去哪里?”
秦木兹一惊,耳朵边划过一道道风,脸颊冰凉,丝丝寒意笼罩,还听得路过的地方,处处欢声笑语,今天是年三十,万家灯火为庆。
“去了你就知道了。”
顾琰九低头,见她的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角,小脸谨慎,生怕掉了下去,唇角翘起,又补了一句。
“反正不会买了你。”
秦木兹无语!什么事让他搞得这么神神秘秘?不过她的疑惑没有维持多久,就感觉到整个人在飞快移动,身上的寒意越来越浓,胃一阵翻滚,她揪着他衣角的手越来越紧,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顾琰九,你再不停下来,我要吐了。”
话音一落,顾琰九就搂着她减了速度,轻轻落地,双脚一触到地面,她就晕乎乎伸手扶着旁边的树木喘息。
真不能怪她晕飞,只能怪原主的身子骨太弱了,损耗心力严重,她要协调补回来,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