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风林西,慕容朔勒马看着逃往神臂关方向的百余赤象骑兵。
霖骑一卫的四万骑兵纷纷下马,开始收割赤象骑兵的人头,仿佛不远处的激战与己无关。
“想不到你也会动恻隐之心”一位白甲将军骑着一匹纯黑的战马走到慕容朔身边,一振手上的长枪,抖落剑锋上的血迹道:“还留这几十条性命。”
“赫连兄出手向来一击必杀,何尝不是慈悲”慕容朔道:“何况,我留这几十骑回赤象是向让他们带个口信。”
“张氏今非昔比”赫连新月道:“霖骑一卫方是天下无敌?”
“赤象覆亡”慕容朔道:“始于今日之战。”
“主公常说劲箭可射千里”赫连新月道:“霖骑一卫的骑兵未到,恐慌之箭已经射入赤象的胸膛。你真是主公的好徒弟。”
清秋原上,北侧靠近落风林的战场上,霖骑一卫的骑兵正在收割人头。
向南数里,羽林前军九万骑兵呈倒“品”字形将讨逆卫逼得节节收缩。
讨逆卫的战鼓再次敲响,“姬”字帅旗下的三千骑兵出动了。
中路的羽林前军在奔驰中开弓放箭,将那不自量力的三千骑兵笼罩在惊沙箭雨中。
第一轮箭雨过后,三千骑兵一骑未倒。
冲在前面的羽林前军骑兵以为自己眼花,又射出一片箭雨。
箭雨落下,三千骑兵一骑未倒。
百余羽林前军来不及弃弓拔刀,对方雪亮的战刀已然出鞘,将强弓与臂膀、喉咙一同斩断。
那三千骑兵如一柄锋利的匕首刺入两万羽林前军之中。
两万羽林前军犹如一只强劲的大手,拼命聚拢,想将匕首捏碎,却失去更多血肉。
尤其是匕首尖上的数十骑,奔行如雷,马上骑士甚至不用挥刀,高大的战马将羽林前军的骑兵连人带马一同撞飞,如霖骑一卫射出的惊沙破甲箭穿透赤象骑兵的甲胄,轻易穿透羽林前军的防线。
那两千多身着银灰色铠甲的讨逆卫骑兵在两万羽林前军中往来隳突,羽林前军的弓箭刀剑对那种银灰色的铠甲无可奈何。三千骑兵竟止住了两万羽林前军的中路攻势。而那些零星冲到“姬”字帅旗跟前的骑兵,都被穿在了铁棘营的长矛之上。
那数十突出防线的骑兵,如一支纯钢弩箭,笔直地射向“沈”字帅旗。
赵定方看到为首一骑战马身上奇异的花纹,心中一惊。
“沈将军”赵定方急道:“请准末将出阵。这几十骑非寻常战马,寻常骑兵断然难以抵挡。”
沈青天道:“你认得?”
“此乃以蛊毒龙髓所造的魔物”赵定方道:“麒麟虎。”
沈青天对那数百铁甲风骑道:“陆无忧!保护荣王殿下周全!”
一员二十出头的将领道:“遵命!”
陆无忧策马出阵,带走了所有铁甲风骑。
“方韶关”沈青天对掌旗的少年道:“你去助陆无忧一臂之力。”
方韶关将大旗插入土中,拔出佩剑,掷入半空。手印变幻,空中锵然数响,一柄长剑化作百余柄。
赤霄山御剑术,云翼千重!
赤霄山以雷法剑术著称,修习御剑术有成的赤霄弟子多将长剑背在背后。方韶关的佩剑是悬在腰间,赵定方并未想到此人也是御剑高手。
那百余柄长剑化作百余道寒光射向那数十麒麟虎。
幻剑并未射向身着重甲的讨逆卫骑兵或是麒麟虎,而是落在铁甲风骑与寒武铁骑之间,立了一道剑墙。
幻剑落地之时,陆无忧和十名铁甲风骑离鞍飞起,在空中同时结印,齐声喝道:“破!”
十一道雷光凌空劈下,并未击向敌兵,而是灌注在那道剑墙之上。
三尺高的剑墙注入雷光之后,陡然化成两张高的雷光之墙。
赵定方只见过火术中的火墙,从未见过雷剑之术合并,幻出雷光之墙。
雷光之墙上的雷电游走如蛇,雷墙犹如一排两张高的蓝色浪峰,撞向麒麟虎。
所向披靡的麒麟虎撞与雷光之墙相撞,响声震彻清秋原。
气势磅礴的雷瀑只是将那数十麒麟虎阻了一阻,将十余个身着寒武玄铁铠甲的骑士从马背上震落,仍有三十余寒武铁骑向前冲来。
飞离马背的陆无忧和那十名铁甲风骑又落回马背,拔出刀剑迎向寒武铁骑。
方韶关手印一变,剑诀上扬,地上的幻剑聚合为一柄长达丈余的巨剑,挟风雷之势,刺在一名寒武铁骑的胸膛。
这一剑只取浑重,不求锋锐,如一记重锤,将那名寒武铁骑从麒麟虎的背上击落。
眼见铁甲风骑要与寒武铁骑撞在一处,一半飞离马背,躲过寒武铁骑手中的长刀;另一半的刀剑之上或为雷光环绕或为火云包裹。
交锋之后,双方各有三十余人落马。
铁甲风骑的坐骑只是普通战马,或被麒麟虎撞飞或被麒麟虎咬死。而寒武铁骑落马却是被铁甲风骑的雷火之术击中。
这三百余铁甲风骑对雷瀑之阵的威力和方韶关的御剑术十分熟稔,以这些人的秘术修为,一击尚难以杀伤麒麟虎和身着寒武玄铁铠甲的讨逆卫骑兵,只取秘术中浑重之性,迅疾如风,厉若雷霆,将敌人击落马背。寒武玄铁铠甲虽然已是坚固轻便并重,仍是重甲,骑士落地之后,在精通术法的铁甲风骑面前只有结阵防御。
这支铁甲风骑是由术法高手组成的军团。
赵定方一直以为焚天之战一千多年之后,人族满足快马利箭的威力,术法高手全沦为权贵的侍卫和玩物。想不到沈青天手上居然有这样一支军团。
这位英年白发的将军不应叫铁衣将军,而是铁剑将军,他手中握着的明明是利剑而非坚盾。
麒麟虎失了主人之后顿有挣脱牢笼之感,四散奔走。
铁甲风骑留下百人与落地的寒武骑兵周旋,余下两百余人驰入战场,去寻急于取下姬冲人头的宗睿。
赵定方取下弓箭,搭上一支黑羽长箭,箭镞之上符文蜿蜒。
寒武铁骑中仍有三骑突破铁甲风骑的术法围攻,朝着沈青天扑来。
沈青天身边只有赵定方和方韶关两人。
羽箭离弦,箭镞红如岩浆,落在一匹麒麟虎前胸,发出滋滋之声,冒着青烟刺穿麒麟虎的护甲。
麒麟虎吃痛发狂,怒吼人立。
麒麟虎背上的骑士离鞍飞起,长刀纵劈赵定方。
赵定方赤手接刀,以掌为刀,斜着劈在刀身上。
这一掌看似劈向长刀,实则以斩铁之术劈向那身铠甲。
半空中的骑士明明见那一掌斩向刀身,却觉自肩头斜至腰间被一股大力击中,凌厉如鞭击,斜飞出去。
方韶关的长剑一化为二,飞刺另两骑。
那两骑一人用长剑,一人持长枪。
枪头如蛇芯吞吐,将一柄幻剑挑飞。
而那持剑的骑士手起剑落,竟将方韶关的长剑斩做两截。
剑断,气散。
方韶关手无寸铁。
那两骑一左一右向沈青天袭来。
赵定方来不及收回劈出去的手,只来得及偏头一瞥。
可惜他的目光不能化为雷电或是烈火,只能看着利剑长枪刺向沈青天。
一丝似有若无的风从沈青天与那两个寒武铁骑间吹过。
赵定方瞥见,两颗麒麟虎的头颅、持剑的手臂和持枪的手臂从身体上飞离,切口整齐,没有一丝血迹。
那两匹麒麟虎还保持着奔驰的姿势,那两个骑士身子前倾,还保持着刺击的姿势。
接着被切开的是两个骑士的头盔和面甲。
赵定方看见那个持枪骑士的下半张脸。他的上半张脸连同头盔和面甲的上半部分一同飞离身体。
而那个持剑的骑士,比那持枪的骑士靠前了些,他的整个头颅都飞离身体。
断口处鲜血喷涌如泉,沈青天身前三尺似乎有一道无形障壁,那两骑剩下的身体撞在障壁之上,肆意将鲜血喷在上面。
头颅落地,从铁盔中摔出,滚了几滚,仰面朝天,双唇紧闭,双目圆睁,似是在等着看到长剑刺入沈青天的胸膛。
沈青天看了一眼人头,拱手道:“姬仲麟将军。”
人头张开嘴吐出一个字:“沈…..”
“姬”字帅旗之下。
“叔父”姬仲谋对姬冲道:“仲麟已经冲破羽林前军和铁甲风骑,沈青天的帅旗还未倒。我们败了。”
“看来宗延昭还想保存实力,击溃赤象骑兵之后便裹足不前。仲廉和寒武铁骑还可以支撑一阵”姬仲堂道:“此战我姬氏惨败,羽林前军亦是惨胜。叔父,撤吧。为讨逆卫留一块薪柴,来日定可一雪前耻。”
“此战赤象亦是惨败,张氏想再南下,更需要姬氏之助。不过,张氏不会容许姬氏的兵马去赤象原上喧宾夺主”姬冲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递给姬仲堂道:“这是三关、修戎城的城防和铁肩山武库的地图,务必牢记在心之后销毁。张氏需要你,你才可以在赤象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