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这个混蛋，油盐不进呐。
心中暗骂一声，队长朝手下打了个眼色，然后一副大度的模样对泽天说道：“保护移民是我护卫队的职责，怎么能一直劳烦你呢。来吧，你和你的同伴也累了，到前面休息休息。”
呵呵，然后再被你卖给魔族么。
不是泽天有顺风耳千里眼，能跨过整条队伍窥探到队长和琳达在棚子里的谈话，实在是这事太明显了。他和艾丽莎轮流值夜，看到站岗的那些暂时编队的人总是会齐刷刷地睡着，自然明白这其中的猫腻。队长一向把移民当货物看待，现在这举动他要是没点儿花花肠子，那才叫骗鬼呢。
可是……
泽天心中飘过一丝焦躁。刚才对视的时候他发现艾丽莎的脸色特别的苍白，这是发病的先兆。
忽然泽天跳到一边儿去，夸张地揉着后腰：“哎呦喂，这位大哥，您捅我干什么。我的妈呀，瞧瞧那枪尖儿多锋利，您也不怕把我戳出个窟窿来。安全第一懂么，安全第一！”
“……”他身后的那个护卫队员尴尬地一手提着长枪一手伸在半空。怎么回事，他明明抓住那家伙了啊，怎么就让他跑了啊。
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存心要暴露老子和魔族之间的瓜葛是吧？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队长在心里狂骂不止。泽天和艾丽莎的位置一直靠边儿，所以护卫队员们可以贴到他俩的身后。他本来想偷偷逼泽天就范，反正只要身后抵住了兵器，量他也不敢反抗。这下倒好了！全队尾的人都看见自己的手下亮兵器了，心里肯定会犯嘀咕。
果然，人们原本对泽天和艾丽莎怨恨的视线染上了一层疑惑。怎么回事，队长不是说要帮助我们么？那柄枪……真的故意抵在了那家伙身上了吗？应该不是吧？可怎么看都觉得就是这样啊？
泽天心中冷笑。这种喽啰也想架住他么，别开玩笑了。
这名队员不知道队长究竟为什么要从队尾选十个人，也不知道队长究竟为什么一定要带走泽天和艾丽莎，所以也就没想那么多。泽天竟然跑开了，那就再抓回来就是。不就是个队尾的难民么，杀了又怎样。
而他的队友也和他抱有同样的想法，只是目标换成了艾丽莎。
“住手！”
队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两个白痴手下即将把一切都搞砸。
“哎呀！”
那个对付艾丽莎的队员猛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他刚才抓的是活人的肩膀吧，怎么这么冷？
跟冰块一样！
听见队友的叫唤，针对泽天的那个中途折返回到队友身边，问他怎么了。听队友说完，他不相信地碰了碰艾丽莎，结果也是嘶地倒吸一口凉气缩了回来。
冷得都烤手啊！
这，这肯定不是活人！
魔族首先蹦入两个队员的脑海。可是不对，就算是魔族体温也是三十七度，怎么可能冷到像冰块一样。
难道……是废墟人？
两个队员面面相觑。他们这个年纪的人都没有亲眼见过废墟人，但他们的上辈却生活在废墟人的阴影之中，其中一个的爷爷甚至还参与过魔族与废墟人大军的永生之战。就算废墟人消失了，可它们的恐惧依然流淌在所有生者的血管之中。
顿时两个人就有点儿懵。其他队员看这两个家伙傻乎乎地站在那儿，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而艾丽莎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第三个人触碰自己。
队长松了口气，赶紧趁势将注意力拉到艾丽莎身上，怒喝道：“怎么回事！你们几个在干什么！”
泽天这时候也跑回来了，一把挥开第三个队员的手，将艾丽莎搂在怀中：“我说几位……”
接着泽天就说不出话了。
艾丽莎浑身散发着酷烈的寒气，搂着她跟搂着一罐液氮一样。两秒钟不到，泽天凡是接触艾丽莎的部位开始火辣辣的疼痛。寒冬腊月光着手握住一团雪，任由雪在掌心融化，然后将这个痛感放大十倍，不一百倍，就是泽天现在的感受。
泽天忍着不适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艾丽莎正在咬牙苦撑。这次的发病太过迅速，艾丽莎没有任何准备就被扔进南极冰缝了，所以在别人拍她的时候她才失误地没有闪开。但这也就是她吧，换做另外任何一个人，早就满地打滚请求给个痛快了。
紧接着艾丽莎发现，自己的袖子正在安静地燃烧。
她想也不想用手掐灭火苗。另一方面泽天假装被口水呛到了，面不改色地继续跟队长扯皮。反正他这回要当个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把休息的机会让给更需要的人。
“哎？朋友，你的同伴是不是不太舒服。”队长掩饰住心里的焦躁，指着泽天怀里的艾丽莎说，“都病成这样了还坚持。就算你不累也得替你的朋友想想。走吧走吧。”
如果这家伙继续扯皮不干，干脆就算了。队长懊恨地想。他可不想因为要为琳达出气而让别人发觉他和魔族之间的交易。
他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有一小部分人的确察觉了其中的一样，皱起了眉头。
什么？另外那一大部分呢？都伸着脖子扬着头，在不激怒队长的前提下努力刷存在感：队长大人，他们俩不识抬举，还有我们呐！
泽天张嘴又要说话，忽然感觉到艾丽莎拽了拽他的袖子。然后听见艾丽莎压抑着不适勉力说了一声：“走吧。”
泽天一愣，然后马上反应过来，换上一副无奈的神情：“好吧，既然队长大人这么关心我们，我们再推辞实在不像话了。”
忽然这么轻松地答应，队长和琳达反而有些意外了。不过答应了当然好，他们本来不就想让这两个家伙进套么。
于是终于凑齐的十个人在几十双通红的眼睛目送下离开了队尾。
果然，一辆单独的马车停放在队首的位置，距离正常队伍有一定的距离。一路走来，正常队伍的人奇怪地对他们指指点点，自以为够小声的交谈悉数落入了细心留意的泽天的耳朵里。
没有人发出马车被天鹰护卫队“借”走的抱怨。是他没听到，还是这根本不像队长说的那样，是从正常队伍匀出来的车？
另外那八个人陆续上了车，也是挺挤的，正好给了泽天和艾丽莎继续骑自己的马的理由。泽天把马牵过来了。他俩一路上的补给都驮在马背上，留在队尾还不得被秒速分光。
队长由着他俩。魔族到天黑才会再来，在那之前要保证他俩在内的十只小绵羊乖乖的。反正他们已经在队首了，有自己的人看着，不会有事。
又一次，移民队伍开始了新一天的旅途。只是又有多少人知道，看似平静的未来不过是下到套子里的香饵而已。
“你怎么样？”
趁着队伍刚开拔闹哄哄的，泽天低头问怀中的艾丽莎。
艾丽莎没有精力说话。在她的体内好像有一个黑洞，正在疯狂地吸收周围的一切。她的精神力，她的生命力，都抽进了这个无底洞有去无回。
见她闭上了眼睛，泽天也不再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心里感叹幸好过来了，不然还呆在队尾，那群眼见艾丽莎情况不对的家伙们此刻肯定凑过来了。但愿艾丽莎能够在天黑之前挺过这一关。
感受到泽天臂膀的力量，一股安心的暖流流过艾丽莎的心田。她更加没有顾虑地沉入神识的海洋，和那个要将她彻底抹杀的黑洞对抗。
很快，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黑洞的影像。虽然吞食了难以计数的血脉精华，可那个洞还在急躁尖利地啸叫。艾丽莎紧紧趴在边缘，苦苦对抗的同时想尽办法攻击那个黑洞。那里寒气逼人，那就是她浑身冰冷的原因。可即使在自己的神识之中艾丽莎依然孑然一身，身边连根木棍都没有，要她怎么和那巨大的洞口对抗。
它想要我的灵魂。艾丽莎的脑中忽然闪过了这个念头，并且直觉告诉她这就是真相。不等她有所反应，从洞中忽然甩出若干条长长的触手，长了眼睛似的直奔艾丽莎。艾丽莎攀住在神识之海凸起的岩石，翻滚躲避。有两条躲开了，可她还是被捆成了粽子，缓缓移送到黑洞的上方。
从上方看下去，黑洞好似一张张开的大嘴，欢快地等待将她吞到腹中。终于捉到你了，终于能够填饱了。你本来就是死的了，尸体已成灰，灵魂也该安于你的命运。来吧，到我的腹中来，彻底地死亡，就跟活着一样。
死亡，就是永生。
——放你|妈的屁！
几十年来艾丽莎首度爆粗。
她才不要什么永生。她还活着。她只要她活着的每一天！
哦，是吗？那个黑洞好像在说。又或者来自艾丽莎自己的神识。她自己创造出来的神识世界背叛了她，和黑洞联起手来，一起嘲笑被紧紧捆扎的艾丽莎。
放弃吧，你已经死了。做个死者难道不好么？死亡和永生都是静止态，所以它们都一样。得到了其中一样，你就得到了另外一样。
艾丽莎沉静以对。
没有咆哮，没有怒视，却是最坚定之坚定。她不再需要宣誓她的决心，因为除此之外，其他的道路对她而言根本不存在。
那好吧，看看你能有什么本事。
于是神识嬉笑着，和黑洞一起拉动缠住她的触手。他们要一点一点地品尝艾丽莎的滋味，从头到脚，吸吮完一个细胞再换另一个细胞。而在全部被吞噬完之前，艾丽莎都会保持清醒。
然后在那之后，她将成为另一种存在。
不！
艾丽莎大叫。她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不允许又怎样。已经死了的你，又要怎样阻止你的死亡。
神识和黑洞的笑声愈发刺耳，愈发尖刻。是啊，即使在这里，她依然孑然一身，她的力量都随着上一个躯壳的消失而消失。她还有什么能对抗？
我还有……火。
星星点点的火焰在艾丽莎的脚下聚集。每聚拢一点艾丽莎就像被撕下一块肉那么疼。火焰刚开始寥落如萤，然后一点一点增多，一点一点猛烈，最后如同滔天巨浪，猛扑向渺小的黑洞。她也化作了火焰的一部分，乘着漆黑的波涛，煽动冒烟的翅膀，举起波纹滚滚的巨镰，朝渺小如芥的黑洞猛然一劈！
耳边，尽是黑色的尖叫。
“啊。”
艾丽莎猛然睁开眼睛。
清晨的光芒刺痛了艾丽莎的眼睛。泽天对她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还没到晚上？”艾丽莎疑惑地问，同时奇怪地发现自己和泽天没在马背上。
泽天的笑容有些古怪：“晚上已经过去了。”
艾丽莎眨眨眼。啊，是么？
两人相视而笑。虽然一直在一起，却有种阔别重逢的感觉。
过去了一会儿，艾丽莎想起了另外一个不对劲的地方：“魔族没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