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两人相对无言的时刻，一个戏谑的声音打破了紧绷得僵硬的气氛。
“大哥大嫂这么快就回来了？”修长的手拍上了陆羽繁的肩，回头，是久违的玩世不恭的笑：“不会把我忘了吧？繁繁？”
“把你的手拿开。”付维圈过陆羽繁，冷冷地看着付尧：“你是故意的？”
“如果你说的是我对繁繁动手动脚……那是的。”付尧故意嬉皮笑脸地看着付维，在被付维恼怒的眼神杀死之前，嘴上先服了软：“好了好了，我老实交代，我有让他们搬出去，但是乔懿不同意。”
付尧不怕死地看了付维一眼：“准确地说，是乐乐一定要在这里等‘爸爸’。”付尧心底偷笑，谁叫这个“大哥”把IK一丢给自己就是好几年，害的他走也走不成，玩也玩不成，还险些丢了老婆——早知道打理公司这么累，要总经理的名头做什么！
这次有了机会，要是不好好整一整付维，他就不是付家人，哼！
“你——”付维有些恼火，看了看楼上，却只能压低了声音：“你明明知道乐乐不是我儿子。”
“我知道啊！”付尧耸了耸肩，看向面无表情的陆羽繁：“不过人家相不相信你，就是你的事情了；还有别怪我没告诉你，你几年都不回来，老头现在很怒，他这次摔得还挺严重，这几天都是乔懿去看他。”
“我先走了。”陆羽繁觉得，自己实在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必要。
一切都像一个笑话，她的男朋友，她等待了十五年的爱情，在这个家里显得那么可笑。
“繁繁，你相信我，我不想为了这种无谓的事情再浪费时间了。”付维皱眉，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解释，但是他就是没有办法放开她。“我从来没有和乔懿结过婚，至于乐乐……她不肯说，我也不能乱猜，但肯定不是我的儿子。”
“不管是不是，她是你的家里承认的媳妇，而我，”陆羽繁指了指自己，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付维哥哥，我觉得我现在像个闯到别人家里的第三者，就算你要我相信你，也请给我一点时间。”
他看着她面无表情地从来时的长廊里走过，却再也无力挽留。
在他自己都没搞明白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之前，即便是留下她，又能如何？
那个倔强的影子就这样一点点地离开视线，直到转角过去，再也看不到。
“别发呆了，大哥，先把家里事情处理好，其他的都好说。”付尧有些看不下去，拍了拍付维的肩。
“你是故意的？”付维眯起眼睛，冷冽的眼神让付尧心里打了个寒战。
“我没有……”付尧吞了吞口水：“我发誓，我真的和乔懿说过你们要回来的事情，但是乐乐说要在这里等你，乔懿就依了——呃，人家孤儿寡母的，我总不好把他们赶出去吧？”
“我去和她谈谈。”付维的视线在付尧脸上停留了很久，确定他没有说谎便拂袖而去。
阳光从落地玻璃窗里透进来，映出乔懿的侧面还是那么晶莹剔透——直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微微泛棕的长卷发里漏出丝丝阳光，看起来和皮肤一样有了半透明的感觉，却仿佛一不小心触碰了，便会消失一般。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没有兴趣做你的妻子，但是乐乐必须是你儿子。”乔懿的声音轻柔，却有不容置疑的冰冷。
“Joe，我知道你有苦衷，我耽误了你，也一直对你心存愧疚。”付维走近乔懿，扳过她的肩，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是，在我心里，她才是最重要的；就好像你心里，也有另一个重要的人一样。”
“没有！”乔懿却忽然尖声，挣开付维的手转过身去，声音里多了一丝颤抖：“我心里没有人，我只希望你好好对乐乐！”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你觉得这样对乐乐就公平吗？”付维的声音很平静，却很认真：“自欺欺人没有意义，一直以来你都是聪明人，Joe。”
时间仿佛停顿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乔懿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却静静地挂满泪水：“我没有办法，对不起，David。”
“他是谁？”付维看着乔懿：“我以为Joe能看上的男人，应该有担当。”
“我不能说。”乔懿咬了咬下唇：“拜托你，David，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但是我只能相信你会帮我照顾乐乐……”乔懿摇了摇头，忽然蜷缩了身体，难受地蹲了下去。
“又不舒服了？药在哪儿？”付维匆忙上前扶起她，和以往一样在乔懿的口袋里摸出了小瓶：“是这个吗？”
乔懿点了点头，付维把药丸递了过去，“我去给你倒水。”
“不用，很小颗。”乔懿吞了药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真的只能相信你……”
“为什么不告诉伯父，他是你父亲，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你这边。”付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面对这样一个美丽柔弱的病人，他实在不愿意再说一些更刺激她的话——据说是因为遗传，乔懿的心脏一直不好，已经有好几年了。
“我不能说，David，对不起，我不能说……”乔懿机械地重复着，“他一定会问我，乐乐是谁的孩子，可是我不能让他知道。”
付维叹了口气，这种局面让他也觉得混乱；犹豫了好久他终于开口：“那你能不能去告诉繁繁，乐乐不是我儿子？”
陆羽繁出门的时候，看到吴师傅许是停好了车，正从边门进来；两人面对面走过的时候，她似乎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怜悯？
嘴角扬起一个自嘲的笑，也许连司机师傅都觉得，自己是被扫地出门了吧……
微微仰起头，却仍然避不开心里的纠结和眼底的湿意——她不顾一切地回头，却换来了一个真正的笑话。
“小姐，去哪儿？”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的问话将陆羽繁从神游里拉了回来。
“靖江路22号。”陆羽繁靠在后座，揉了揉太阳穴，不假思索地说了这个地址。
那是她的家，也许只有家，才是无处不在的港湾——好久没有回来探望父母，她在第一时间和付维回家，却得到了这样的结局；现在，她只想回家。
“繁繁回来了，你还在那儿看什么报纸，还不快下去买菜！”妈妈从来不多问什么，只是絮絮叨叨地指挥老爸去楼下的熟菜店买她最喜欢吃的烤鸭；家里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只是父母的鬓角，在她离家的几年里，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
陆羽繁鼻子一酸，眼泪几乎都要掉了下来。
“妈，我来帮你。”放下行李，陆羽繁洗了手，刚走进厨房却被连哄带赶地推了出去：“你上班这么忙，难得回来就休息休息，你房间我每天都收拾的，被子也是前天刚晒的，坐这么长时间飞机一定累了，你去躺会儿，一会饭好了我喊你……”
“妈，没事，我辞职了，这回可能在家里住段时候。”陆羽繁闷闷地开口，她是从MR辞职了，但是这次还要不要和付维一起回JOC，她还没有想好。
那么就过一两个星期再说吧。
“辞了啊？”出乎意料地，老妈似乎对她的工作一点都没有兴趣，手里切着茄子，嘴里却开始嘀咕：“辞了也好，这几年你给家里寄了不少钱，我都给你存着呢；前天你二姑妈还问我你啥时候回来，这次要是不走了，妈就托人给你介绍个好对象……”
“妈，急什么啊，不想我在家里陪你两年啊！”陆羽繁靠在厨房门口，听到这话却笑了，自家老妈永远这么可爱。
“想啊，那要不看哪个小伙子愿意入赘到我们家，妈就更高兴了。”麻利地点火，把茄子放下锅：“鱼香茄子，你最喜欢吃的，先去歇着，半个小时吃饭！”
“是！”陆羽繁皱了皱鼻子：“那我去等饭吃！”忍下心头的酸涩，陆羽繁“蹬蹬蹬”地跑上楼，回到她的小阁楼里。
她的家在这个城市的老居民区，最原始的二层小楼却有着鲜明的烟火气。
和付维家的奢华冰冷相比，自己的家里充满着温馨——还有让她勇敢上路的力量。
床上的被子整洁喷香，仿佛主人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中学时代的抱抱熊端端正正地坐在床头，大眼睛愣愣地对着前方；还有她离开C城的时候，床头一摞“睡前书”仍然整整齐齐地堆放在那里，连最上面的一本都没有一丝灰尘。
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流了下来，这么久以来，爸爸妈妈都在家里等着自己，每一天都做好迎接女儿回来的准备；而她却为了逃避所谓的情伤，一走就是五年。
陆羽繁，你真是个笨蛋，为了什么男人和爱情而丢下父母不管，是全世界最傻蛋的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