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个人是否主张没关系。虽然试婚可以将恋爱过渡到婚姻。但也是有前提的,我们要将试婚推向一个正确的方向才行,所以,试婚同样有道德约束。”
李博在台下暗暗好笑,这丫头,啥都不懂还说得头头是道。
“嗯,看来,你对试婚有着一个非常理性而全面的理解。不过我听说,莫小姐目前也是已婚,老公是自己的大学同学,但是你的简历上却写着未婚,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是试婚一族呢?”
潘兰这一问,好比在平静的村庄扔了一颗炸弹,顿时窸窸窣窣地一阵骚动,大家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就连评委们也都愣住了。
李博坐在台下,牙齿咬的咯吱响,他问旁边的兄弟,“这女的谁啊?”
“博,你不是正在追那莫依依吗?小心有诈,你悠着点儿,弄不好是一感情骗子。”
李博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莫依依只觉得被什么当头一击,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她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大脑一片空白。
“好,访谈节目时间到,请下一组做准备。”主持人就此打住,也算给莫依依给了个台阶。
她呆滞地回到后台,一言不发地看着潘兰,许是被她盯得心虚,潘兰不敢正眼看她,问旁边的选手,“马上就是才艺展示了吧?”旁边选手“嗯”了一声,也有点愤慨,“潘兰,你怎么能问她这种问题啊?”潘兰不想一向围着自己转的姐妹们此时都有些鄙夷自己,也顿时难堪起来,脸唰地红了。
李博来到后台,潘兰正对着镜子补妆,他径直走到她背后,盯着镜子说,恶狠狠地说,“要不是因为你是个女人,看我今天怎么揍你。”潘兰见大家都在嫌弃自己,后怕又委屈,索性流下两行眼泪,破罐子破摔,“你打吧,打呀。”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莫依依心乱如麻,起身到外面的走廊。
李博跟上来,盯了她几秒,道,“是不是真的?”
莫依依一阵隐痛,看着他缓缓道,“你觉得呢?”
“你说不是,我就信。”李博眼里,有孩子似的期盼,“我不希望是……”
莫依依不知为何湿了双眼,推开他走了。
前三轮结束之后,莫依依跟潘兰的观众投票骤降,全排到了第五名以后。潘兰也傻了,原本是想暗算一下莫依依,不料殃及池鱼。
才艺展示部分,莫依依准备的是二胡独奏。小时候跟爸爸学过几年,虽不算精湛,但比起其他选手的唱歌跳舞,也算有些新意。
潘兰朗诵了一首《致橡树》,声情并茂,俨然是一位爱情忠贞的扞卫者,但因为先前的那段插曲,神气劲儿已经去了大半截,状态不算好。莫依依拎着二胡上场的时候,突然觉得特别滑稽,就是这样一个选拔赛,就在这样一个不算大的舞台,人自私的本性就轻易暴露,因为利益相互残杀,这样的比赛,输赢又有什么意义?走到台中间,莫依依突然放下二胡,拿过话筒说,“我临时改了主意,我想给大家讲个故事。”
台下又是骚动,刚刚是“假简历”,这时候又临时改变节目,这个女孩儿,还真特殊。
莫依依也不管台下低低的议论,拿起话筒,朝着左上方微微一笑,“能不能给点音乐?”
音乐响起的时候,台下安静了许多,或许大家也是想探个究竟,这个女孩子到底要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毕淑敏曾说,美有很多种,夫妻之间的美,亲人之间的美,都令人心旷神怡。有一个女孩,他的爸爸因为爱上另一个女人,抛弃了她们母女。爸爸走的那天,女孩儿哭了,她恨,委屈,无助。女孩上了大学之后,妈妈告诉她,爸爸回来了,得了绝症,女孩儿又哭了,心疼,温暖,幸福。爸爸说,在他临走前,他最放不下的,是她,他欠她太多,已经没有时间弥补父爱,他希望看到有另外一个男人替自己照顾她,呵护她,让她快乐、幸福。女孩儿笑了,说,爸爸,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那个呵护我一辈子的人了。女孩儿为了证明给他看,在家乡举行了一场热闹的婚礼,结婚对象,是自己的大学同学,他俩从未恋过爱,结婚证也是假的,可那又怎么样?爸爸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欣慰,那一刻,女孩儿觉得特别幸福。这个女孩儿,就是我,10号选手莫依依。爸爸,如果你现在听到了,请你不要生气,女儿太爱你,面对你的绝症,她很无助,很惆怅,可是在她心里,有对生命最朴素的理解,那就是,人间大美。我会坚守这份美丽,勇敢地,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莫依依泪流满面,她或许不知道,此时,爸爸正坐在电视机前,默默流泪。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看出了女儿的小把戏,但他不愿戳穿,也不想告诉老婆,大家各自揣着一份爱,演绎了一场虚假却又温情的婚礼,
台下寂静了几秒,爆发出最为热烈的掌声。
比赛结束之后,莫依依一夜间就成了红人,各大媒体和陆城市的官方网站上,都是莫依依举着奖杯灿烂微笑的照片。
不过,她却是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她找到李烨,想要放弃新闻主播的岗位。
“我想继续留在广告部。”莫依依说。
“理由?”台长问。
“我个人觉得,这场比赛我之所以拿了冠军,主要是观众投票占了分,大家支持我并非我的专业水平,而是因为我的故事让大家一时动了怜悯之情而已,虽然我并没有想以此为卖点。所以,单从新闻主播这个岗位而言,无论是基本功还是其他,我并没有胜人一筹,这个,从前三项的得分也可以看出来,我并不是最优秀的。”莫依依揶揄地笑,“我总不能每次播音的时候,都将煽情的故事吧,所以……请领导们还是综合考虑一下,我……”莫依依心里没底,当时报名的时候,是迫于李烨给的压力,她没抱任何希望,可现在意外拿了冠军,有点高处不胜寒,她觉得自己完全没法驾驭,倒不如放弃,落得一身轻松。
几个领导相互看了一眼,台长笑道说,“一个优秀的新闻主播,不单单是能对着镜头口齿伶俐,思维敏捷,那是千人一面的‘播音腔’,我们今后要培养的主播,要具有深邃的洞察力,能够在纷纭复杂的现象中捕捉到新闻背后的深层本质,能够运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和知识技能来满足观众的需求,积极地进行话筒前有声语言的再创造,达到贴切的思想感情和尽可能完美的语言技巧的统一。我们不要花瓶,而是需要德才兼备,听李主任说,你对《时尚前沿》的改版提出了很多创新的观点,对改版很有帮助,李主任可是很少轻易认可一个人的。”
“我……也没您想得这么有潜力。”莫依依压力重重,低下头蠕蠕地说。
“你什么意见?”台长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没底气的员工,一贯温和惜才的他和蔼地笑笑,问人事部的主任。
“这个,恐怕还是得尊重莫依依本人吧。”主任说,“不过这样一来,就没女主播了,那个实习生还有半个多月就满期,我找她谈过,她本人要回上海,没有留在陆城的意思,另外她声音稍过稚嫩,即使留下来,也得重新考虑。”
“你怎么看?”台长看着李烨,“你是台里的资深播音员,又是小莫现在的领导。”
“没有人生来就会,不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李烨似乎早看不下去了,恨铁不成钢地说,“机会可不等人啊小姐,你算是幸运了,这么多领导抽出时间,专门倾听您老人家的意见,你倒好,畏首畏尾,灰头灰脑地,你就作吧你。”
不留情面,直击要害是李烨多年的风格,莫依依小心看了一下李烨,天哪,杏目圆瞪,杀气腾腾,她不敢再犹豫了,说,“那……,我手上……,还有广告部的一个改版方案没有完成……”
“方案先带着,晚上加班给我弄。”李烨不耐烦地说。
台长笑笑,一拍巴掌,“行,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去新闻中心报道。广告部尚未完成的工作,暂不移交。”
散会后,莫依依地跟到李烨的办公室,刚一进门,李烨就开骂了,“你什么时候能让我跟着你风光一回啊?你知不知道刚才你那胆小的样子让我多失望?你不愿干,顶替你的人排着队呢!分分钟你就成灰尘我告诉你!”
莫依依看着她一脸凶狠,心里很是感动,想拥抱一下她但又不敢,只得小心翼翼朝她笑,又给她茶杯里续了满杯水。
李烨骂完了,消了气,便让莫依依坐下。
“比赛结果并不重要。其实,在决赛开始之前,台里就已经决定用你了。知道复赛里,为什么让选手们上街给自己的妈妈挑选礼物吗?我们只是希望通过比赛,能够从侧面了解一个人的性格特点和品行。每一个环节看似普通,其实都是有用意的。”
莫依依“哦”了一声。那个环节里,她给妈妈买的一把梳子,潘兰买的指甲油,还有一个女孩儿买的耳环,她实在想不通,难道自己送梳子,品行就一定好么?
“作为一个播音员来讲,你的专业技能的确不是最优秀的,但我们认为,良好的心理素养和服务听众意识更为重要,而这两个因素中所涉及的细致、耐心、真诚、恬淡以及亲和力,你都具备。你的潜力,就是真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