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天子狎客销魂曲（一）
他身旁桌子边，还坐着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宠臣尹球。两人都是一般年纪，同是花间高手，人中狂龙。也算的上臭味相投。所以周王一般出来，都是会和尹球一起。
本来，今天两人是来看花魁娘子吴三娘的。可是，吴三娘不在。反遇见了这样的盛事。说是，久不出道的显媚娘来了，还带了一个小弟子。天下第一软香美人的显媚娘，那是什么人物，那可是十几年前，这道上响当当的人物。现在居然又出来了。
周王和尹球都是好玩之人。怎么有不看之理啊。
这一坐下，没多大会，就听的厅中的人，这样说，那样讲的。说的极尽下流。让姬宫涅不由为那小雏儿捏了一把汗。不就是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小女子吗？值得的吗？
他原本也以为是一个俗艳的女子罢了。没想到，这一曲《乱莺谱》居然都能被她弹奏成这样。还真是天下少见的女子啊。这不由的让姬宫涅有了浓厚的兴趣。
“王，大哥。”
尹球差一点说漏了嘴。他看的出来，王上听曲儿的脸色不对。就叫着王上，还是早点回去吧。再怎么说，一个天子在这种地方出现也是不合礼节的。听听也就罢了，要是真动起来，可就不好了。
“五月清风，槐花儿开。花开并蒂，细洁如兰。莫道是花魂一随风逝去，自有香心梦中来……”
帘后传出一阵轻柔的仙乐一样的女声，在这红尘之地，居然唱起南方褒国地区的民间小调。客人们先是一愣，而后，就一片哄声。
姬宫涅也是一愣，早年，他随师父在褒山仙观习武，也是听惯了这褒国民间小调的。多年不听了，这猛一听之下，倒勾起他多年的心事。说起来，他随师父的那几年，真的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几年。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只有，森严的宫殿，枯燥的公文，呆板的大臣，生命真的没有乐趣啊。
“换一个，换一个。”
客人们笑起来。有人开始哄叫。
姬宫涅皱了一下眉头。这班子人，真的是没有意思。这曲子多好。吵个什么劲啊。尹球看王上的脸色不好。就小跑到台边，管家身边，向他说了几句话。
管家深有体会，有谁会和银子过来去呢？这位爷，他们可都认识。虽说不知道是哪家的大爷，可这两年来，到他们百花苑来了不少次，哪一次不是大方的不得了。怎么得罪的了呢？
管家一挥手，“各位爷，你们辛苦。这里有位爷出了百金要听姑娘唱小曲儿。请爷们见谅。多包涵。那位爷说了，也不想打扰各位的雅兴，只是安静的听个曲。”
一句话，厅里就静了下来。一百金，那可真是一个大手了。这姑娘一个人也值不了这么多。还只是听一个小曲。真不是普通人啊。
四处看看，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只是觉得靠东墙的那个黑衣客人神秘了一点。也没什么啊。真看不出哪位老兄这么有钱，有钱也没有这么扔的啊。一百金听一个没有什么意思的小曲儿。真是钱多了烧的慌。
萁儿也听到了帘前厅里的人的话。当然管家的话一句也没有扔下，都听到她的耳朵里了。她也是奇怪什么人，这么怪，花这个天价，只来听她一首小曲儿。本来，显媚娘一听萁儿唱这个曲子。还气的脸都白了。正要发威呢？后来一听外面这么说，这手就又放了下来，笑着站在萁儿身后，那眼光，看着萁儿，就像看着一大堆金元宝一样。
什么人这样狂妄，萁儿可并不领他的情。她唱曲不是给这些人听，她是给她自己听。有人要花这么高的价钱，那就让他花去吧。与她何干啊。
好，好，一曲终了，满堂叫好。当然更多的是起哄。为那个不知名的有钱烧的慌的大爷喝彩。
唱好了曲，显媚娘又示意萁儿出去跳舞。萁儿没有说什么，她能说什么呢？她只是一个工具而已。主人买了她，又花了这么多钱培养她，不都是为了今天吗？她今天卖的价越高，越能证明主人的眼光啊。
琴声响起，弹琴的不再是萁儿，是菊花仙子，她能来为萁儿弹琴伴奏，真是媚娘的面子了。
大厅里群芳起舞，犹如在春光明媚的花园里，群蝶飞进百花中一样，一时间，酒浓香艳，莫道不销魂，堪比红罗帐中啊。
绿衣粉袖中，后台舞出一个白色的精灵。如雪的白，在这样的花团锦簇中，醒目极了。犹如红花绿叶开遍，唯有白雪依然。
白色在厅中漫舞，萁儿脸上蒙着白色的面巾，谁也看不到她的脸，只有一双冰冷的黑眸在白色中闪着动人的光辉。谁也没有看到，一滴一滴的泪，从她的眼中滑落，渐渐的打湿了面巾。在萁儿眼中，似乎所有的人，所有的****的笑都没有了。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大厅之中，舞啊舞。长袖飘飘，白衣如雪。在飞旋的舞步里，唯有泪千行。舞到尽头，快到极点，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白，白色的精灵，白色的轻愁，万千青丝，在白色里绽开，洒出……
姬宫涅觉得他的目光被吸引了。就是那个小人儿。那个厅中舞蹈的小人儿。那一抹淡淡的白，那一种冷冷的味道。让他觉得不由自主的陷入了。
是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他在这一瞬间读懂了这个厅中舞蹈的女子。那就是，红尘中，人很多，我独舞，寂寞也心寒……
人生大舞台，凡尘如梦。
罗袖轻舒，舞尽风流。
弦清琴吟，唯看落花舞。
萁儿在舞台上急剧旋转，最后一个回旋，整个人随着乐声的停下，侧卧在地上。雪白长裙，如浪舞纱，都犹如漫天大雪寂然飘落。弦音轻颤，舞台一片死寂，就如冬天落雪后的寂寞夜晚。万物隐尽生机，没有一丝生命的痕迹。
整个的菊厅一片死寂，片刻后，爆发出一阵吹打，叫闹声，一时狎笑狂叫满天飞。
“好，跳的好。这姑娘身条真好。我要了。我出一百两白银。”
一个肥胖的商人叫了起来。
“你老兄可真会说笑话。那丫头细手细脚的。哪里扛得过你这胖货的整啊。还是让给我吧。我出一百五十两。”
“真是有辱斯文。这小姑娘秀外慧中。怎么能落到你们这些俗人之手。还是让我多疼她吧。夜光掩映，红烛高照，香熏一室，读书和琴，佳人执灯。这是何等的快意啊。人生难得几回捕，本公子我要定了。我给这位姑娘上二百两的彩头。”
一个白衣书生，摇扇而起。把一袋银子放在了桌上。
“去你娘的吧。酸的我牙都快要掉了。就你那小身板。还想和这姑娘一度春宵啊。能行吗，你。省着点劲吧。哈哈。”
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站了起来。拧着眉毛看着书生。看的书生脖子里直出凉气。
哈哈……
一厅的人都笑起来。
笑得书生脸红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嘴里说着，“文不与武斗。”把身子缩在桌子的后面，不再说话了。连扇子也不摇了。
“可别委屈了小姑娘。还是我来吧。大伙儿看看军爷，我这身板。杀人打仗，上女人。哪一样爷爷都能拿的起。咱可不是后娘养的。”
那大汉拍着胸膛。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原来这大汉是个军爷。还真看不出来。他要不说，就他那长相，人家一定会认为是个杀人越货的强盗。
“来，我来。人常说自古英雄配美女。这小姑娘我要定了。军爷我出三百两白银。哪位若不服。我再押上我这把军刀。”
啪，大汉从腰间抽出那把沉重，古朴的大刀。看的出来，这是一把好刀。这军爷在军中的地位也不会太低。人家都要动武了。还砸了这么多银子。谁也不好说什么了。一时之间，大厅静了下来。论武力，银子。他们都不能争的过这大汉。就是几个能争的过的。想想拿三百两白银，去玩一个小妓女。怎么也是划不来的。还不如让个好。与人方便。
“哎哟。”
就在大厅里静的吓人的时候，显媚娘扭着腰走了过来。
“别啊，众位爷都给俺家女子面子。都来捧场了。在这里，媚娘我谢过了。如果各位没有什么意见。今天这彩头就是这位大爷的了。大爷心疼我们女子。我家女子一定会尽心候着。今天大家都来了，我们百花苑什么时候也没让大爷们不满意的走过。等一会，大家都到后厅去挑一个姑娘。看的上我们的，你出个彩头。不方便的大爷，咱百花楼今儿就免了。只要各位爷高兴。”
“好，好。说的好。”
大家哄笑起来。
笑声中，一个油滑的声音响了起来。
“媚娘，还是你合我的胃口。咱是老相识了。今儿，你说呢？”
“哈哈，是司爷你啊。想不到在这里还能见着你。真是福啊。你要是不嫌媚娘老啊。那媚娘我也来陪哥哥你逗一个乐。媚娘知道司爷你是大财主。哪一回也不会让媚娘的洗头金少了的。是不是啊，司爷。”
叫司爷的五十岁老头子看着，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的显媚娘，小眼睛里发出暧昧的亮光。笑的更欢了。
“少废话。你们到屋里搞老交情去。快点。军爷我等不及了。”
大汉从腰里掏出银子，放在桌上。不耐烦的看着显媚娘。
“小哥，你急啥。好东西不能这么急的吃。要慢慢品。这银子吗？”
显媚娘用牙咬了咬，“嗯，不愧是军中的银子，这货就是硬。哈哈。只要军爷，你的那个也硬。这事就行了呵。”
“还是这厅主会来事。让我摸一下。”
大汉伸手在显媚娘屁股上摸一把，“哈哈，不错。香着呢？要不，等一会，军爷我屋里乐合完了。我再到你屋去。”
“好。等着你。大爷。去吧。姑娘正在后面等着呢。”
“哎哟，走。军爷我早就等不及了。我的小美人。我来了。我来疼你了。
“慢，我出一千两黄金。”
啊，满堂的人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这谁啊？怎么这样啊。真是疯了。想拿钱砸死人啊。一千两黄金别说买这丫头的******，就是买了这丫头也用不了啊。一千两，一千两黄金啊。怕是能买下半座百花楼了。这真是一个有钱，又有闲的主啊。
啊，显媚娘的眼珠子也快要掉下来了。她的嘴巴张的大的吓死人。都能放进一个鸡蛋了。把自己的形象也忘了。
尹球不由的在心里叫苦，天啊。王这是发的哪门子疯啊。宫里佳丽三千，哪一个不比这一个青楼妓女好啊。为什么，偏要这样触人晦气吗？天，一千两黄金啊。王真的是不知道钱的好处啊。当然，他是王，哪里会明白钱的价值。可是，这可苦了他啊。这可怎么收场呢？
不是要让他们和人打一架吧。
不过，他哪里有胆子问王啊。他只有硬着头皮站起来。迎着众嫖客怀疑的目光，笑了笑，“是的，一千两。我家公子说了。哪位朋友不服的。可以出来。”
“你这不是和我抢人吗？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你有这么多钱吗？不会是故意找大爷我的晦气吧？”
那位大汉见有人搅了他的局，不由火起。不会吧。有这要的人吗？出一千两银子玩一个青楼小雏儿。他看是找他晦气的吧。
“大爷，不是我们百花楼不讲究。只是，我们百花楼是从来也不赊账的。这位军爷出了三百两银子。你要是愿出更多的。咱百花楼绝不会看了银子不收之理。但是，这钱可是要。”
媚娘没有说完。厅里的人都嘲笑的看着尹球。看他要怎么收场。看那样子，也不会带着一千两黄金在身上吧。哈哈，这两个人从一来就和大家过不去。听个曲，还要抢个彩头。看他们这回可怎么办。
“百花楼的规矩，咱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你也知道，这也没有谁会带着一千两黄金到处乱跑的道理。这样吧。你看，我押个东西在这儿。明天楼里派人跟我回去取也就了。”
尹球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啪，放到桌上。
啊，堂里的人一片哗然。
明眼人都知道这块令牌，它是太尉府里的令牌啊。有了这令牌，太尉府和王宫都去得啊。天，这人是什么人。看来这蓝身汉子显然是太尉府的人。那黑衣的男子呢？看样子，是那蓝衣汉子的主子。难道是太尉府的人。听那蓝衣人叫他公子。难道他是太尉府的大公子吗？天？
“好了，你看这位公子你也太客气了。媚娘我怎么会怀疑你拿不出钱来呢？这东西你还是收起来吧。明儿我让人跟你回府上去拿。”
显媚娘说完，就回头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众人。她知道这是没有人会跟这位公子抢了。别说是钱，就是有钱，谁又会愿意惹上太尉府呢。
“各位大爷，你们楼上请吧。都去选一个姑娘。今儿个，你们都尽兴啊。”
“爷，这位爷，你们跟媚娘来吧。后院里楼上早就给你们备下了晚茶了。”
显媚娘谗笑着招呼尹球和姬宫涅到后面去。
尹球看着王上，不会吧。他们玩也玩了。也该回去了吧。王不会真的要跟那个小雏妓过夜吧。
夜色浓了，冷冷的风吹过来，有几丝丝雨飘散。整个的夜就像一张黑沉沉的大网，盖住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温度。冰冷的雨飘散在百花楼后园的树叶，花木，亭台楼阁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