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欢迎嘉忻的掌声稀稀落落响起，有气无力地结束，这真让人难受，是让他讲话呢，还是反对他讲话呢？
嘉忻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他来听会，本想学习经验的，现在总经理让自己发言。未来岳父临时点将，他又不能不说几句，嘉忻利用十来秒细细碎碎的掌声时间，思考着。
嘉忻父亲黄鸿坤心里想，儿子，你不可能力压娅楠的发言了，你要什么都不说可以，只需表个态，说今后会多关注公司发展就是了，千万不要露丑啊。说跑题了，让大家笑话，对你将来回公司上班可不是什么好事。
嘉忻毕竟是企业管理专业高材生，刚才娅楠发言他听得认真，有所感悟。他出于礼貌，他站起身说话。他穿一身灰色西装，扎着领带，他将领带向下拉了拉，他顿了下嗓子。
“各位董事，各位嘉宾，下午好！”嘉宾读西方企业管理的，发言相当正规有礼貌。“我也比较赞同姜娅楠对公司存在的问题分析，和她对公司发展的思考。她的想法对改变千百集超市集团的困境会起到一定的作用，是一个比较不错的中期发展战略。”
嘉忻说到这里，他有意识地停顿一下，他想引起大家关注他说话里两个问题：一个是起一定作用，而不是根本作用；二是娅楠的思路仅仅是个中期战略，而不是长远战略。会场果然达到了他预期效果，会场异常安静，呼吸都能听出来了。包括娅楠在内，大家心里都在嘀咕，难道这个留美高材生真的有更高一筹的思路？
嘉忻接着说：“我就接着姜娅楠的两个思路说一下个人看法。第一，如何真正实现科学化管理。姜娅楠提到的ECR系统和EDI系统是行之有效的办法，但是企业管理起决定性作用的是人。面对激烈的市场竞争，我们需要拿出最好的、最科学的管理，那就需要对股份合作制进行现代企业制度改造，摈弃家族式管理的遗风，让千百集变成真正的股份制管理机制。要不然我们工作只能是治标不治本，永远也赶不上人家。”
嘉忻的话题刚一停顿，会场叽叽喳喳议论开了。表示站同的大多是外姓的管理人员，表示不屑一顾的都是股东和股东的亲属。
“我再说第二个问题。娅楠的第二招法是千百集超市迅速向中等城市扩展，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这个避开竞争的办法仍然是治标不治本的招法。随着我国的城镇化的发展，中等城市人口的增加，今天我们进驻到中等城市，明天国际大型超市也会进驻，我们还会遇到强有力的竞争。我们暂时可能盈利了，接下来可能还会业绩下滑；而且还会因为摊子过大，下滑的更厉害，更难扭转局面。真正能避开竞争的办法就是要办出有自己特点的千百集超市。比如说，我们超市是以安全食品为核心的超市，是针对百姓餐桌安全的超市。我们走差异化发展道路，才能真正避开与他人正面竞争。”
大家听出他有看法，但没有指出真正的出路，只不过董事长公子的夸夸其谈罢了，纯粹是好高骛远。
有个副部长突然插话道：“黄经理，绿色蔬菜、安全食品的发展可就靠你啦。你发展好了，千百集也就有希望啦！”
会场上一片哄笑，所有人都听明白，这位副部长的话是反话，他不相信嘉忻的绿色产品能够成功。
嘉忻急忙补充了一句：“我是举个例子，我并不是说千百集一定要走安全食品的路子。我希望千百集将来能有自己的特色。以上两点意见，仅供参考。”说完，嘉忻不安地坐下。他感觉到到大家不认可他的发言。他瞄了眼娅楠，娅楠在低头思考。
对于嘉忻的发言，娅楠是极少数给他掌声的人。在场有一半以上的人没有听明白他有什么真实东西，他不过是在卖弄MBA知识罢了。姜娅楠能懂嘉忻说的，但是她不相信绿色食品能够成功。现代企业管理手段是没有人关键，但是那要看谁管企业了，要是自己坐到董事长的位置，你瞧好吧，我一定会让千百集步入快速发展轨道，娅楠非常自信。
黄鸿坤对儿子的发言很失望，听他空洞洞的谈话，还真不如不说。这小子，就是对家族合作企业不感兴趣。
姜总也认为嘉忻的发言是空洞洞的的。他没有实践经验，没在千百集工作过，是不可能有建树性发言的。不管怎样，姜总还是象征性地表扬嘉忻几句，然后宣布会议结束。
会议结束，大家离开会场，五位股东留下，他们要研究一下运营部部长人选。
由于姜娅楠的锋芒毕露，现在不用姜总发言，其他小股东就提议了，部长人选非娅楠莫属。股东会只开了十分钟，会议决定姜娅楠为运营部部长。
等到下班时间，全公司上下都已经知道，姜娅楠副部长转正了，她也成了千百集集团最年轻的部长，一位漂亮的女部长。
运营部的职员要新部长请客，娅楠说，大家听到的是小道消息，还是等明天集团的文件下来，我再请客。
娅楠想，好消息要先和恋人之间庆祝。她给嘉忻拨电话，晚上要一起出去吃一顿。
娅楠内心兴奋无比，运营部长，中层管理人员中的佼佼者；更主要的是自己的施政纲领被公司各级领导认同。她的第一步计划已经实现，她已经不怕嘉忻未来与她竞争董事长的位置了。即使嘉忻绿色蔬菜项目失败，他再回到千百集上班，他也不可能超越自己。娅楠兴奋，兴奋自己掌握着自己的命运，也掌控着心上人的命运，这就等于掌控了自己的爱情，自己的幸福。嘉忻，我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幸福，希望你能理解我哦。
嘉忻不知道娅楠心里奥秘，他为爱人的才干高兴。嘉忻也认为千百集的未来掌舵人非娅楠莫属。等到自己的绿色食品事业做起来，再跟她珠联璧合，比翼双飞。
六月下旬，大地浓绿，鲜花遍野，千百集的绿色蔬菜也开始上市了。先上市的蔬菜产自郊区，李志刚负责的绿叶菜类。四样蔬菜：芹菜、菠菜、空心菜和茼蒿。
因为绿色蔬菜刚起步，绿叶菜只播种了几十亩地，产量有限，还不能在十六家千百集超市全面铺开，绿办仅选择位于居住人口密集的四家超市上架试销。
早上八点多，绿办的四位成员穿戴整洁，情绪饱满，每人选择一个超市，做开张前最后准备工作。一会的功夫，超市门前竖起巨型充气彩虹门，彩虹上写着“绿色食品关系着百姓健康”。超市的门窗上张贴着绿色蔬菜宣传海报，海报上翠绿的芹菜、浓绿的菠菜，挥舞着动漫小手，告知人们绿色蔬菜无毒药无激素残留，有益健康。
嘉忻忙完准备工作，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等待超市开门。从他开始筹建绿办到现在，二个多月时间，首批绿色蔬菜终于上市了。上个月份报道的地沟油事件，至今还是百姓关心的话题，现在大家对食品安全多担心啊，健康长寿是人生的最大追求啊！可以想象，百姓会高高兴兴地把绿色蔬菜装进篮子，摆上他们的餐桌。嘉忻对他选择的有利于千家万户的事业，信心满满，豪情万丈。
九点整，超市开门，嘉忻随人流进入超市。
嘉忻心中只有绿色蔬菜，他直奔鲜菜区而来。菜架上巨幅宣传板上，橘红色“绿色蔬菜”几个大字非常醒目。绿叶蔬菜鲜绿喜人，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为确保绿色蔬菜引起消费者的注意，绿办花钱租用鲜菜区最显眼的两排货架。芹菜、菠菜、空心菜、茼蒿堆积得像小山，蔬菜水灵灵的，像刚刚从田间采摘来一样。绿叶蔬菜昨天下午采摘装箱，连夜运到市里，清晨备货人员把这些宝贝摆上货架。
两排绿色蔬菜货架后面，是四排普通蔬菜货架。货架上摆放着常年销售的二十多个品种，这些都由蔬菜供应商提供的。随着时令变换，冬天采购于南方，夏天来自北方，哪里的价格低，它们就来自哪里；不像绿色蔬菜是固定产地，规定生产技术的。
嘉忻看过蔬菜摆放毫无问题，他退向一边，像闲逛超市的顾客，溜溜达达。但他的眼睛却时不常地瞄向蔬菜摊位，他急于知道消费者对绿色蔬菜的反应，这可是他的绿色梦想啊！
可能是报纸上报道，以及门口造势的缘故，来看蔬菜的顾客真不少。人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围了过来。多数人是看，看看菜，再看看价签。价格都装在嘉忻心里：芹菜五百克二元六角，菠菜五百克一元九角。刚才他也看了普通蔬菜价格，芹菜五百克一元八，菠菜五百克一元二。嘉忻看多数顾客看完价签都摇头，然后向普通蔬菜区走去。
嘉忻装作买菜，混入看菜人群。他瞧见很多妇女看菜还真认真，有些人拿起蔬菜仔细看，有的还拿起来放到鼻子底下闻一闻，之后，她们又把手中的蔬菜放回摊位上。有人嘴里嘀咕：“绿色蔬菜？叶子都是绿的，看不出差别，我看是价签绿了！”
过了一会，买菜的顾客，大都从普通蔬菜区拎着蔬菜出来了。嘉忻粗略地计算了一下，六七个买菜的顾客中，至多有一个买了绿色蔬菜。他原来想象会有一半人购买绿色蔬菜。嘉忻愣愣地站在一边，脸色都绿了，心也绿了，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怎么回事？平日里聊天唠嗑，大家第一关心的不就是食品安全吗？蔬菜顿顿吃，不安全行吗？嫌价格高？没有使用过量的化肥，没有使用生长激素，成本也高啊；再说绿色蔬菜吃到口里味道也不一样，大家怎么不买呢？
他驻足观望了一会，又走回绿叶菜货架。身边一位中年妇女，手里提着超市购物篮子，站在芹菜摊前摆弄了几颗芹菜，摇摇头离开，她要到普通菜摊去。
他迎头赶过去，拦住中年妇女，问道：“大姐，我是超市绿色食品部的工作人员，我想问个问题。”
中年妇女微侧头，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
“大姐，我看您认真看过芹菜后又放下，为什么不买呢？”
“绿色芹菜与普通芹菜我看不出区别来。价格可差多了。”
“可是，绿色蔬菜无毒、无激素残留啊！”嘉忻说。
“你是说，普通蔬菜有毒有激素残留？大家天天吃，也没看谁吃出问题。”
“我不是说普通蔬菜都有问题，但是，绿色蔬菜毕竟安全。虽然贵点，吃着放心啊。”
“你说这绿色蔬菜绝对安全，谁能保证？我看跟那边的蔬菜没有什么区别。这都是超市为挣钱，搞的花样罢了。”中年妇女冷淡地说。说完她不再搭理嘉忻，去普通蔬菜摊位买菜去了。
嘉忻采访了几位买菜的顾客，多数人回答跟刚才那位大姐一样，怀疑！也有人嫌绿色蔬菜价格高的。个别年轻的媳妇们买了绿叶蔬菜，她们说，绿色蔬菜价格贵点的，但怎么也比价格低的吃着放心吧，反正也不差这点钱。
嘉忻明白了，销售差的主要原因是信任问题！你说你的蔬菜是好东西，人家不信。如果现场能摆一台化验机器，当场化验就好啦。但这又行不通，不说超市让不让你化验，就是人家同意，化验设备上百万元一套，成本也太高；再说化验程序忒复杂，要一天时间才出结果，哪位顾客能等结果出来再买菜？
下午和晚上，购买绿色的蔬菜的客户比上午稍稍多了些，顾客多是白领年轻女性。超市关门的时候，摆在摊位上的绿色蔬菜才卖出去三分之一，而普通蔬菜摊位上的蔬菜已经补充好几次货了。
第二天、第三天销售还是如此，上架蔬菜连一半也卖不出去，剩下的一半都烂掉了。第二批蔬菜上架，销售还是老样子，尽管绿办四位成员站在菜摊前不断向顾客宣传，顾客还是摇头走开。
为防止那些蔬菜白白烂掉，娅楠向嘉忻提议，给千百集集团公司以及下属的十六个超市的上千名员搞福利吧。嘉忻同意，也只好这样了。
绿叶蔬菜试销结束，绿办成员回到办公室总结经验教训。四人垂头丧气，一脸无奈。
何青青说：“我用绿色菠菜和普通菠菜做了两个一样的菠菜汤，绿色蔬菜的味道就是好。大家怎么就不买呢？”
李志刚气哼哼地说：“不是菜味有差异，是你有偏爱。咱们卖的是安全食品，又不是卖的美味食品。”绿叶蔬菜是他指导生产的，连三分之一都没销出去，显然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他憋了一肚子火。
王诚成说：“也许绿色蔬菜需要时间，大家一传十，十传百，消费者慢慢会认识到的。”
何青青沮丧地说：“该做的工作也都做了。为这事，咱们头还去找了记者在早报上报道了。”她是唯一学市场营销的员工，这第一炮没打响她很自责。
嘉忻也是心急如焚，但是他是头，还要故作镇静，他咳嗽两声，清理一下有些哽咽的嗓子：“大家不要气馁，我们先搞绿叶蔬菜也是为了探路，茄果类蔬菜情形会好的。只要精神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这后一句话，嘉忻也是他刚学来的。
李志刚说：“头，我一直搞生产，不懂营销，我感觉咱们哪里做错了。”
嘉忻心里比谁都着急，真的是哪里做错了！绿叶菜面积小，投入不到十万元，输得起。可是，在西梁县和东梁县生产的茄果类，投入五十多万元，输不起啊。千百集给的壹佰万元，弄不好还支撑不到一年呢，下一仗一定要打赢。
下午五点，超市换班，嘉忻准备回家吃晚饭，他也夹杂在下班员工人流中。走出超市的员工，手里都拎着两个写有千百集超市字样的塑料袋子，袋子里装着绿叶蔬菜。
嘉忻听见身后一名女员工说，“新上任的姜部长真好，已经两次免费给咱们分蔬菜了。”超市里的员工多数人都不认识嘉忻。
“这你可感谢错了，要感谢也要感谢董事长的公子。你知道这菜哪来的吗？是董事长的公子用壹佰万元搞的试验品。蔬菜卖不掉，都烂掉一批了，烂掉了还要花钱雇人清理，还不如分给咱们。一百万，真能浪费啊。这富二代啊就是败家子。”另一名女员工说。
嘉忻听着她们议论脸上火辣辣的，心里真不是滋味。他加快了脚步，与后面的人拉开了距离。哎，想不到做点事真的很难。自己还有起步资金支持，有超市给上架销售，要是白手起家岂不更难。
回到家里，妈妈兰丽娜已经做好饭菜。兰丽娜自从丈夫挣了大钱，她不再出去工作，留在家里照顾丈夫儿子。她有一手好厨艺，每天负责做饭。家里灵活雇钟点工，每周两天下午，钟点工来帮助洗衣服、打扫卫生。
兰丽娜见儿子面部抑郁，知道他工作不顺利，“嘉忻，洗洗手吃饭吧。”
嘉忻去洗手间，兰丽娜又去喊坐沙发看电视的丈夫：“鸿坤，儿子回来了，过来吃饭吧。”
三人在厨房的餐桌坐好，兰丽娜端上两菜一汤：蒜蓉空心菜、肉炒芹菜粉和菠菜鸡蛋汤。
“嘉忻，妈今天做的菜用的都是你拿回来的青菜，我尝着这菜味真的不错，你尝尝。”兰丽娜给儿子和丈夫盛了米饭，又给每人盛了一小碗菠菜鸡蛋汤。
嘉忻知道妈妈在安慰他，但此时他听着很不舒服。绿色蔬菜可能比普通蔬菜口味好点，但这不是必然，生产绿色蔬菜的理念是安全、健康，消费者为什么不买账呢。
黄鸿坤夹起一棵空心菜说：“嘉忻，你们宣传说绿色蔬菜无毒无害，好像普通蔬菜有毒有害似的。可是百姓天天吃，也没见谁吃死。”
“吃饭时候，提这些干嘛。”兰丽娜想阻止丈夫不愉快的谈话。
嘉忻不高兴地说：“我也没说每个普通蔬菜都有害，但是毕竟是有。这就像是吸烟，吸烟有害，吸烟不见得马上死亡，但是毕竟得病的概率高啊！”
黄鸿坤并没有听妻子阻拦，他想该借这个机会好好说说。“嘉忻，当初我说，绿色蔬菜事业不好搞，你不信，现在怎么样？绿色蔬菜成本高，销售价格高，但与普通蔬菜外表看不出差异，消费者怎么能买帐？”
“这是第一批试验销售。慢慢积累经验嘛，谁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嘉忻辩解说。
“嘉忻，爸爸是为了你好。经过这几个月，你也可能看出来了，周围的人没人相信绿色蔬菜能够成功，又不是你爸爸一个人不相信你，你太固执了。现在大家都看到你销售失败，赶紧回头吧，不要一条道走到黑。”
嘉忻心里憋屈，又无言反驳，真想离开饭桌。但是，还是忍着没有作声。
父亲吃口饭接着说：“你也看到了，娅楠那丫头多能干，已经当上了运营部部长。你再不回头，将来你怎么能赶上她！？赶不上她，将来接替你爸爸班的可能不是你，是她了！”
母亲兰丽娜接着说：“儿子，现在好多家庭主妇买来蔬菜都使劲冲洗浸泡，毒害会减轻的，你们那些绿色蔬菜像咱这样家庭能买得起，工薪家庭是吃不起的。听你爸爸的，早点回公司上班，免得大家认为你无能再回公司别人也不认可你了。”
嘉忻生气地说：“你们以为叶菜类多用水泡泡，残留物都能泡到水里了！有些有毒物质是脂溶性的，已经融进蔬菜组织里，洗是洗不掉的。”
黄鸿坤也大声说：“你说给我们听没用，关键是消费者不信你啊。”
“这是我的事。”嘉忻也为自己不能说服消费者上火哪，父亲这样说他，正中他的伤疤，说话底气也不足了。嘉忻不想再说绿色蔬菜，他急忙转移话题，将父亲一军：“爸，你答应给我钱买车的，我都回国快四个月了，现在天天打车上下班，我要买车！”
黄鸿坤望着儿子有点气馁的样子，知道他对绿色蔬菜信心不足了，想必他回公司上班也是早晚的事。他提醒嘉忻说：“儿子，我说给你买车没问题，给你五十万，你先买一辆用着，等你回千百集上班，你想买什么牌子车就买什么牌子车。但是，你记住了，壹佰万元投入，一年时间，弄不成绿色蔬菜的事，你给我老老实实回公司上班！”
嘉忻站起身，“爸，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守信用。”
嘉忻情绪低落，回房间倒在床上生闷气，这能怨谁呢？不能让消费者认同，只能说明自己无能。嘉忻自己也明白，七十多万已经砸进去了，这第二期西红柿黄瓜等要是再没有起色，下半年还用什么去开展业务？难道空发工资撑到一年，承认失败！
兰丽娜洗完碗筷，来到儿子房间，坐在床边，她担心儿子愁出病来，想安慰一下他。“嘉忻，这几个月你已经瘦多了，愁坏了身子可不值啊。你的想法你也试了，成不成都不影响大事。”
“知道啦，妈。你让我安静呆一会。”嘉忻翻过身去。
“嘉忻，你是不是把普通蔬菜想的太糟了？一般蔬菜有残留也是个别的，个别地方生产，所以，绿色蔬菜还不能引起消费者的重视。”
嘉忻又翻过身来，看着妈妈说：“妈，你说的有道理。我也琢磨问题出在哪里。”
西梁县和东梁县的茄果类蔬菜到了采收季节，王诚成回到东梁县监管采收、打包、装车，西梁县业他务照顾不过来，由嘉忻与基地领导电话联系，装车时让薛小莹临时去帮忙。
超市这边销售，没有别的办法，嘉忻只能孤注一掷，加大投入，加大宣传。西红柿、黄瓜、茄子、辣椒上市那天，超市门前除了巨大彩虹门，还升起几个巨大的红气球造势。有几个身穿西红柿、黄瓜、茄子、辣椒充气服动漫人物在不停地在人群中穿梭、跳跃。绿办还雇佣了一批靓丽的模特，模特身披飘带，向顾客散发传单。
两天下来，茄果类销售比绿叶菜好点，但仍然不超过供货量的一半。绿色蔬菜业务处于严重亏损中。
绿办三人在研讨出路，个个垂头丧气，一筹莫展。
李志刚说：“看来没戏了。唉，这辈子搞蔬菜生产真是生不逢时啊！”
何青青面如菜色，“头，我是负责营销的。营销搞不好是我的责任，我请辞。”这时候的何青青和李志刚，已经不对绿色蔬菜抱任何幻想了。
嘉忻面有难色，他一本正经地说：“大家加盟绿办不光是为谋生来的，也有干点良心事业的抱负。虽然我们遇到困难，可是我没有亏欠你们工资吧？我希望你们不要灰心，还不能就此宣告失败。我琢磨，可能我们把普通色蔬菜想的太糟了，可能我们的作法还需要调整。我们生产的是百分之百放心的产品，我坚信一定有一条路能够成功。”
嘉忻还能说什么，自己黔驴技穷，只能祈求大家奉陪到底。他仿佛看见自己已经失败，坐在千百集公司的办公室里，跟父亲、岳父、媳妇一起研究公司事务，按照家族式管理模式，按照世俗的规则走下去。
娅楠打来电话：“嘉忻，明天怎么安排啊？”
“明天，明天研究怎样增加销售。”
“你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啦？”
“什么日子？”
“我的生日啊。”
“哦，看我忙的，我都忙懵了。明天晚上我给你庆生。”
“不行，我要你明天陪我一天。”
“娅楠，你知道我的菜还卖不出去，都愁死了，哪有心思陪你逛。”
“你忙几个月了，也不差这一天。你明天陪我，我有主意，肯定帮你解除烦忧。”
“真的假的？你不要诳我。”嘉忻放下电话。
何青青说：“头，你去陪娅楠姐吧，绿色蔬菜成功与否也不差这一天。说不定玩一天还有灵感了呢。”
七月十九日，娅楠的生日。尽管嘉忻为蔬菜销售犯难，但是他还是决定陪娅楠玩一天。娅楠说得对，回国一百多天了，还没有真正陪她一天，幸亏她也是工作狂，要不然有哪位女性能谅解自己。嘉忻离开电梯，快步向外走的时候还在想，娅楠人漂亮，聪明能干，她还通情达理，真是女人中的佼佼者。
嘉忻出了小区，看见娅楠黑色奥迪Q7停在门口，他赶紧爬上车。娅楠启动车，望了眼嘉忻说：“嘉忻，你陪我过生日，还需要我开车来接你。你什么时候买车呀？”
“我爸爸同意我买车了，给了我五十万，我还在犹豫，是不是买辆奥迪A6。”
“奥迪A6？那好哇，我们俩的车正好凑成一对情侣车呢。”娅楠扭头冲他笑，笑得阳光灿烂。
“娅楠，今天为你庆生，怎么安排？”
娅楠说：“嗯，我计划上午逛商场，咱俩都买件衣服；下午去看新版3D电影，晚上烛光晚餐，夜里我陪你疯一夜。现在这样吧，上午我陪你去买车？”
“别，还是按照你说的活动办吧。绿色蔬菜销售不好，我的资金已经用去大半，我想是不是把买车钱投进去，再搏一把。”嘉忻从侧窗望着窗外，心情很沉重。
“嘉忻，你别犯傻呀。试过了，不成功就算啦。”娅楠望着嘉忻的后脑勺说。
“你昨天说，你有好办法促进销售？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嘉忻回过身来。
“嘻嘻，现在不到时候，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娅楠嬉笑着说。
“什么时候到时候？”
“晚上。”娅楠又冲他莞尔一笑。
到了金鹰综合商场，娅楠直奔高档女士服装专卖店。娅楠逛商场从来都目标明确，只在专卖店买东西。嘉忻不喜欢逛商场，他跟在娅楠身后，像一名贴身保镖。娅楠办事干脆利落，买衣服也是，看好了就买，不磨叽。她自己挑选了一套连衣裙，5800元，嘉忻抢着刷了卡。
“谢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娅楠右手提着装衣服纸袋，左胳膊挎着嘉忻的胳膊说。“走，给你买套西装去。”
嘉忻连忙阻拦：“我不要西装。我有一套灰色西装，都没机会穿呢。我们绿办一共四人，穿得太正式了，不舒服。”
娅楠用中指戳了一下嘉忻的脑门，“目光短浅！你能总跟三个人打交道，就不想着干点大事，管理大公司！走，去挑一套深颜色的西装，显得成熟稳重。”
嘉忻为娅楠的话很感动，原来她还是看好自己事业的，希望绿办迅速成长呢。就凭她这句话，买一套就买一套，图个吉利。
二人买完衣服，嘉忻拎着两套衣服跟娅楠并排站在下行电梯上。嘉忻看了眼时间，才十点多，离吃午饭还有段时间，他问娅楠还想去哪？
娅楠说：“我想去坐过山车。”
“过山车？不要开玩笑好不好，那是十几岁孩子们的事。我们都多大啦，还是干点别的吧。”
“我们多大！？看你，未老先衰！我喜欢刺激。走，陪我玩一次，从来还没玩过游乐场，咱们现在不玩，以后更不能玩了。人生在世，什么都得体验一下。难道我都不怕，你个大男人害怕了不成！？”
“今天陪你过生日，怕也得去。别说是过山车，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没问题。”嘉忻说。
娅楠送上一个香吻。然后二人驱车来到游乐场。
上了过山车，二人卡好固定装置，系好安全带。听见清脆铃一响，过山车启动。一开始，过上车平缓滑行，还算风平浪静。过山车猛然间180°翻转，人头朝下，游客像是脱离束缚的自由落体，嘉忻感觉自己要掉下去，禁不住跟大家一起惊呼。紧接着，过上车骤然急速翻转上行，游客的头又朝向天空，嘉忻睁开眼睛，缓了一口气。这口气刚刚吐出去，过山车连续三个360度连翻！妈呀，五脏六腑都在翻转，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嘉忻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双手紧紧地抓住扶柄，生怕固定架折断，自己被抛到空中。过山车上的人叫喊声一片，嘉忻吓得连喊都喊不出声了。嘉忻听见娅楠“啊、啊”地喊着，她那不是惊吓，是刺激，是惊喜的叫喊！
过山车在水平轨道上滑行，嘉忻睁开眼睛，他看了眼娅楠，她面色潮红，兴奋地眼睛放光，毫无惧色，她正冲自己笑呐。过上车又开始加速、升高，然后在空中来了个大盘旋。嘉忻感觉脸部肌肉都在抖动，他手抓得更紧了。渐渐地过山车慢了下来，一阵铃声响后，过山车停下。
嘉忻解开安全带，走下过山车，跟许多游客一样，惊魂未定，长长地舒了口气。嘉忻望着空中扭曲的轨道说：“这鬼东西，坐过一次，一辈子再也不想坐第二次了。”
娅楠兴奋地说：“真刺激，刚下来就有些留恋了。以后你还陪我来。”看她样子，她真有点依依不舍呢。
下午，二人去看3D电影，《泰坦尼克号》。他们座位是包房情侣间，整场电影娅楠都倒在嘉忻怀里。电影中的坚贞不渝爱情，像电波一样在这对情侣身心中传导、荡漾。当看到Rose和Jack在冰水中搏斗，他们都希望对方活下去的时候，娅楠眼泪滴到嘉忻的手上。娅楠复述电影的台词：“You jump，I jump。”嘉忻也跟着复述着：“You jump，I jump。”娅楠搂着嘉忻的脖子，压向自己的香唇。
“我爱你嘉忻。”
“我也爱你。”
电影散场已经下午五点多，二人又去吃烛光晚餐。黑色奥迪吉普车停在希波曼西餐厅门前。
屋里灯光朦胧，一进屋，能见到室内几处明亮的烛光，像是一片片情人岛。嘉忻跟娅楠来到吧台，寻问他们预定的位置。服务员核对后，领着他们来到靠窗二人座位。
娅楠闪着妩媚的眸子：“西方佬，今天你请客，你点吧。”她知道嘉忻在国外呆的时间长，他又喜欢西方文化，对西餐比自己有研究。
服务员点燃蜡台上的蜡烛，红色的蜡烛有手腕那么粗，火苗开始跳跃慢慢变大，照亮了二人小天地。
娅楠取下发卡，抖动了一下头，黑亮的卷发自然垂下。娅楠将垂到右侧的一缕秀发扒拉到身后，一侧秀发到肩，一侧露出白皙脖颈。嘉忻从菜单上抬起头，准备点餐，当他瞥见娅楠，他忘了点餐，呆呆地看着。娅楠妩媚动人、性感得顽皮。
“人家都饿了。你不点餐，你看什么呀？”娅楠嗔怒地瞪了一下杏眼。
“秀色可餐，饭都不想吃了。”
“馋猫，今天晚上让你吃个够。我跟妈妈说啦，今晚不回家住，陪你疯个够！”娅楠抛来个媚眼。二人虽然多次开房或者车震，但都是小猫偷腥一样，一二个小时结束，像今天这样计划一个晚上在一起还没有过。
嘉忻很快点了几样西餐：蔬菜沙拉，法式红肠，美国牛排，土耳其焖羊肉，俄罗斯红菜汤，意大利披萨饼。”
“来瓶红酒吧。”娅楠说。
“好。为你庆生嘛。服务员，来瓶玛歌红。”
菜上齐了，娅楠笑盈盈地说：“咱们来个西餐中吃，不分你我，合着吃。”
“好。”
服务员用高脚杯给二人斟上少半杯红酒。
嘉忻举起酒杯说：“来，为我的小美人越来越漂亮，为你七十岁还能坐过山车，为你的生日干杯！”
亚娜举杯迎过来：“也为我们的爱情，为我们的事业，为我们的幸福干杯！”
二人吃了一会，娅楠抬头望着嘉忻说：“嘉忻，咱们哪天去看房子，买套房子吧？”
嘉忻也抬起头望着娅楠说：“嗯，等我的绿色蔬菜形势变好的时候，我陪你去看。”
娅楠下皱眉头，盯着嘉忻的眼睛问：“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等你盈利了，我还不老到家里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绿色蔬菜没希望，永远也不能盈利呗？！”嘉忻不悦地说。
娅楠用叉子叉起一块沙拉生菜，举在空中，望着嘉忻说：“嘉忻，你能看出这蔬菜是绿色蔬菜还是普通蔬菜？”
“不能。”
“那你说，饭店会花两块钱买一斤绿色蔬菜还是会花一块钱买普通蔬菜？”
“这？”
“连你都没信心了是不是？嘉忻，你已经试了绿叶蔬菜，不成功。现在茄果类的蔬菜也上市两天了，还是不成功。我劝你放弃吧，跟我一起在千百集打拼，凭咱俩的本事，千百集一定会兴旺繁荣的。咱们双宿双飞，白头偕老，此生足矣！”娅楠说完，脸上荡起幸福的神色，仿佛她已经看到恩爱夫妻董事会上运筹帷幄，纵横捭阖，指挥若定的场面。
嘉忻一下子愣住了。娅楠以前象征性地说过绿色蔬菜不好搞，今天他还是第一次听她说，干脆放弃！
“娅楠，你昨天说你帮我支招，难道这就是你的绝招吗？”
“是呀！与其走死路一条，还不如早点悬崖勒马。”娅楠定定地看着他。
嘉忻低下头来，左手拿叉子压住牛排，右手拿刀子一点一点地锯，动作缓慢。他压抑着心里的怒火，今天是她的生日，他没有把火气发泄出来，他不想因为争吵影响今夜的良辰美景。嘉忻叉起一块牛肉，送入口中，眼睛眯起一半，“娅楠，你原来早就不看好绿色食品？”
“不光我不看好，没有人看好，除了绿办那几个傻子。”
嘉忻不再说话，也没心思吃下去了，他端起红酒“咕嘟”灌了一大口。
娅楠接着说：“嘉忻，我知道你倔强，别人话听不进去。所以，以前也没有认真劝过你。现在，在事实面前，你该醒悟了呀！撞了南墙还不回头，那可是堂吉诃德了。”
嘉忻没有反驳，他又在锯牛排，慢慢地，一下又一下，像是锯着玩。他在等着娅楠吃饭，他想只有自己成功了，才能让大家信服。娅楠也觉出嘉忻的态度，她不再说话，慢慢享用着美食。
嘉忻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计价器”来电，计价器是他给薛小莹起的手机储存名字。没有直接存储薛小莹，也是怕引起不必要的猜疑。选“计价器”是有典故的。那次小莹说她收费计价器在心里，凭良心收费，当时嘉忻很感动，计价器就成了嘉忻对小莹善良的代名词。
嗯？她怎么来电话了？不是说好了，业务事情都通过短信联系吗？嘉忻起身，边接听电话，边向门外走。电话的内容让他惊愕，小莹说东河湾将西红柿掉包了！
嘉忻返回餐桌，面色不安地对娅楠说：“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了。西梁县东河湾将西红柿掉包，本来说好明天下午装车的，现在我不去，就不能掌握第一手证据，会受骗上当的。”
“你连夜要走？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再说我们的房间都定好啦。”娅楠面露惊讶，怔怔地看着他。
嘉忻想绿色蔬菜本来销售不行，如果再来次假冒让消费者发现，那他的事业就彻底断送了。再说小莹发现这事，她会不会引起怀疑，遭到报复？不行，必须连夜赶过去。
娅楠见嘉忻执意要连夜赶去，很生气，连着一晚上都等不了，还说陪我过生日呢，明天再走不行！她都不想去机场送他了，想到他就是这样一个固执的人，也毫无办法。耐住性子说：“那，我送你去机场吧？”
“今天是你的生日，这一天你也够辛苦的。我没能陪你过完生日已经很惭愧了，你送我去机场，还得自己回来，我还是打出租走吧。”嘉忻摸了一下银行卡和身份证都在身上，起身在娅楠额头上亲了一下，告辞离开。
嘉忻赶到西梁县已经早上七点多。他还是在富丽华酒店住下，简单洗漱一下，吃了口早餐。他惦记着去东河湾查看情况，他给薛小莹打电话，让她来接她。小莹接电话还以为他在骗她，这么快到啦？你现在才在S市出发吧？嘉忻告诉她连夜乘飞机来的，现在在富丽华酒店，小莹才相信。
薛小莹将车停在路边，见嘉忻刚刚从酒店里走出来，她下了车，来到副驾驶这边，大量着嘉忻，眼里闪着明亮的波光。嘉忻清爽短发，淡黄色短袖衫，深米色裤子，帅气精神。
嘉忻看见小莹穿着灰色半袖背心，灰色宽松七分裤，白色运动鞋，波波短发，更显青春活力。嘉忻来到小莹面前说：“老朋友待遇不一样啊，你过来迎接我了。以前你可是坐在车里等。握个手吧！”
小莹脸上瞬间飘过一丝淡淡红云，她伸手在嘉忻手上轻轻地搭了一下，然后转身，打开副驾驶车门，“嘉忻哥，上车吧。”
小莹系着安全带，看着嘉忻说：“嘉忻哥，你离开才两个月怎么瘦一圈了？娅楠姐给你气受了吧。”
“唉，就这半个月瘦的。想你想的呗！”嘉忻开玩笑。
“去，瞎说什么呀！假亦真来，真亦假。”
“时常想起你是真的。这半个月蔬菜上市，销售不好哇。”
“别着急，万事开头难，慢慢会好的。”小莹简单地安慰一句。她相信嘉忻时常想起自己是真的，自己也经常想起他呀。
嘉忻现在最担心的是掉包事件，玩笑过后，他急切地问：“小莹，说说你是怎么发现西红柿掉包的事吧。”
出租车在车流中慢慢出城，小莹不用问，嘉忻要去东河湾西红柿生产基地。小莹讲起她发现西红柿掉包的事情。
昨天下午，上班人员下班时候，薛小莹驾驶出租车在路上空行，眼睛不时地扫向右侧路边，看看有没有人打车。来到县工会楼前，看见路边有几个人打车，打车人手里都拎着二个大塑料袋子，袋子里装的像是红苹果。
小莹把车靠在道边，两位中年妇女拎着东西上出租车，她俩抢着要做副驾驶座位。小莹明白，她们是抢着付车钱。
“到工会家属区大门。”一位齐肩波浪卷女人坐到了前面，她边说边把一袋塑料袋放到脚底下，另一个塑料袋抱在怀里。
小莹扭头看了一眼，塑料袋里装的不是苹果，是西红柿。她纳闷，怎么一下子买这么多西红柿，吃不完还不烂掉。
正当小莹纳闷，听见后排女士说：“我回去留几个吃，剩下的我都做成西红柿酱，留到冬天，做面条卤子，或者做菜用，味道非常好，比鲜的还好吃。”
前面的那位说：“做柿子酱太麻烦，我都买新疆产的现成西红柿酱做调料。我留下一袋自己吃，给我妈送去一袋。”
小莹自从结识了黄嘉忻，现在看见西红柿黄瓜就有种亲切感，她开口问：“西红柿长得很匀称，看着挺新鲜的，多少钱一斤啊？”
做在前排的妇女说：“不是买的，是单位搞福利分的。”
“现在分东西越来越高档，还有分西红柿的？”小莹不解地问。
那位姐姐说：“这个西红柿是绿色食品，不用农药化肥的，味道比市场上的好多啦，不一样的。”
小莹听到这话，浑身一震：“嗯，你们单位哪来的绿色西红柿呀？”
“这是我们工会联系点，东河弯产的。”身边的波浪卷说。
“你忘啦，领导不让说在哪弄的。”后排座位上女人提醒。
“怕什么，这是在出租车上，又不是在大街上说。”
她俩的对话引起了小莹的警惕，她把客人送回家，她无心拉客了，她开车直奔东河湾。嘉忻昨天跟自己联系说东河湾明天中午装车，让自己跟物流车去点数呢。基地的绿色西红柿不允许他们私自卖的，工会怎么会得到的？难道是他们掉包啦？这是嘉忻哥的事业，虽然她还不知道掉包可能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嘉忻人不在，自己不能不管。
小莹知道东河湾的西红柿地，跑多少遍了。她来到老张的菜地，老张她熟悉，他儿子得阑尾炎那次，她送他们一家人去的县医院。小莹对西红柿已经有了些了解，她来到地里，见西红柿秧上已经没有变红的果子，好像刚被采摘完。小莹问老张：“张大哥，西红柿什么时候采摘的？”
“今天早上摘的。宋社长说黄老板让把这批货送到县上去，所以，合作社就装车拉走啦。”
小莹想，本来说好明天中午装车的，他们柿子摘了，明天拿什么装车？一定是要掉包。小莹赶紧给嘉忻打电话汇报，打电话的时候，嘉忻正跟娅楠吃西餐。
嘉忻听小莹说完，感激地说：“谢谢你小莹，这本不是你分内的事，你还这么替我上心。”
“嗨，咱俩谁跟谁呀，都熟悉到这份上了，遇见这样事，我不帮你忙谁帮你。”
嘉忻没有细想“熟悉到这份上”是什么份上，该是比朋友亲的那种吧。他现在着急到田间亲眼见证一下，取得证据，找宋铭亮算账。第一年合作就这么不讲信用，太气人啦！
嘉忻跟小莹来来到东河湾，没有去西红柿合作社办公室，他们直接到了西红柿地。嘉忻下车到地里一看，正如小莹汇报的那样，西红柿刚采摘完。每株西红柿正常挂三四嘟噜果，每次采摘一嘟噜，刚刚采完，已经没有见红的果了。下一茬采摘还需要三四天呢。按绿办与合作社约定，今天上午采摘，中午小莹带物流配货车来装货，他们拿什么装车？
嘉忻用手机拍了几株柿子秧的特写，然后上车，气呼呼地说：“薛师傅，去，去合作社，看他们怎么解释！”
嘉忻对小莹说：“薛师傅，走，去合作社，看看他们怎么说！”
小莹启动车，向村子开去。薛小莹偷偷地瞟了一眼黄嘉忻，然后若无其事地说：“嘉忻哥，你怎么不叫我小莹了？”
“我没这样叫吗？那我怎么叫的？”
“你说‘薛师傅，走，去合作社，看看他们怎么说’。”
“哦，我都被宋铭亮气懵了。对不起，薛师傅，不，小莹。”
小莹没有说什么，知道他目前的心思都在掉包事件上。男人啊，事业总是第一位的。这次见到他，时隔两个月，本来车上应该聊得亲密些，可他，一门心思都在掉包事件上。小莹也替嘉忻着急，也生基地的气，但她心里也柔情蜜意啊。
嘉忻和小莹离开田间，向合作社开去。东河湾村的街道比三棵榆好些，沙石路平整，路两旁新栽一排一人多高垂枝榆。合作社在村西头，三间砖房。还没进入庭院，嘉忻就看见院里停着一辆小四轮车，有二个人从拖车里向下卸白色塑料筐。
小莹将车停在道边，嘉忻告诉小莹不要过问掉不掉包的事，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以免受到牵连。
嘉忻来到四轮车跟前，看见塑料筐里装的西红柿，西红柿与自己种的品种真像。这些西红柿是哪里来的，是不是准备给自己发的“绿色蔬菜”？
嘉忻见四轮车司机在一旁吸烟，数着落地塑料筐数。嘉忻凑到他跟前客气地搭话：“师傅，这西红柿看着真不错，哪里生产的？”嘉忻装作采购商，想购买西红柿的样子。
“后山村生产的，那里也是西红柿生产基地。”司机不认识嘉忻，也不知道这里的猫腻，他照直实说。
嘉忻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他气冲冲地进屋了。
宋铭亮正跟几个人玩纸牌，脑门子上还贴着一张小纸条。他见嘉忻突然进屋很吃惊，脸色刷地一下白了。扔下纸牌，扯下纸条，说：“不玩了，不玩了。你们离去吧，我这里来客人，有事情要研究。”
“哎呀，黄老板来啦！你看，你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快请坐。”宋社长站起身，伸出手来握手。
嘉忻还是礼貌地伸出手象征性地握了一下。然后，他表情冷酷地说：“不坐了。宋社长，按计划，今天中午装车配货，我来基地看看准备怎么样了。西红柿收获了，我还没经历过采摘、装箱、配货呢。还请社长带我去地里看看。”
“黄老板请坐，地里摘柿子有啥好看的，咱在这等着，一会柿子就都拉到院子里来了。”
“宋社长，这柿子是从咱们绿色基地拉来的吗？”嘉忻质问道。
“那当然，那当然。”宋社长说话时瞄了眼院子里的四轮车和卸车的人。
嘉忻摇晃了几下脑袋，脸都气白了。他厉声地说道：“宋社长，你不要演戏啦。我先去西红柿地了，地里的照片我都照了，这茬柿子早采摘完了。院子里的柿子我也过问了，是从北山村拉来的假冒产品。想不到你还真用功夫，这两处柿子还真是一个品种，长得一模一样。”
“这，这……”宋社长脑门出汗了。
“这什么？宋社长，要不要咱们去地里看一圈，然后再去北山村看看？”
“不用，不用，黄老板。黄老板，谁告诉你的呢？你怎么来得这么快”宋社长脸上掠过一丝愤怒。他要是知道是谁告的密，这损失一定让他加倍偿还。现在的人就是这样，像做贼的小偷，小偷偷东西时如果被主人发现，他们也许不报复，他们懊恼自己的偷盗技术不到家；如果他们偷东西时被第三者举报，他们对第三者恨之入骨，恨不能扒了举报者一层皮。
“谁也没告诉我，我本来就是想今天来看看摘果装车，可是到地里发现大清早的，成熟的柿子都没有了。我都怀疑第一批你给我发去的柿子是不是也是假冒的。”嘉忻这样说是有意撇开薛小莹。
宋社长也相信嘉忻偶然发现的，要不然他咋来得这么快！他压根也想不到是薛小莹告的密。他连忙说：“第一批没有，第一批西红柿绝对是真的。”
“第一批货真假我没有证据，咱们不说第一批的事。我想知道我第二批绿色西红柿哪里去了？今天中午你拿什么装车？”
宋社长肥胖额头不断冒汗，他涨红着脸说：“看在咱们熟悉的份上，这一批货您就别要啦。我把院里的柿子转商买了，也要赔钱啦。”
嘉忻摇头。“不行，如果不是我赶巧赶过来，被你掉包成功，假绿色产品上市被消费者发现，我的事业就被你断送了。赔你是得赔的。你看是商量解决，还是让我们公司律师来解决。”
“协商解决，协商解决。黄老板，打啥官司啊，和气生财吗。你知道工会在我这蹲点，我给他们领导拿了两筐柿子，他们尝了以后说好吃，非要給员工搞福利，结果就把这批柿子都弄去了。这次算我错。”想不到四十多岁，一身肥膘，很有派头的他现在龟孙子样。
“宋社长，协商赔偿可以。我也不难为你，这次按照上次采摘数量，补给我两样西红柿的差价钱。要是打官司，你至少要多赔两倍。”
宋社长知道大公司都有专职律师，也知道嘉忻掌握了证据，没办法，只有妥协。“黄老板，按你说的办吧。我们保证下不为例。”
嘉忻拿出笔记本，翻到一张空白页，让宋社长写个说明，承认给甲方造成损失，以及赔偿金额。
宋社长无奈，写完条子，他说：“我赶紧让后村的柿子直接拉到县上批发出去，赔多少钱我认了。唉，这次可是教训。可赔惨了。”
“你赔啥！工会不是你的联系点吗，你可以向他们要个支农项目嘛。”嘉忻嘲弄说。
宋社长嘿嘿地笑了。嘉忻不明白他笑啥意思，是尴尬地笑，还是自己说到他心里去了。
嘉忻跟宋社长告辞，宋社长送他出来。薛小莹在院子里若无其事地看农工卸车。
宋社长说：“别卸了，都装回去，拉到县上菜市场，我跟车去。”
嘉忻上了出租车对小莹说：“薛师傅，去三棵榆。”
出租车启动了。小莹关心地问：“嘉忻哥，事情怎么样？”
“还算过得去，在事实面前，他承认掉包，写条了。”嘉忻舒了口气说。
“嘉忻哥，你刚才又叫我薛师傅了。看来你离开西梁两个月都把我忘啦。”小莹顽皮地说。
“真的吗？我都被宋铭亮气糊涂啦。”
“你们男人啊，事业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小莹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嘉忻感觉小莹话里有话，他想说我该把什么放第一位，但是他没有问，没有把话往深里引导。他猜测小莹和自己一样，即暧昧又矛盾的心里。这次要不是小莹及时发现，及时到地里核实，及时报告，差半天时间，掉包就完成了，那时候说什么都不好使。如果掉包成功，消费者从超市买到假冒绿色蔬菜，再被媒体曝光，自己的事业就断送了。自己怎样感谢她都不为过。小莹真是个善良，又重情重义的人，值得跟她交往，做一辈子好朋友。嘉忻想自己今后该怎么报答她，但此时，他真想拥抱一下身边的女孩。
难道男人也可以以以身相许方式报道女性好友的恩情吗？想到这里，嘉忻有点脸红心愧，自己答应过娅楠不碰其她女人的，现在思想出轨了，算不算背叛？算不算情感掉包未遂？人啊，在情感归属上，还是自私的，自己爱人绝不可以让她出轨，连别人惦记她也会嫉恨在心；可是，对不属于自己的，却不能把情感闸门关严。
嘉忻又瞄了眼小莹，她娟秀的脸庞，简单善良的样子煞是可爱呀！她这会子专注的神情，在想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