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已经开到了现场,医生护士在紧急抢救。警察在路边寻找着目击证人,做着笔录。一个路边杂货店的店主如是说道:“当时我正好在看雨。地上那两个人应该是夫妻,正准备过马路。然后那辆车突然闯红灯撞了过来,将他们两个撞倒了,随后又自己撞到护栏上。我猜司机应该是喝酒了,那车开起来跟疯了一样。”一个警察跑过来报告:“被撞的两人已经没有气息了,司机还不清楚。”
灵轩隐身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谈话,又看向倒在路中的一对夫妻,而后缓缓走向他们。雨水轻易地穿过他的身体落在地面,仿佛灵轩根本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一般。
灵轩默默的看着地上的夫妻,在那么一瞬间,他忘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忘记了一切一切。只因为眼前的一幕如此熟悉:一对中年夫妻、马路、车祸、大雨。那曾经的记忆如同潮水一样的疯狂涌来,自己逝去的双亲容貌在脑海里徘徊不去。
灵轩握紧了拳头,又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长吁一口气?,挥手道:“谢军,刘梅,起来吧!”随着话音落下,那对夫妻的灵魂晃晃悠悠飘起,落到了灵轩身旁。
灵轩本欲带着二人灵魂就此离去,却因为看了那轿车一眼,又止住了身形。那轿车司机终于被警察从驾驶室内弄出,不过他侥幸未死,只是昏迷了。可能是司机的生命力过于旺盛,又可能是被雨水浇了一下,他竟然慢慢的醒了过来。而在他看清楚周围的情况之后,他竟然从担架上跳下来,醉意十足地喊道:“老子撞人了?老子什么时候撞人了?撞了就撞了呗,给,钱老子有的是,拿去。”
这话一出,周围围观群众一片哗然,纷纷斥责司机不是东西。此时又见司机将手伸入上衣内,从中掏出一叠钞票,然后说道:“不是就要钱吗?老子给的起,拿去安葬吧。”说完后手向上一抛,钞票顿时如同烟花一样在空中散开,又随着雨水落到了地上。
其中几张钞票飘到了灵轩的脚边,被灵轩恶狠狠地踩了下去。令人惊讶的是,此时的灵轩竟然失去了往日的平静。他双目赤红,鼻息粗重急促,如嗜血的恶狼一样狠狠的盯着那撒钱的司机。那童年的记忆又一次侵袭了他的脑海,记忆力的那个黑衣男子的身影,慢慢的和眼前的司机重合。
失去冷静的灵轩,已经意识有些混乱,将眼前的司机当成当日撞死他父母的凶手。他记忆中的身影,已经快要和眼前的司机融为一体。而当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在灵轩脑海中重合的时候,那往日黑衣男子的脸孔突然清晰的呈现在灵轩脑海之中。
江瑞!
出现在灵轩脑海中的面孔,竟然是灵静的新父亲江瑞!灵轩一下子呆住了,同时也从意识混乱中恢复了过来。
居然是江瑞,居然是他!怪不得之前看到他的时候,会有那样熟悉的感觉,会有那种心悸的感觉。灵轩慢慢的回想起了记忆,他8岁那年,江瑞开车撞死了他的父母,后来傲慢地丢下一叠钱之后便离去了。
大雨继续毫无休止地下着,救护人员继续忙碌着。雨水和人就那么不断地穿过灵轩的身体,他都没有任何反应。两个灵魂在他的身边惴惴不安,却又不敢做声。
没有人注意到,在这片区域,雨水的下落痕迹诡异地发生了变化!
陆亦薇倚靠在墙上,透过窗户看着户外,显得忧心忡忡。
今日,老天爷总算是停止了下雨,只是天空仍然是阴沉沉的,厚厚的云层让整个世界都感觉很压抑。连续几日的大雨,导致到处都是湿哒哒的,让人的心情不怎么爽快。
灵轩已经好几天没有来找自己了,是不是那天太伤了他的心,还是他真的那么忙呢?陆亦薇不断的给自己提问题,又不断推翻自己的问题。
“小薇,我衣服传好了,咱们走吧!”陆母的声音响起。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陆亦薇早已将东西收拾妥当,就等着她换好衣服。陆母见陆亦薇的神态,不禁嗔怪:“还想着那个小子呢?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惦记。你看今天我出院,他都没来送一程,就知道这人不怎么样。”
陆亦薇听后,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妈,是您自己把人家赶走的好不好?况且,您这到底是希望他离开呢,还是希望他来啊?怎么一会一个说法。”陆母自知自己说法前后矛盾,有些语塞说不出来,最后索性赌气地说:“我不管,总之我看他就不舒服。”
“好了好了,”陆亦薇拿起装好东西的行李包,轻轻推着陆母的后背往外走,“我知道,您看他不上眼。咱们就不说他了,好吗?快回家吧,倩姐还等着咱们呢。您也是,倩姐想来接您又不让,真是的。”
“我这不是不想麻烦欧阳丫头嘛!”
且不说陆亦薇母女二人如何出院,却说灵轩这时又来到江瑞家中。这已经是他第五次前来了,他已经不像前几次来的时候那样带着情绪,而是重新恢复成那副平静冷酷的样子。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内心的某处,正在进行着悄无人知的变化。
江瑞一家自然是不知道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此时江瑞的母亲在厨房做饭,江瑞夫妻及江瑞父亲逗弄着小灵静,一家人显得其乐融融。灵轩看着江瑞那副开心的脸孔,心中怒气逐渐升高,但是他依然能够很好地控制住自己。
到了深夜,万籁俱寂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安然入睡了。因为孩子夜里会经常哭闹,梁燕怕江瑞睡不好而影响工作,便把他赶到书房去睡。灵轩来到了书房,如同鬼魅一样漂浮在江瑞上方。他居高临下望着已经熟睡的江瑞,目光越发清冷。在他的眼中,下面的江瑞正被一团黑色气息笼罩着。
“若非职责所限,我定要杀你,以报父母之仇。”灵轩淡淡自语,接着随意挥手道,“江瑞,给我起来。”
江瑞的魂魄幽幽从身体中漂浮起来,被灵轩抓住。灵轩也没有往日那般对魂魄的尊重,拖着江瑞便飞空而去,没有顾及到江瑞魂魄的感受。实际上,魂魄也确实不会有什么感受。乃至到了灵魂管理处之时,灵轩也只是随手就将江瑞丢于思罪台上。
灵轩双手一分一合,台上氤氲之气席卷而来,将江瑞罩在其中。江瑞微微呻吟一声,显的有些痛苦。灵轩一道金光随之打入他的身体,说道:“江瑞,将你往昔过错一一道来。”
江瑞费了极大的劲头才一点一滴的说出往日劣迹,包括他如何用计打败竞争对手,压榨手下员工等等,但是却一直没有说出曾经车祸之事。
灵轩听了有些不耐烦,忍不住便脱口问道:“你可记得,十几年前,你曾经开车撞死过一对夫妻?”
江瑞停顿了一些,似乎在回忆,良久后方才慢慢的说出:“记得,当时我急着赶去谈一份合同,没有注意到他们横穿马路,车撞上他们后,我自己也受了伤。后来我拿钱给他们的儿子,已经对他们进行了补偿,我自己也差点坐牢。”
“补偿?”灵轩的音量陡然提高,惹得周围的其他魂使纷纷看过来,“你以为这就算是补偿吗?你觉得那个孩子需要的是那些钱吗?”
眼前的江瑞只是个魂魄,并不能对灵轩的话做出太大反应,他脸色死板的继续说:“是的,已经补偿了。人死不能复生,我又不能让他们活过来,给他们钱已经是很不错了。”
“你!”灵轩手指着江瑞,指节由于太过用力而显的有些僵硬,“你对那件事情难道就没有一丝的后悔,一丝的愧疚吗?”
江瑞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变化,灵轩不明白这个变化包含的意味是什么。当江瑞就要开口之时,灵蒙尊者却突然出现,威严的盯着灵轩喝问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思罪台上的魂使齐齐向尊者行礼。灵轩亦是如此,只是他行礼之后便再也没有直起身来。尊者哼了一声,看似在对灵轩说话,实则声音大的让所有人都听见:“尔等身为魂使,便要恪守职责,不要掺杂进个人恩怨。汝等需谨记,魂使也是会心生罪念的。”
“是,我等谨记。”众人齐声回答,灵蒙尊者方才一拂长袖,飘然而去。
灵轩直到此时方才立起,对于灵蒙尊者的警告,其他他并没有太多的放在心上。只是,经过这么一段,他也无法继续逼问江瑞,只好将他送回原处。
“你终有一天会得到该有的惩罚。”灵轩在江瑞的书房内留下这一句话后,便带着一丝失望离去。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重复,灵轩始终没有出现在陆亦薇的面前。为此,陆亦薇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变的极为憔悴。欧阳文倩看在眼里,对此无可奈何。之前她也劝说过陆母,让其接受灵轩,无奈陆母灵魂深处的那点感情,硬生生地阻止了这种可能性的发生。
三人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话也不说,只有墙壁上钟表的滴答声,以及筷子与碗碟的碰撞声。欧阳文倩是个耐不住的性子,率先打破了这种气氛:“小薇啊,你再盯着这些菜看,它们也不会长出花来的。”
陆亦薇笑了一下,夹起一块豆腐咬了一口,又将其放到碗里。陆母觉得自己看不下去,声音有些严厉:“没有那小子,你就不能生活了是吗?”
“她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呢?”陆亦薇说道。
陆母不屑地一撇嘴巴:“出事?好好的一个人能出什么事?我看他心里头压根没有你。你就别惦记着他了,改天让欧阳丫头给你介绍介绍一个,不比他强百倍?”
“别,阿姨您可抬举我了。我哪有那本事。再说我看人家小林子人挺好的,不知道您干吗非不同意。”
陆母掰着指头说着:“你要吧,他这人虽然长的不会碍眼,但是太过普通了,街上一抓一大把。工作呢,也没听说他有个什么工作。住所呢,这丫头也从来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你说这么个人,我能放心?”陆亦薇不耐烦的接话道:“好了,妈。人家没你说的那么不堪。他的工作和住所我都知道,只是不方便告诉你们。”
“恩?你知道?”陆母和欧阳文倩同时表示好奇,纷纷露出询问神色。只是陆亦薇不敢去看他们,发脾气一样的用力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菜,好像要把这几天未吃的量统统补回来一样。
之轩,你在哪里呢?这是陆亦薇目前最想知道的。
灵轩并非是不想去找陆亦薇。他此时的脑袋里除了江瑞,并存不下任何东西。或者说,他有些走火入魔了,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连几日,他每到江瑞睡着之时,便带着他前往管理处净化。
如此几日下来,江瑞已经承受不住。一到白天醒来,江瑞都感觉自己似乎全身都乏力,睡觉也不能补足精神,每天都在犯困,从头到脚无一不疲惫。
“啊……”江瑞深深的打了个哈欠,放下手中的报纸,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
梁燕在收拾桌上的碗筷,关心问道:“你这几天是怎么回事,看着就跟没睡觉一样,是不是小静晚上吵到你了?”
“不是,”江瑞摇头,“每天都睡得很沉,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跟没有睡饱一样。可能是最近太过劳累了吧,干脆我过两天给自己放个假,陪你们到外面走走。”梁燕对他的这个提议深感赞成:“也好,你这一年到头都是在忙。该好好放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