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楼下，沐风整理了下心情，脸上也就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跟宋佳琪一起回来的乔宋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电视里播放的是一个音乐晚会，里面的人沐风也都不认识，但乔宋对音乐舞蹈这些还真是比较上心。
“看来未来的天后级歌手就要诞生在我们家里了”，沐风笑着说道。
乔宋面色微红，“我……我们家？”
沐风看着乔宋的一脸小窘态，颇为有趣，“好歹一起住过，你总不会以后当了歌星，就不认我这表哥了吧。”
“怎么会呢……”乔宋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沐风看了看，张姨还在厨房里忙乎着，似乎今天回家早了，张姨做饭也比较匆忙。
沐风心里喟叹，以后，这个家里或许又要回到只有张姨跟宋佳琪两个人生活的轨道了。
心里琢磨着这些事，沐风走进厨房，来到张姨身边问道：“张姨，用我帮忙么？”
张姨笑眯眯地道：“姑爷就去陪乔宋小姐看电视吧，我能行，再半个小时就能吃饭了。”
“还是我来帮帮你吧，机会也不多”，沐风说着，走到砧板旁边，拿起削好的土豆，和菜刀，问张姨，“是土豆丝么？”
张姨见沐风真要动手，也不阻拦了，点点头：“随便切切也成，自己家里人，犯不着太讲究。”
沐风应了声，手起刀落，刀锋在圆滚滚的土豆上划下一道道精准的弧度，土豆用肉眼难以辨析的速度，转眼间的，一整个就成了一堆粗细正适合翻炒的土豆丝。
张姨眼前一亮，赞叹道：“怪不得小姐说姑爷会功夫，这刀功也这么好，看得跟电视里放的大厨一样。”
“我也就会这些小伎俩”，沐风随口说道，这些的确是小伎俩，要不是怕吓着张姨，切这点东西速度可以快到难以想象。
一边跟张姨说着话，沐风一边悠哉地继续切其他的食材，各种蔬菜和肉类在沐风的刀下，都显得格外听话。
张姨正精心地腌制着一小盆子的鸡翅，应是要等下用来下油锅炸的。
沐风看着张姨一丝不苟做菜的样子，心里暖融融的，自己来这个家快半年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张姨做的饭菜，如果几个月后突然离开，会不会很不习惯呢。
“张姨，你做的菜真的很好吃”，沐风说。
张姨喜笑颜开，眼角虽然起了几道鱼尾纹，却更显得慈爱，“做饭的人呐，就爱听这话。”
沐风理解地点点头，低声似是喃喃地说道：“张姨，如果哪天我不在这个家里了，我是说如果，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张姨愣了下，停下手上的动作，“姑爷，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就是在想，如果哪天我不在这个家里了，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这个家会是怎么个样子。应该就是变到没有我的那些年一样吧。”沐风说。
“姑爷真是，这有什么好想的”，张姨埋汰说。
沐风笑笑，“张姨，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可得多管管那个就知道工作的傻女人。让她别熬夜，不要因为工作忙就不吃晚饭，还有，如果身体不舒服了，立刻去医院检查，别跟上次那样，累得晕过去才去医院调养。人禁不起这么折腾。
对了，如果她闹小脾气，不开心，可以去东南市文一路的那条道上，一家糯米丸子店里买点糯米丸子，那东西只要塞进佳琪的手里，她基本上就顾不得别的烦心事了。她不喜欢喝药，你也可以给她买那东西。
那女人嘴上不说，其实是怕胖，所以自己不敢去买来吃，张姨你就尽管买给她吃吧，就她那工作量，想胖都难。
还有，如果她晚上不回家，张姨你就带着保暖饭盒把饭送到公司里去，她跟你说她会在外面吃，其实她都骗你的。如果她不肯吃，张姨你就硬挤出几滴眼泪来，诉诉苦，那样她肯定吃。佳琪其实心很软，看不得别人难过……”
张姨手上的动作僵在那儿，微微张着嘴，看着沐风，说不出话来。
沐风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堆云名其妙的话，尴尬地笑笑：“张姨，我就这么随口跟你聊聊，别太当回事。”
“哦……哦，幸好是这样”，张姨这才代稳下来，哭笑不得，“姑爷你这话说得，我心跟饺子馅一样被剁碎了，这怎么跟那琼瑶剧一样，连我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都快眼泪汪汪了。姑爷啊，这话真的只能说说，你要不在了，我们俩女人，日子多难过。”
“怎么会呢，真没我，佳琪的钱多得能堆长城了，怎么过都轻松啊”，沐风说。
张姨叹息道：“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就成了，多了是负担，也是责任。人呐，穷的未必不开心，富的未必有滋味，终归还是一家人平平代代在一起的好。”
说完，张姨继续忙活着起油锅，开始做菜。
沐风切完手上最后一个青椒，把各种蔬菜理了理，悄然走出了厨房。
正坐在沙发上的乔宋，见沐风走出来，慌忙转过头去，假装一直在看电视。
沐风心里暗笑，乔宋毕竟是冰菱师太一手教出来的，修炼内功小有成绩，自己在厨房里的话，她肯定是听见了。
沐风也不点破，坐到另一张沙发上，拿起份报纸，悠哉地读了起来。
乔宋见沐风沉默不语，忍不住问道：“沐大哥……你真要跟我姐姐离婚吗？”
“你不是也都听见了么”，沐风说。
乔宋嘟了嘟嘴，“我觉得……你其实根本不想离婚的，对不对？”
沐风放下报纸，盯着乔宋瞧了会儿，认真地说：“乔宋，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乔宋讷讷地点点头，“沐大哥说吧。”
“等我哪天离开了这个家，你能跟你姐姐一起生活吗？最起码，不要跟着一样离开她，常常陪陪着她。”沐风郑重地说道。
乔宋几分茫然，不知道沐风什么意思。
“你姐姐，虽然看起来很风光，但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她真的很可怜，很多事情，比她所见到的，还要残酷”，沐风眼里闪过几丝愁绪，继续说道：“我看得出来，她其实对你的身份有些怀疑，你要知道，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你们很多地方，其实都有相似之处。但是她并没多问你这些，而是用真心在待你，说明她喜欢你这个妹妹。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多陪陪她，你会武功，又很对她的脾气，我想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乔宋低垂着眼帘，心里微微发酸，“沐大哥，我以前觉得，你不像好人，所以……所以我有点怕你。但我现在觉得，其实你人很好，如果你离开我姐姐，我也会为这件事难过的。”
“傻丫头，有我没我还是照样过，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就算我离开了，你姐姐还是能很好地活下去的。”沐风笑着说。
乔宋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遵守这个约定的。”
等看了会儿电视，张姨也做完了饭菜，沐风跟乔宋帮忙搬出来后，张姨又跑上二楼叫宋佳琪下楼吃饭。
可过了会儿，张姨又有些无奈地走下楼来，说道：“小姐又开始不知道忙些什么，说让我送些饭菜上去，真是让人没个省心的。”
沐风随口道：“没事，张姨你就辛苦下，送点上去吧。”
“哎”，张姨也已经习惯，很快整理了些饭菜给宋佳琪送了上去。
等吃完饭，沐风套了件大衣，拿了车钥匙，对张姨跟乔宋道：“我出去见个人，你们不用等我，可能会晚点回来。”说完，沐风出门开了车，直奔着夜幕而去。
已经有阵子没去秀妍的摊位看这个丫头，只要想到那个夜晚，秀妍拿出心爱的月牙挂件送给自己的样子，沐风就会对这个女孩子充满怜惜。
来到一如既往昏暗的小街道，路上的摊位似乎稍微多增加了些，毕竟天气冷了，吃夜宵，特别麻辣烫之类的小吃，卖得会特别好。
沐风走到街角处，见到穿着身褐色略陈旧的外套，戴着一顶白紫相间毛线帽子的秀妍，正在她的手推车边忙碌着。
她的推车摊位前有四、五名客人，正坐在那里喝白酒，吃炒年糕和麻辣烫。
沐风也不急着过去，等了一会儿，那几个客人都走了，沐风才慢悠悠走到摊位前。
秀妍正擦着前台的桌面，抬头一看，来的人是沐风，可人的脸蛋上露出一丝喜悦，“沐大哥，这么晚，你怎么有空来了？”
“不是晚上我能见到我们越长越水灵的秀妍小妹子么？”沐风懒洋洋地坐在台前椅子上，笑着说。
秀妍白嫩的脸颊一红，“乘着佳琪姐姐不在，沐大哥来欺负我么？”
“怎么会呢，我还指望着来蹭点吃的，不能得罪主人家”，沐风说着，拿起一串贡丸，咬了一口，烫烫的，弹性十足。
秀妍小脸一正，哼哼说：“贡丸一串两块钱，别想赖账。”
沐风猛地一阵咳嗽，苦笑着说：“原来关系熟了还是得付账啊。”
“不知道我是财迷么？”秀妍撅嘴说：“就乘着天气冷的日子多赚点，可以交房租和水电费，哪有闲钱用来请客。”
沐风又拿起一串海带结，一边吃一边说道：“那天气热了怎么办，总不能还卖麻辣烫吧。”
秀妍无所谓地笑了笑，“热了就想法子卖冷饮，卖冰棍呗。”
“秀妍啊”，沐风咽下嘴里的食物，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还很年轻，你才十八岁啊，跟你一个年龄的孩子，还在那儿上高中，或者才刚考上大学。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为什么不努力试试自学去考大学呢？如果你愿意，沐大哥可以借给你一笔钱，让你好好复习，明年去参加高考。等你以后有出息了，再还我就是了。”
秀妍静静地听着，拿着铲子翻炒铁板上的韩式炒年糕，没回答。
沐风皱眉，“你这么能吃苦，可别告诉我是怕读书。如果你觉得学习很难，那我当你的家教也没问题，理科和外语完全没问题，国语你自己看看就成。你就算基础只有小学水平，只要肯努力，半年时间就足够了。”
秀妍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一张在寒风中显得几分疲惫的俏脸上，露出一抹酸楚的笑容。
“沐大哥，谢谢你，但那样太麻烦你了，我不是读书的料，还是做我的小本买卖吧。”秀妍撩了撩鬓角的发丝，“反正很多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都在这么生活，我们自己养活自己，虽然累了些，但过得挺轻松的。”
沐风正色道：“别人我不管，我只相信，既然那天在公车上，你跟我相识，今天我又坐在你面前，我就不能对你置之不理。你的青春是宝贵的，等你以后老了，走不动了，脑子也不清楚了，难道还要一个人推着车子卖炒年糕么？”
秀妍面色一白，咬着下唇不说话。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女声从旁传来。
“秀妍，听他的话吧，他说的没错，你不能一直这么走下去”。
沐风跟秀妍一同转过头，只见一个穿着咖啡色束腰皮风衣，身姿高挑婀娜的年轻女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摊位旁，一头短发在夜风中吹地有些凌乱，五官精巧的鹅蛋脸流露出几分冷艳，竟是任沁雯。
“蔡姐姐，你来啦……”秀妍腼腆地笑了下，似乎并不意外任沁雯的到来。
任沁雯一对水润的眸子瞄了眼沐风，其中夹杂着几分复杂的情绪，然后对秀妍温和地笑着说：“是啊，听到你跟这人说话。虽然他平时老说没头没脑，乱七八糟的胡话，但刚才让你读书高考的建议是没错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高复班。我记得你有上初中吧，其实底子不错的，你又聪慧，只要肯努力，最不济也能上二本线。”
沐风微微讶异地看了眼任沁雯，“看来你跟秀妍很熟了？”
“怎么，只准你跟秀妍兄妹相称，不准我把秀妍当妹妹么？”任沁雯不满地说。
沐风姗姗地笑着摆手，“不是，只是有点意外，你工作这么忙，还有空来这里跟秀妍聊天么？”
秀妍出声道：“沐大哥，蔡姐姐对我很好的。你上次让她照顾我，她每个星期都有来我这里两、三次，问我有没有人欺负我。还常常给我讲她抓坏人的故事，可有意思了。”
沐风啧啧叹道：“幸亏任沁雯小姐是女的，要是个男的，估计好的妹子都让你钓走了，才多久，秀妍把你当亲姐一样赞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整天想着破案，抓人，其他什么都不懂？”任沁雯咬牙说。
沐风心里其实过去真有这么想的意思，毕竟几次碰到任沁雯，都是争锋相对，这女人还找上门地给他压力。
不过，想到任沁雯竟然因为自己的一声交待，就真的常常来关照秀妍，还跟秀妍变成亲密的关系，说不意外那是假的。
沐风当然不认为任沁雯只是作秀，也不会认为任沁雯闲工夫这么多，唯一的理由，应该就是自己曾经拜托她照顾秀妍。
想到这里，沐风诚恳地说道：“谢谢你，我以前对你有些成见，但现在看来，其实你是个不错的人，佳琪当你是好友，看来是有道理的。”
“沐大哥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蔡姐姐本来就是很好的人呀”，秀妍不乐意地说。
任沁雯突然听沐风说自己好，粉面微红，但很快收敛起来，“知道你错了就好，本小姐大人大量，不会跟你斤斤计较。”
沐风莞尔一笑，转而对秀妍道：“既然你蔡姐姐都让你去复读考试了，你就听沐大哥的话吧，我的好妹妹。”
秀妍迟疑了下，说道：“沐大哥，能不能让我再仔细想想，我……能不能过两天再答复你。”
“当然可以”，沐风笑着说，“还有一件事，你上次当着你佳琪姐姐的面答应的，还记得么？”
秀妍乖巧地应道，“记得，是回孤儿院的事情。沐大哥说要带着我回去。”
“就定在后天怎么样，后天是圣诞节，刚好你回去，还能买一堆小礼物送给院长和那里的孩子们，钱什么的如果你没有，我就先垫着，以后你还我就成。不然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接受。”沐风说。
秀妍鼓了鼓嘴，“那礼物一定要我来选。”
“当然你选，后天早上九点，我开车来这里接你，然后我们去买礼物，再去孤儿院”，沐风说。
秀妍有些兴奋地点了点头，“谢谢你，沐大哥。”
任沁雯听完，突然问道：“就你跟秀妍去么？佳琪不去？”任沁雯也有听秀妍说过沐风跟宋佳琪来看她的事情，所以并没奇怪。
“哦，她平时去得就够多了，我带秀妍去就成”，沐风说完，伸手在秀妍脑袋上摸了摸，惹得秀妍一阵娇嗔，才起身，“后天记得别睡懒觉，不然我打你屁股。”
“我才不会睡懒觉呢”，秀妍气呼呼地说。
任沁雯见沐风要走，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出声道：“你等等，我有件事拜托你。”
沐风回过身，“什么事。”
“我上次去你们家，落了一只白色的皮包在你们家沙发上，你能明天带出来还给我吗？”任沁雯问。
沐风这才想起，那天任沁雯来家里跟宋佳琪谈高国雄，也就是那高先生的案子，的确落了只包在家中，当时宋佳琪翻看后发现没什么重要东西，就一直摆在家里柜台上没去动。
沐风觉得也没理由拒绝任沁雯的这个小要求，毕竟宋佳琪比自己忙得多，于是点头道：“没问题，明天你有空给我打电话吧，我出门带着。”
任沁雯说了声“谢谢”，眼里闪过一丝喜色，笑着与沐风道别，目光一直跟着沐风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拐角。
秀妍看在眼里，望望沐风，又看看眼前陷入某种思绪的任沁雯，幽幽地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