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站在青城山地铁站前，科恩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卡特琳娜枪口朝下警觉地左右张望着，盖伦空着双拳目光沉稳守在队伍最后，拉克丝的身边一旋暖黄色的光粒飞舞着。这四个人一路上披荆斩棘，在变异兽横行的世界迅速地穿行着。
他们都注意到科恩停了下来，在地上摸索着什么。
“科恩你在干嘛？”
卡特琳娜窜上一个比较高的平台，为科恩警戒着。
“这里有些异常……我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不过我相信我的直觉，它在地铁里救了我不少次。”
科恩自顾自地继续观察。
地铁站附近被尘埃覆盖着，青城山站的人极少外出，除非必要的‘业务需要’，但是这外面的脚印纷乱，好像发生过什么****。青城山站虽然很衰，但是纪律性应该是不错的，不至于如此混乱地进行什么活动。
地铁站周围的水泥地面都有不同程度的裂缝，顶棚的玻璃彻底碎掉落在地上，科恩走下阶梯，观察那些玻璃。如果有活着的什么东西经过，玻璃的分布就受影响。
看了一会，科恩发现裂缝内也有玻璃，那么玻璃碎掉的时间是在裂缝产生之后，再往里面走会发现什么呢？
三人见科恩走了进去，盖伦继续断后，暖黄色的光粒渐渐变成了紫色，如萤火虫一般漫入了地铁之中，卡特琳娜投去了疑惑的眼神，拉克丝皱着眉头说道。
“我很不安，好像这里曾经蔓延过一种情绪……”
科恩走下自动扶梯，抬眼看到售票厅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灾难发生之后，地铁站就被彻底改造了，一般都会在入口处垒起街垒，自动扶梯处放上马刺之类的设施建立第二道防线，在售票处往往是用钢板搭建的火力点。
而在这里，自动扶梯周围散落着破碎的马刺，在前方的拐角处有一个铁马刺还扎进墙体里面，裂纹如花般蔓延。搭建火力点的钢板四处分散，有的被踩在地底，有的狠狠地刺在墙内，把一个人削成两截，一截趴在钢板上，另外一截瘫在地上。
据点里的脚手架像子弹一般朝着入口处喷涌，无数的尸体被钉在墙上，如同木偶娃娃一般双眼无神地悬挂着。每一根钢管都准确地插在关节上，他们的表情狰狞地可怕，伤口并不会马上致命，但让他们失去了行动力。
可以想象，他们正无聊地在火力点值班，忽然一个巨力破坏了马刺，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绝对的力量掀翻起来。没有脚手架的支持，火力点倒塌了，他们摔下去，半空中被控制着的钢筋铁骨刺在了墙上。
他们的惨叫回响在幽长的地铁中，吓得生者失禁，死者窃笑。
科恩见识过可汗操控金属，那是一种消耗生命力的能力，有谁会在这个地方使用这个能力呢？
一边踩在尸体的脸上，科恩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钢管和钢板都刺地极深，周围的墙体裂痕密布，这样也不难理解玻璃为何会碎掉了。
下到地铁站，却干净得吓人，好像刚刚被人打扫干净一样，纤尘不染。
四人都察觉到了异常，盖伦立刻改出巨剑贴在肩上，卡特琳娜扫视着盖伦的视觉盲点，拉克丝的光粒迅速占据了整个候车厅的角落。
拉克丝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过了一会她摇了摇头。
“没有人……可是……”
卡特琳娜冷峻地看了一眼青城山站的生活区入口。
在末日之后，每个地铁站都自发起了建设生活区的运动，在候车站苟延残喘的人们拿着工具在泥土中挖出一个足够自己生存的地方。有的地铁站的生活区有几千平米大小，有的就只有几百平米，而青城山站因为大部分都是青年学生，所以生活区的开扩一直没有停下来，学校里近乎集团化的管理拿到地铁里却忽然有效了起来。
所以谁都不知道青城山站生活区有多大。
一般生活区的门口都是一些守卫，作为第三道防线，它的压力是巨大的，既要作为地面来犯的最后一道防线，又要直面来自地铁的威胁。所以这里绝不会干净，应该布满了枪械和弹药，遍地都是自制的烟草燃尽后的灰烬，弹药箱上是几本色情杂志拿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但是这里太干净了，绝对不是人的作为。
科恩把脑袋探出候车区把手电筒支了出去，在地铁里的防线也是干干净净光秃秃的，像是刚出厂一样，连年久失修的马克辛都闪耀着迷人的光芒。
最诡异的是，地上布满了变异兽的尸体。从老鼠蟑螂这些传统四害到狗猫鸟这些常见的家畜，它们的变异体都集中在这里。肢体完整，甚至……
呼吸匀称。
盖伦抱起双手，皱着眉头。
“这算怎么回事，青城山站变成怪物午休的地方了？”
卡特琳娜仔细地观察着周围，时不时攀上顶部查看。
“那还得进生活区看看。”
盖伦一笑，把大剑掷了过去，把大门砸了个稀巴烂。
“嘿！你倒是温柔点！”
拉克丝的脸色沉了下去。
“活人，有很多活人。”
盖伦噢了一下，好像做错事一样。
“我还以为没人……”
“不，你没伤到谁，即使伤到了也可能算不上去伤到人。这些……东西，是人，但是没有人的意识，我读不出任何东西……”
科恩把电筒照了进去，里面是规划整齐的生活区，把砸烂的门踩下去，就可以看到里面五米高的顶棚，跟有些房顶低矮的生活区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开阔。
卡特琳娜沿着一根支柱跃上一根通风管，电筒光照去是一大片的支柱和棋盘般的通风管，地上坐满了各式各样的人，他们都平静地躺着，好像死了一样。
“拉克丝，这些家伙……死的活的？”
“他们都还活着！”
紫色的光粒越发盛了起来，拉克丝肩膀微微耸起，双脚一前一后稳稳地站着，科恩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地说道。
“别紧张。”
“不……你不知道，我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但是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
“我们或许可以再四处看看，这里确实很不对劲。”
卡特琳娜继续在通风管上爬着，为众人提供视野，指示该往哪走。
科恩看着沿路上平静躺着的各式各样的人，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大了起来。
这些人并不仅仅是青城山的常住民，而是来自各地的各种各样的人，不仅仅是学生，还有大叔大妈，甚至有外国人，而且为数不少。
他们像是商品一样被展示在这个地方，平平稳稳地放着。路边、柜子上、床板上……
忽然从卡特琳娜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盖伦在地上一跃，跳起四米高接住了从通风管上掉下来的卡特琳娜。卡特琳娜指着那个方向说道。
“看！通风管里也有！”
三人一看，那是个胖子有半截从通风管中掉了出来，他摔得很惨，但是也没有清醒的迹象，看来他们也绝对不是在睡觉。
看来通风管里也全都是人，为了避免意外，卡特琳娜没有继续在通风管上前进。
又走了几步，他们来到一个嵌在墙壁里的房间，门牌上写着种植区，科恩心中一动，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列列的菌类，蔓延到很远很远的方向……不对。
科恩仔细辨认了一下。
是镜子，镜子照镜子，延伸了无限远的地下农场。
科恩又想到那几个跟自己一块出来的小东西，他们也有二十好几了，居然相信着地下农场的谎言。
管理者调暗了灯光，让这一切看起来更真实？
恐怕不是，科恩在心中暗暗摇头。
人在极端绝望下，对自己能生存下去的一切原因都有着极端的相信，谁愿意相信自己的生活是个谎言呢？
每一个看过农场的人都是如此欣喜，有不一样的声音也会被淹没，坚持异样的人就会被当成异类。
皇帝的新衣，地下的希翼。
以为自己可以一劳永逸的人，永远活在绝境之中。
科恩轻轻地合上了门，转身看到那三人都严肃地戒备着，拉克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关上手电。
“有东西进来了。”
在青城山站正常运行的时候，一个人进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也许还会有一群吟诗作对的家伙欢迎那人的加入。
但是在现在这个寂静，纤尘不染的青城山站，门被静静地打开了，谁知道接下来探出头的是什么鬼玩意。
在科恩的示意下，三人开始沿着原路返回，小心地查看着四周。
“拉克丝你无法探明那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那个东西……没有形体……不，不止一个了，它分裂了，噢！五个！十个！朝着我们过来了！”
“妈的那玩意是啥！”
科恩打开手电，看到面前几团涌动着的黑色怪东西涌了过来，比较大块的还在不停分裂，小块的伸展着肌肉朝着四人蠕动过来，虽然幅度看起来不大，但是速度飞快！
“卧槽！是蚯蚓！”
谁也不知道一个蚯蚓的希望是什么，但是它异变了，此时朝着四人肆虐而来。
卡特琳娜掏枪开始点射，符文子弹打在蚯蚓身上，那黑色就如同沸腾一般剧烈地翻涌着，随机干枯一般停在地上不动了。拉克丝的光粒也迅速地化作针状，刺向蚯蚓，蚯蚓微微一滞，渐渐溃烂了起来。
可是从那拐角还不停地涌现更多的蚯蚓，都是一小节一小节的，像饿死鬼一样汹涌地扑来。
盖伦把一把大剑耍得像是电风扇一样，在前面开路，科恩跟卡特对漏网之鱼点射，四人迅速地逃出了生活区。刚一出去就看到从地铁入口处涌进来更多的蚯蚓，看着就让人恶心，头顶也传来了咔咔的断裂声，恐怕这里是要塌了。
“去地铁！回不去了！”
四人朝着怪物堆里一跳，身后传来了轰轰的倒塌声，那堆蚯蚓被死死地压在了废墟之中，露出的一小节被盖伦一剑劈掉，在地上挣扎一下烂掉了。
“妈的，这都是什么玩意……”
科恩回想着那恶心的场面，止不住的恶心，拉克丝也脸色发白，卡特琳娜和盖伦倒是泰然处之，一个是因为恶心场面看多了，一个是因为神经太粗。
没办法，四人只有朝着成都方向前进，找一个可以出去的地铁站，嘛，通行不了就杀出去好了。
通缉榜上的前五名有三个都在这里了，还有一个拉克丝也是个大杀器，还有什么地铁站无法通过的。
身后是几百个各式各样的变异兽，它们难得地安静地趴在地上，仿佛是睡着了一样。平日里跟它们的接触都是电光火石，你死我活的，但今天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好像完全是另一种感觉。
每个变异兽的体积都会变大，大概比以前大上两倍到三倍，骨骼为了承受更多的质量，也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异，有些变异兽变异失败，完全看不出以前是什么东西。
倒是从来没听说有人做过相关的分类研究，可能奥术部落那帮神经病有过研究，谁知道呢？
再一次回到地铁，科恩稍稍觉得有点不舒服，曾经的地铁是充斥着死亡影子的，因为了解，他也并不害怕，死亡影子又不害人。那些死亡影子害人的说法，恐怕是有人自己有了罪过，盖到影子脑袋上不过了。
自古的神鬼之说，不也是这样的目的而诞生的吗？
端枪走在地铁里，手电筒压低照着地面，抬高了光线照得太远，会被更远地方的人或其他东西发现。行进的时候总是静悄悄的，跟寂静互不干扰。
但是这次回来还带了个二百五，盖伦。
这厮从来不会潜行走路，把大剑变没了之后，这家伙开始在地铁里跑了起来，还不时大呼小叫着，被科恩一石头砸得回过头来。
“干嘛。”
“你作死啊！万一遇到什么怎么办！”
盖伦摸了摸头，眼神一凝，手一翻一把巨剑出现在手里，往十米外的一个东西掷去，科恩电筒照过去，那是一只变异蛇正潜伏着。
“我的听力是常人的三倍，再细微的声响我都能听到。你们衣物之间的摩擦声，跟地面的摩擦声，我都能听到。”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虽然有点恼人，好歹安全吧。”
科恩又扔了一个石头过去砸他脑袋。
“万一你招了一帮奇怪的东西过来，你的大剑拍不过来，你女朋友被咬了怎么办？”
卡特琳娜瞪了科恩一眼，盖伦躲开石头笑道。
“不会的，她哪有那么文弱。”
正说着卡特琳娜眼睛一翻，发出了窒息一般的身影，光照之下，有一个影子正伏在卡特琳娜的影子旁啃咬她的脑袋！
“妈比老子就说会有意外！”
科恩望着影子用枪的影子砸去，那东西动了一下，没掉下来，盖伦一个大剑插了过去，大剑没有影子伤不到那东西，拉克丝什么都没有，只能干瞪眼看着他们两对着空气打架。
“你他妈能防得了影子吗！”
“老子知道了！怎么办！”
“屁的办法！砸！”
两个男子汉对着空气猛砸，两人的影子跟咬着卡特琳娜的影子作用着，那东西跐溜一下跑了，卡特琳娜的影子却若隐若现了起来。
盖伦连忙抱着卡特林娜，焦急地问道。
“卡特？听得到我的声音吗？卡特？”
盖伦摸向卡特琳娜的脖子，发现那里一片冰凉，他连忙把衣服脱了，披在卡特琳娜身上。
“你披衣服有屁用啊，用体温！把她衣服全脱了，你也把自己扒光，搭上衣服以免她体温剧降！”
盖伦一听，扭捏了起来，老脸通红，科恩一脚踹过去。
“你害羞个屁啊！你不脱老子脱了！”
这货这才开始脱衣服，科恩别过脸去，转过脑袋时这两已经依偎在一块了，科恩心想嘴上说不要身体还是很老实嘛。
盖伦脸通红地看着科恩，问道。
“接下来怎么办？”
“干等着，我和拉克丝后来都醒过来了，还没人看管，她有我们护着，应该醒地更快些。”
“她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没啥事，就是没了影子，受不得希望。”
“希望？”
“就是得到了在意的东西。”
“然后呢？”
“就会变成像刚刚蚯蚓那样的东西。”
盖伦闭上了嘴，眼神复杂地在想着什么，搂着卡特琳娜的手又更紧了一点。过了一会，他认真地对科恩说。
“待会她醒来，看到我会不会变掉？”
科恩耸了耸肩。
“我可不知道，谁又知道触发真正的机理是什么呢？我们也是根据之前奥术部落的人做的研究猜的结论。”
盖伦呆掉了，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的女人，他多么想每天都这样搂着她啊。
“希望……”
他瞧瞧地凑近，好像怕惊醒卡特琳娜一样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转头坚定地看着科恩。
“有没有办法治？”
“这个……真不知道啊，我又不是搜索网站，你怎么什么都问题都问我。你可以去找阿尔乔姆，那家伙说不定有办法。”
盖伦点了点头，胡子扎在卡特琳娜脸上，她轻轻地哎哟了一声，小猫一样嗯了一声，反着搂住了盖伦。
“你看，醒得快把。”
盖伦眼神温柔地看着卡特，坚定地说道。
“待会我们就找出路出去，我一定要让卡特琳娜的生活里不惧怕希望！”
在电筒光下，卡特琳娜的脑袋在地面上，透着淡淡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