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开始确实是,后来看多了还是能认出来。组合太多了,每个月都有新组合冒出来,韩国才多少人口,我只能说他们的音乐市场太有活力了。那几首神曲风靡世界也许是偶然,但是韩国音乐走红不是偶然。现在应该是韩国流行音乐的黄金时代。”
她:“所以才催生了整容业,那么小个国家,去哪找那么多帅哥美女。你看的那些女子团体,可能每个团都有人整过容,说不定整团都整过。”
他:“这有什么关系,他们原来什么样对我来说不重要。不要说整形,现在的化妆技术那么厉害,卸了妆都不一定认识——我只是欣赏MV,又不和他们一起生活。套用《蝙蝠侠》里的一句台词:她们是什么模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什么。”
她:“这么说你支持整容?”
他:“不支持,也不反对。我相信,随着技术的进步,随着成本和风险的不断下降,整容会越来越平常,就像今天的染发一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是人的本性。你天生丽质,不会理解那些长相平凡女生的心理。在一个男权社会,美貌是女人最大的资本,甚至可能是唯一的资本。不管是出于利益,还是出于本性,整容行业的发展都势不可挡。”
她笑:“你怎么知道我不能理解,你确定我没整过?”
他端详着她的脸,说:“没看出来,你整的不是性别吧。”
她一挥手,隔空虚扇了他一掌:“你不是想整容吧。”
他:“我对自己的形象挺满意。我不是完美主义者,这个样子我已经很满足了。况且,我看了自己三十年,要是突然换了一张脸,我怕照镜子的时候吓到自己。”
她:“你可以一步步来嘛,慢慢适应,从量变到质变。”
他:“算了吧,我——你不是在整形医院工作吧。”
她:“是你先鼓吹整形的好不好,我还没怀疑你呢。”
“我哪有鼓吹,只是论述客观事实。好吧,不说整形,再说下去真被当作整形医生了。”他扫了周边一眼,低声说,“可能已经有人把我当作你的整形医生了。”
她:“医生,给点建议吧,看看我哪里需要动刀。”
他:“我的意见是原封不动——工程量太大,成本太高,技术太复杂。”
她隔空反手一掌:“我知道你为什么没女朋友了。”
他:“我也知道——太诚实。”
“哎呀,你还没完了。”她一把抓起杯子,作势要泼。
他慌忙闪避:“我错了我错了。”
她叹了一口气:“生生把一淑女逼成了泼妇。”
他:“不能怪我,话题偏了,本来聊音乐的,怎么聊到整形去了?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手机铃声是什么歌。”
她:“Blue.”
他:“蓝色?”
她:“高中没白读,还能认识几个英语单词。”
他:“何止几个单词,我还能对话。”
她:“Hello、How are you、Fine、Thank you?”
他:“比这些实用——How you doing?”
她疑惑地望着他。
他:“你没看过《老友记》?”
她:“没有。太老了吧,我在看《生活大爆炸》。”
他:“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才是经典,《老友记》我看了三遍。”
她:“《生活大爆炸》你没看过吗?”
他:“看过几集,我还是更喜欢《老友记》。”
她:“有那么好看?我回去看看。”
他:“强力推荐。”
她:“好像是你今天晚上第二次强力推荐了。”
他:“好东西总是希望与人分享。《黑暗骑士》我不敢确定,《老友记》你应该会喜欢,男女共享,说的也是这个年龄段的生活。”
她:“还有什么好的影视剧,干脆一起打包推荐吧。”
他:“电视剧我看得不多,主要是电影。其实看电影也要讲缘份,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缘份,在对的时间看了一部对的电影也是缘份。比如说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肖申克的救赎》,我现在还记得当时看完这部电影时的感觉。”
她:“什么感觉?”
他:“重生。当时经历了一些事情,情绪比较低落,偶然看到这部电影。一个人,关在自己的房间里,静静地面对着电脑屏幕……突然之间,整个世界豁然开朗。”
她:“看来要等到我情绪低落的时候才能看了。”
他一笑:“那倒不一定,就算是情绪低落也有很多原因,如果是失恋,你未必有心思看。缘分的事很难说清楚。像《红楼梦》,以前我也看过,硬着头皮看了几次都看不进去,索然无味。后来不是新版的《红楼梦》开播嘛,我看了几集,觉得很有味道,里面有大段大段的旁白,都是小说原文,我突然发现这些文字很有魅力,不等电视剧看完,我就迫不及待地翻出了小说。这回一口气读完了,感觉很美妙。”
她笑道:“《红楼梦》那么厚,你一口气得多长啊。”
他:“说读完不准确,我只看了前八十回,后面续书的部分没有看。”
她:“为什么?”
他:“看了两章,觉得没意思,就不看了。说句不好听的,我觉得是狗尾续貂,感觉全被破坏了。”
她:“我没看过小说,没发言权,不过我发现很多作家都喜欢《红楼梦》。”
他:“你是在夸我吗?”
她:“你想多了。”
他:“四大名著,《西游记》没看过;《水浒传》有的章节还不错,整体水平差强人意,尤其是后期的战争戏,流水帐;《三国演义》整体都还好,但是和《红楼梦》比不了。小说写成《红楼梦》这样,算是写到头了。我觉得把《红楼梦》列为四大名著之一,有点委屈了《红楼梦》。”
她:“这叫捆绑销售,四大天王、F4,还有现在的韩国团体,捆绑销售更容易打响知名度。”
他:“这倒是。三国、水浒、西游有广泛的群众基础,《红楼梦》毕竟是文人小说,曲高和寡——我是不是又在夸自己?”
她笑:“这个时代‘文人’已经不是褒义词了。”
他:“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什么身份值得尊敬了。”
她:“你说这是一个好的时代,还是一个坏的时代?”
他:“好坏我不敢说,我只能说有希望,又有点不安。”
她:“什么不安?”
他沉思一会,说道:“以前的人相信地球是宇宙的中心,其他行星,包括太阳,都围绕着地球旋转,这就是‘地心说’。但是‘地心说’存在着一个严重的漏洞,就是无法解释行星逆行的现象。于是,托勒密完善了‘地心说’,提出了‘本轮’理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对这个理论深信不疑。然而,随着人类观测技术的进步,‘地心说’暴露出越来越多的漏洞。当时欧洲宗教势力很强大,天主教把地心说作为正统理论,极力维护。但是不管怎样维护,怎样修补和完善,最后把‘地心说’弄成了一套相当复杂繁琐的理论,终究还是不符合观测结果——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她微笑道:“你都说我有内涵了,就算不懂也得装懂啊。”
他:“我其实是想说,我们的传统文化存在着许多先天不足,儒家倡导隐恶扬善,影响至今。问题出在‘隐恶’,孔子撰写《春秋》就这么做了。问题是,‘恶’隐藏了就不存在了吗?这其实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是无法面对现实,后果就是造就了一代代伪君子。其实本来没有善恶,人之初,无善恶,善恶是后来定义的,人性才是与生俱来的。要面对现实,就要全面接受人性,当然也包括所谓的‘恶’。应该宽容‘恶’的存在,只要不违反法律。”
她:“这么说来,道德是多余的了?”
他:“不是,道德是对法律的补充。道德不是一成不变的,也会随着制度的变化而变化,人类社会进步的标志之一,就是道德越来越人性化。我只是觉得,在我们这个社会,道德的力量就像是官员的权力一样,太强大,横冲直撞不受约束。我们一直讲感觉,不讲科学,看看古代的画就知道了。中国画讲究意境,山水花鸟很有味道,涉及人就变了,画里的人物往往看上去很怪,没有透视原理,身体比例也不对。就像我们的制度,不讲人性,隐恶扬善嘛,造就了一批圣人,于是指望着圣人来治国。哪有那么多圣人,就算有,又怎么会刚好让他做了皇帝?真正的圣人是进不了权力中心的,政治圈里各种利益纠缠,尔虞我诈,圣人哪里混得下去——孔子不就是壮志未酬,四处漂泊。美国的制度就不一样,他们在制定法律的时候严格限制了总统的权力,把总统当贼一样防着。这其实是对人性的理解,他们知道,再好的人都有‘恶’的一面,不能指望一个人是圣人,更不能指望一个圣人来做总统——这个话题会不会太无聊?”
她笑:“作为一个有内涵的人,就需要聊一点有深度的话题。”
他:“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她:“前面想起一句话,一直没机会说。”
他:“你说。”
她:“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中国人。”
他:“如果说孔子走到了一个‘扬善’的极端,那么鲁迅就走到了一个‘向恶’的极端。或许是矫枉过正吧,我都不认同。生活是门艺术,这门艺术就两个字——分寸,懂得把握分寸,掌握合理的度,这就是生活的智慧了。”
她:“大师,传授小女子一点智慧吧。”
他:“我还在修行中。智慧,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她撇撇嘴,显然对这个说法不满意。
他:“其实古人有很多的智慧,都是这个道理,比如孔子的中庸之道。但道理是死的,环境会变化,同样的话,在不同的环境下,意义天差地别。就说谦虚吧,谦虚是美德,但在某些情况下,把握不好分寸,就显得矫情虚伪。”
她:“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你夸我,我该不该谦虚呢?”
他:“放心吧,我好话都说完了,你实在没有什么可夸的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你能保持淑女,不要动武,就是美德。”
她正笑着,他的手机响了。
“喂……嗯……我正和朋友在一起……拿钥匙了……好。”他放下手机,“不好意思,我妈。”
她:“你父母还是挺关心你的。”
他:“只是三观不合,聊不来,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每年生日,我妈都会弄一桌菜,已经成定例了,像春晚一样。今年我不想再这样过,就对他们说约了朋友。出来之后,一个人也不知道去哪里,吃了一碗螺蛳粉,然而逛到了新华书店,最后遇见了你。”
她:“怎么不约朋友一起过?”
他:“我从来没有特别地过过生日,QQ资料都隐藏了,就是不想别人知道我的生日。一个人挺好的,不然也没机会遇见你。况且也没钱,约朋友出来总不能让朋友买单吧——你放心,喝咖啡的钱还有。”
她淡淡一笑:“你的手机铃声是什么音乐?”
他:“游戏的配乐。”
她:“什么游戏?”
他:“《轩辕剑》。”
她:“网络游戏?”他:“不是,单机游戏,也出过网络版。你当年肯定是个好学生,连《轩辕剑》都不知道。”
她:“女生玩游戏的不多吧。”
他:“这倒是。在网络游戏里,只要是个女的——先不管是美女还是恐龙,都会有一群男的围着献殷勤。男女严重失衡。这样的后果,就是人妖横行。刚开始我还可以分辨出来,后来完全混乱了,有的人妖比女人还女人,可能入戏太深,他自己都乱了。”
她:“你不会上过当吧。”
他:“上当说不上,表错情。”
她笑:“你向人妖示爱?”
他:“没有到示爱的程度,只是当做一个妹妹来照顾——都是过眼云烟,已经很久没玩了。”
她:“看来伤得不轻呐。”
他:“和这事没关系,可能是年纪大了吧。游戏还是游戏,我已经老了。”
她:“你对游戏还挺多感慨的。”
他:“毕竟陪伴我走过了童年和青春……我当年开店卖正版,就是因为喜欢游戏。我知道很难卖得出去,所以一般都进自己喜欢的,每种游戏一两套,卖不出去就自己留着。现在都在我床底下收着,六七箱。”
她:“我们国家盗版太厉害了。”
他:“版权是一种很现代的产物,我们还没有发展到这一阶段。其实不只是盗版,还有伪正版,总之游戏行业一片混乱。”
她:“伪正版和盗版有什么区别?”
他:“盗版就是包装简单,明确告诉你是盗版,只赚盗版的钱;伪正版包装得像正版一样,其实还是盗版,但是卖正版的价钱。盗版是真小人,伪正版是伪君子——伪正版往往出自正规的游戏公司。”
她:“这么复杂。”
他:“这里面的故事多了。当初我有正版,我都懒得安装,而是从网上下载破解版。正版安装要三、四张光盘,换来换去,安装完了还要用光驱才能玩——主要是为了防盗版,弄得那么复杂,盗版还是防不住,你说正版怎么可能卖得出去?还有整个社会对于游戏的偏见,‘电子海洛因’——唉,不说了,说出来都是泪。不玩游戏的乖乖女,我跟你聊这些干什么。”
她:“谁说我不玩游戏?《愤怒的小鸟》、《植物大战僵尸》我都玩过。”
他:“还有切水果吧。”
她:“不都是游戏吗?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