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五点过天就亮了，这是下了几乎一个月之后的第一个晴天，蓝海洋理了理小栗子的头发，看着眼前没有边境的水域，想找一根烟抽，却发现自己除了脖子上挂了个假玉佩，就只穿着大裤衩和背心，其他啥子都没有。
昨天晚上大浪打下来的时候，蓝海洋觉得一阵头晕，下意识地抱紧了小栗子，耳边响着王姐姐的声音：“阿蓝，你要照顾小栗子！”他回手去抓王姐姐，但什么都没抓到，水声轰隆隆地灌进自己的耳朵，接下来啥子都看不到了。
他挣扎地在水里面游，还要避开冲过来的各种东西，四处听得到人的叫喊，可就是没有王姐姐的声音。后来他扒上了一艘上游冲下来的小渔船，小栗子吓坏了，在船上一直抓着蓝海洋，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蓝海洋想把船开回去找王姐姐，可没得船桨，洪水又急，几个浪花就把他们卷进了水中央往下游冲去，小栗子吓得大哭，蓝海洋只有尽量把船稳到，路上听到别人求救也没得办法。
他估计船是直接被冲到了下游的大湖里，天亮的时候雨小了，船也稳当了一些，小栗子哭了一夜，受尽惊吓，靠着他睡了。
太阳出来之后，他才发现的确是被冲到了湖面上，周围的水都是昏黄的，到处都是洪水冲过来的杂物，偶尔还看得到一头死猪，甚至死人。
他想，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灾星，昨天才遇到王姐姐，现在就又分开了。
他现在彻底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王姐姐了。
天上雨停了，蓝海洋却无声地哭湿了脸庞。
可能到了七八点的时候，有一根长杆子飘过，蓝海洋站起来抓到了，然后开始撑船。
他的动作让小栗子醒了过来，小姑娘一夜没睡好，现在整个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完全搞不清状况，眯着眼睛看清楚了自己在湖面，又抬头看了半天蓝海洋，才带着哭腔说：“妈妈，我的妈妈呢？”
“我们现在就回去找妈妈，你乖，我们一会找到了妈妈啊，舅舅带你们去吃牛肉面！”蓝海洋打起精神，假装一切都很正常的样子。
小栗子这才想起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昨天新多出来的“舅舅”，但她还是觉得陌生，尤其是这个舅舅的小腿上还有个伤口，白色背心上也脏兮兮的，好像还有血。
“妈妈……我要妈妈……”小栗子彻底哭了。
蓝海洋没得办法，把长杆子收到船上，去抱小栗子，走动起来，就察觉到自己的脚疼得厉害，他忍着疼，装作没事的样子，哄小孩：“乖，小栗子不哭，我们一会就看到妈妈了，舅舅保证！”
“真的吗？”小栗子得到这个保证，好像有了安慰，控制住不再哭了。
“真的，我保证。”蓝海洋认真说，“那你要听话，乖乖坐起，舅舅去撑船。”
“好。”小栗子坐在船上，抽泣了一下，然后呆呆地看着蓝海洋。
蓝海洋的脑子现在其实一片空白，他只能凭着经验撑着，过了阵，他才发现，其实早就没有在湖上了，现在应该是在田上，不时会看到一两个屋顶，偶尔会看到屋顶上还有人，但不知道是受刺激太大，还是怎么，都只是在屋顶上坐着，没有半点声响。
“舅舅……”小栗子突然喊他。
“诶，怎么了？”
“有人。”
“什么人？”
“水里面，有人。”
蓝海洋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两具尸体，手拉手，不知道是情侣还是什么。
“别看，小栗子，你就看着舅舅，别看其他地方了。”蓝海洋把一只手举起来，挤出肌肉，“你看，舅舅力气大，很快我们就回家了。”
“好。”小栗子其实声音在发抖，但她还是努力克制住了情绪。
到中午的时候，他们才靠到岸上，已经被冲到了省城。子弟兵把他们送去了救护站，蓝海洋的腿伤比他想象中严重一些，但也只能简单处理。他得知了滨城和江城都遭了大洪水，江城更厉害一些。
“你就先别回去了，现在回去，不得行。”救护站的医生给蓝海洋说道。
走出来之后，小栗子问蓝海洋：“舅舅，我们不回去找妈妈了吗？”
她问得特别忐忑，蓝海洋说：“要，肯定要。”
他本想把小栗子抱起来，但是腿还是疼，实在不行，小栗子就乖乖地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蓝海洋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去找李哥，找到他，借点钱，或者整一辆车，然后立刻回江城。
因为洪水，火车站挤满了乘客，这附近更是乱成一片，蓝海洋敲了好几遍才敲开门，李哥看到是蓝海洋，还带着一个漂亮小姑娘，说：“你娃子，不错哦！”
蓝海洋连忙说：“这是我侄女，你别想多了。”
他走进去，继续说：“我在我姐家，结果遇到洪水，把我们直接冲到了省城，现在身上分钱都没，我是说来借点钱，要是方便把你的摩托车也借给我，我要回去找我姐。”
李哥嘿嘿笑了几声：“这么多年，我才是第一次听到你还有个姐姐哈？”
他蹲下来看躲在蓝海洋身后的小栗子：“可惜姑娘长得多好看，居然要跟着你。我还以为，你是趁乱……嘿嘿……”
蓝海洋这才注意到院子里还有其他三个男女，抱着两个可能只有一两岁的娃儿，一边还有两个两三岁刚学会跑的娃娃，送子观音在那边一个个查看。
是哦，这种时候，拐带小娃儿简直太容易了。
他第一次下意识地把小栗子往身后藏了一下。
李哥上去给送子观音说了几声，过了阵，送子观音走来过，满脸关切：“海洋啊，这里是阿姨给你的一千块钱，你先带着回去找你姐姐，你李哥那辆旧一点的摩托也先借给你，正好他最近买了新的。”
然后她蹲下来，抱小栗子，小栗子却死活不肯走出来，她倒是不生气，夸到：“小姑娘七八岁了吧？长得真好看，我认识一户人家，一直想要养你这样的一个女儿，都想出病了呢！”
“这是我侄女，”蓝海洋又说了一遍，“小栗子，快喊李奶奶。”
“李奶奶。”小栗子轻声喊道。
“哦，你们肯定还没吃饭吧？来，我们屋头有吃的！”
蓝海洋实在不想多待，就拒绝道：“我们路上随便吃点就行，还要回去找我姐。李阿姨，实在是谢谢了，我也是没得办法，才过你们这里来求救。”
“没事没事。”送子观音依然慈眉善目，“不过，你要是有小栗子这样好看的其他姑娘，记得让李奶奶再看看。”
“好！”
蓝海洋骑着破摩托，带着小栗子先是去吃了牛肉面。
小栗子吃得很认真，看来真的饿坏了，蓝海洋边吃边看着小栗子，心里面莫名其妙地觉得暖暖的。
“来，多吃点。”他给小栗子夹了一块肉。
“舅舅也多吃点。”小栗子对他笑。
下午回江城的路十分曲折，平时的道路一半毁掉了，一半封掉了，路上到处都是救援的车队，但都进不去，蓝海洋凭着记忆走了很多小路，天黑之前终于快到了。
一路上蓝海洋看到越多，越觉得王姐姐可能已经不在了。好在小栗子一直都在他怀里，让蓝海洋有一股莫名的相信，觉得肯定能够找到王姐姐。
但是，事实总是事与愿违。
他回了几乎毁于一旦的江城，听到说救出来的人都在二医院，但是却什么都没找到，又听说房子毁了的人大多数都在体育场，可还是没有找到人，最后他去了据说是堆放尸体最多的三医院，却隔了特别远，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王姐姐的尸体。
蓝海洋不放心把小栗子一个人留着，所以一直都带着她，他没想到刚骑着摩托带着小栗子到三医院门口，就看到有人抬着尸体从车上卸到医院的广场上。而他们抬着的尸体，就是王姐姐。
“小栗子，我们去别的地方找妈妈好不好？”他下了摩托，抱着小栗子。
天已经黑了，医院门口那道灯光刚才正好打在担架上，也正好有风，让王姐姐的脸露出来了。
蓝海洋知道，小栗子刚才在自己怀里，不可能看到医院门口的一切。
所以就让她暂时……不要知道这件事吧？
“不嘛，”小栗子咬着嘴唇，她其实也很累了，但是还是又迷糊又认真地说，“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
蓝海洋这下才懂啥子叫心碎。
他觉得自己真是一点力气都没得了，简直连摩托车也掌不稳了，腿一股股钻心的疼。他假装打了个哈欠，盖住了自己泪花花的眼睛，对小栗子说：“那你在车上等舅舅，我去医院问一下医生，有没有看到妈妈，好不？”
“我也要去。”
“要是我们一起去了，那车就没有人看了。”
“那就把车一起开进去……”
“不行，这家医院不行。”蓝海洋觉得自己已经编不下去了，“你听话，不听话的话，我们找不到妈妈的。”
“好。”
两个人，眼泪花都在眼睛里打转，蓝海洋转身往医院走，每走一步心就痛一分，腿也痛一分，走到医院门口，他简直成了泪人。进医院前他抹了把脸，回头看小栗子，小栗子趴在摩托上，身体一抽一抽的。
蓝海洋再也忍不住了，靠在医院大哭了一声，又咬着牙，跟着抬担架的人走进去，找到了王姐姐的尸体。
真的是你啊，王姐姐。
我的姐姐啊。
蓝海洋跪在那，张大嘴，说不出话，流不出泪，一边有人在喊：“别挡道。”然后发现可能是家属，又给他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又有人给他递了一张纸，让他擦泪。
他想起小栗子还在外面，站起来问旁边的人尸体要咋个认领。
“之前说你要带相关的证件来才得行。”
蓝海洋猛地鬼火冒：“扯你妈的证件，全冲****走了，还证件！”
他骂了又觉得不好意思：“不是说你，我实在是……”
被骂的人可能今天也遇到不少这种事，倒是无所谓：“刚才话没说完，你去那边签个单子，就可以了……”
蓝海洋顿了顿，又摆了摆手，刚刚才按捺的悲伤又涌了起来。
我的王姐姐啊。
他一边摆手，一边走了出去，后面那个工作人员喊了两声，蓝海洋也没回头，工作人员叹了口气，就又忙其他的去了。
“小栗子，你的妈妈说送到省城的医院了哈！我们去省城找她好不好？”他把自己的脸努力挤出了笑容。
小栗子才是真的笑了起来，眼睛都闪着光：“好！”
路上小栗子睡着了，雨后天晴的夜空星光璀璨，蓝海洋觉得有一颗星可能就是王姐姐。
他并没有去省城，而是转去了滨城，可是回去一看，整个长街都在水里面泡着，他家那几间老房子没了顶，游戏机只剩下一台。蓝海洋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可一低头，看到小栗子，他又觉得不管怎样，自己还有她。
但是她真的是他的吗？
他其实并不想去李哥那，可实在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他觉得自己的状态糟糕极了，感觉随时都会晕过去，可他也不敢去医院，一是医院全是人，二来自己要真的晕了，谁来照顾小栗子呢？去李哥那，总不可能有人贩子在那里把人拐走吧？
去省城的路上，蓝海洋稍微动脑壳想事情，就觉得要停下来大哭一场才行。自己是怎样的人生啊，自己上辈子也不晓得做了啥子伤天害理的事情，这辈子单反亲近点的人，都要离开自己。
所以他更不能哭了，他脑子里的弦还是绷起在，一定要让小栗子安安全全的。
等他敲开李哥的门，最后说了句：“我姐死了，我觉得我也不行了，你先帮我照看小栗子，要让她一直在我身边，我醒来要看到她。”
说完他把怀里的姑娘放到了李哥的手里，整个人靠着门，就倒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送子观音。
房子里没有小栗子的声音，他突然想起了送子观音之前说的很缺小栗子这样的姑娘，心中一阵慌乱。
他们难道把小栗子给卖掉了？
他一下子坐起来就想下床去质问，没想到脚一沾地就痛的刺骨。
“我日！”他骂了一句。
老太太给他倒了杯水：“不要火气那么大，你的腿伤很恼火，找了人给你包了一下，回头还是要去医院治。”
“小栗子呢？”他缓过来就问。
“在外头耍。”
“哦……”这下他才觉得口渴极了，端起杯子就猛喝了一口。
“她给我说了，你认识她也没得几天……”老太太也给自己倒了水，“你真的不是把她拐过来的？”
“放！”他正要开骂，又觉得不合适，吞了后半句，说，“她确实是我侄女，她妈妈是我姐，只是跟了男人生了她，不敢回家，我这几天才找到她……”
他说着又觉得这几天的经历就像是梦。
“找到她，她就出事了？不是我说你哈，海洋，你应该去算下命，请一下神，这几年对你还是有了了解，你身边哪个亲近点的人，有啥子好下场？”她说的是极近刻薄的话，但却句句刺中蓝海洋的心。
“那你接下来咋个办？”老太太问他。
是啊，接下来怎么办呢？自己养小栗子？可自己现在连家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给小栗子好的生活？他脑子一团乱。
“你不是还想养她吧？养她其实也可以，但是你的腿我看起码要养半年，这半年你咋个整？你阿姨我也不是说不能借钱给你周转，但是你养好了腿，又能把她养的好吗？”老太太的语气平缓，“养娃儿，尤其是女娃儿，一定要富养，不然再漂亮，长大了，也没得好下场……要是你们这些贱皮子男娃儿，随便给一口饭，长大了也还是可以去闯荡，女娃子，闯荡又能咋个闯荡呢？”
她说着，就出门去了，留下满脑子混乱的蓝海洋。
对啊，王姐姐肯定不希望小栗子以后像我或者像她……她肯定希望小栗子过上好人家的生活。
可自己能给她这样的生活吗？
蓝海洋心里面在打鼓。
他透过窗，看到在外面跳房子的小栗子，美好得让他觉得愧疚。
这时候李哥走了进来：“我妈说你要养那个姑娘，你疯了哇？养起她，不说你有没有钱养，就算你养了，那你二天还娶不娶婆娘？你不娶婆娘至少要找小姐三，未必你觉得自己还能找到一个愿意跟你这个流氓，帮你照顾女娃儿的婆娘啊……”
“关你屁事！”
“是关我屁事，要真的不关我的事，我就把她卖球了。”
“你敢，老子不得弄死你！”蓝海洋满肚子都是火，无处可发。
李哥倒是一点都不客气，一拳就给蓝海洋打过来了，打得他眼冒金星。
“你敢弄死我？也不看这几天是哪个在照顾你，妈****的贱皮子点感恩都没得，没得老子，你还不死在街上好多回，你忘了是哪个教你拐娃儿赚钱？”
“是，我错了，我鬼火冒，你也晓得我最近实在不顺。”
“你不顺，未必我就要被你骂？死屁娃儿皮痒了？老子早晓得把你的那个啥子栗子樱桃儿的卖球了，那个主顾又有钱，又有教养，她跟到他们家，未必还会过的比跟到你差？肯定天上地下。”
“爬开，老子不得让她给别人养。”
“我看你才鬼迷心窍。”李哥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
路过门口的时候瞪了躲在门口的小栗子一眼。
“小栗子，你过来。”看到她，蓝海洋觉得自己的心又软了。
“舅舅……舅舅你好点没有？”她跑过来，摸了摸蓝海洋包扎起来的腿。
“我好了，你呢，这几天好不好，舅舅睡了几天？”他突然意识到一直没有问这个问题。
“三天，舅舅，你睡了好久哦，我好怕……”
“怕啥子？”他让小栗子坐到床上，抱着她。
“我怕你不醒来了。”小栗子说，“妈妈也不在，你不在，小栗子就没人要了。”
她小声地说：“他们说，我没得爸爸，只有妈妈，但是现在我要给他们说，我有妈妈，还有舅舅。”
“他们？”
“菜场的那些娃娃，舅舅你要好好的。”小栗子抬头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不过，舅舅你好了，我们就要去找妈妈好不好？”
蓝海洋看着她，点了点头。
他心里面好难受，他几乎可以想像小栗子跟着王姐姐这么多年是经历了多少不高兴的事情，他想，以后小栗子还没有了妈妈，跟着自己，到底是会遇到更多的悲伤，还是更多的快乐呢？
他突然有点动摇了。
第二天家里只有蓝海洋和小栗子，小栗子跑去推了推门没打开，门锁也拧不动，就只有跑去陪到蓝海洋。
“舅舅，二天你别睡觉就睡不醒了好不好，别晕过去了，我不想跟李奶奶在一起。”小栗子说。
“为啥子？”
“她凶得很。”小栗子说，“李叔叔也凶得很，他们都很吓人。”
“李奶奶不是对你多好的啊？”
“但是，前两天，我看到她打小娃娃。”小栗子拧着眉头，“那个娃娃都还不会说话，哭得好可怜。”
蓝海洋其实一直知道送子观音最爱人前装好人，背地里江湖传言心狠手辣，他想，的确要早点好起来，“小栗子乖，过两天我就好了，我们就走。”
但是接下来几天他腿伤病情恶化，高烧不退，他甚至都闻到自己身上的臭味了，他求李哥：“你把我送去医院好不好？”
李哥一面给他用酒精擦身子降温，一面说：“你以为是我们不送你去医院吗？现在洪水，死伤无数，所有的医院都没得位置……再说了，最近我们倒卖了一批货，手上现金也不多了。”
蓝海洋觉得李哥也没骗自己，可他觉得再拖下去，自己就要死了。
小栗子牵着他的手，眼睛都哭肿了，她一直很怕李哥，现在也鼓起勇气对他说：“叔叔，你送我舅舅去医院嘛，我有钱！”
“哦，你还有钱了，你的钱在哪里嘛？”
“我有存钱罐。”
“现在怕是被洪水冲走了，你的舅舅你是救不起了，”李哥用力在蓝海洋上，抹了酒，疼得蓝海洋尖叫了一声，“你舅舅不会死的，虽然你妈……”
“李哥！”蓝海洋咬着牙喊道，“李哥，我求你了，你先出去好不好……”
李哥哼了一声，摔门而出，吓得小栗子浑身抖。
“舅舅我们走了好不好……”她哭了起来，“我们去找妈妈，然后我们回家好不好……”
蓝海洋觉得自己阵阵眩晕，这时候送子观音端着两碗绿豆汤走了进来：“海洋你也别生气，我们李娃脾气不好，心是好的。来来来，小栗子，来喝绿豆汤了！”
老太太看上去可慈祥，小栗子却一直都对她有一点防备，不肯靠近她。老太太倒是不在意这些，她把碗放下来，就开始说话。
“哎，海洋，你还是考虑下我们李娃说的，就算是为小姑娘着想也好，为你着想也好，有了钱，你也可以去看病了。”她叹了口气，“你的身世我也晓得，小姑娘其实跟你也只是有缘而已，有了缘分，你就应该把缘分做成好缘分，要是过两天你也死了，那也没得办法……”
她说着竟然哭了起来，牵着蓝海洋的手，摸着小栗子的头，好像真的是个慈祥的长辈。
可蓝海洋的心却是凉透了，他想，这两母子，存心是要我死。
三天后，蓝海洋靠在门口，强撑着自己的身子，给小栗子道别：“小栗子，你就跟着李奶奶，她……带你去找妈妈。”
“舅舅……我现在不想找妈妈。”她又跑了回来，抱着蓝海洋，“我想等你病好了再去。”
蓝海洋说：“快去，你现在去，妈妈在等你。”
“舅舅……”小栗子也不知道为什么，直接问他，“舅舅你不要我了吗？”
说着她就哭了。
蓝海洋再也撑不住了，他坐在门槛上，抱着小栗子，浑身颤抖。
“海洋，你快给小栗子说说，外面车在等着呢。”送子观音和颜悦色地说着，“小栗子别哭，一会儿奶奶给你买好吃的。”
“乖，小栗子，你哭什么，不是一直想找妈妈吗？”蓝海洋把小栗子的脸抹干净，想了想，又取下了自己脖子上的假玉佩，“来，舅舅把我的玉佩给你，等你找到了妈妈，回来的时候，还给舅舅好不好？”
这个假玉佩，蓝海洋记得是爸爸给自己的，那个老流氓说，这是你的贱老娘留给你的唯一的东西，还是个假的。
但是蓝海洋一直戴着。
他现在给小栗子戴上了。
小栗子出门前，回头又叫了他一声：“舅舅。”
“你回来，舅舅等着你，好不好？”他抱了抱她，亲了亲她，最后放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