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肖虹刚到深圳的时候,我们租了一间每月八百块的一室一厅,那段日子对我来说是甜蜜的刺痛,一方面我为了能和肖虹天天在一起而感到幸福;另一方面我为了工作房租等现实问题而头疼。在大学的时候我一向自认牛逼,出了校园才发现自己狗屁不是,那种落差让我感到深刻的自卑,尤其在肖虹很快找到工作之后,我无限迷茫,记得以前都是我鼓励肖虹给她信心,现在一切都变了。肖虹总是安慰我不要着急,起初我也不急,可是我们身上的钱只剩下仅够一个月房租的时候,我真急了。我变得脆弱而敏感,我每天宁愿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也不愿意回家,看到肖虹做好的饭菜,每每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而肖虹一个小小的抱怨,我都会当成是对我的鄙视,对我自尊的严重伤害,因此我们开始了不停的争吵,那段时间我就像一头发疯的野狗,动不动就大声咆哮,四处乱窜,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攻击性。
我和肖虹第一次吵架就是为了一盘只值二十元的红烧肉。那天我去很远的一家生产玩具的公司面试,在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破公交车上摇晃了两个多小时,把我的心情摇的十分糟糕。人事部经理随意地问了我几个问题,然后很抱歉地说我们决定不录取你。我想争取机会问对方对能否告知我理由。那个人事经理想了想说:“你刚进门的时候先迈右腿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借口一定能入选世界吉尼斯纪录,我怀着沮丧的心情又摇晃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出租屋,身体差点散架。下班回来的肖虹像只快乐的小鸟,一头钻进我怀里,说她发了工资,今天出去美美的吃一顿。我不想打击她的美丽心情,掩藏住自己的郁闷,陪她出去吃饭。
我们找了一家路边的小餐馆,点了一个青菜一个肉菜一瓶啤酒。马路对面是一家星级酒店,在等待上菜的间隙,肖虹一直用憧憬的眼光望着那灯火辉煌的方向。我心里突然酸楚地想哭,并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要带着肖虹去五星级酒店用餐。酒菜上齐,我们沉默的咀嚼,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没一点食欲。肖虹看我有些不开心,问是不是味道不好?我只好假装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不肖片刻风卷残云,肖虹说再加一个红烧肉吧。
我不想浪费,说算了,饱了。
肖虹撒娇,就再来盘红烧肉吧,我想吃,好不好?
我说你想吃就自己吃,反正我饱了。
肖虹看了看我的表情,最终没有再点,而是结账。我们两个人一路无话,走回出租屋。躺在床上,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失败,也为刚才的举动感到懊悔,我抱住肖虹,她却把我推开。我知道她还在气头上,女人都需要甜言蜜语的安慰,我说亲爱的,我错了,别生气了好吗?以后有钱了我给你天天做红烧肉。
肖虹冷冷地说:也许那一天我都头发花白牙齿掉光了。
那段时间可能是由于男人的自尊心原因,我总是很容易发火。因此我有些大声地问:肖虹,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
肖虹也来了气,说连盘红烧肉都舍不得让女友吃的男人,能有什么出息。
我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嫌我无能去找别人啊,让那些有钱人带你去五星级酒店。”
肖虹无声地哭了,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床单上,像一朵朵愤怒的玫瑰。我紧紧地从身后抱住她,肖虹掰开我的手指,从我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走到阳台上抽了起来。我看着那个孱弱地吐着烟圈的身影,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被窝里,我第一次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惭愧。
有人说爱情输给金钱,有人说爱情输给时间,我觉得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和身上钞票的锐减,肖虹对我没有了以往的耐心,她开始早出晚归,不会做好饭等我回来也不会给我安慰。后来我有了工作,情况有所好转,但我依然能感受到我们之间的隔阂,这种感觉怪怪的,很难用语言去描述,类似于在一个正规的饭局上,有人突然发了一个屁,虽然大家都闻到了臭味,却没人愿意直接说出来。我和肖虹之间就有了这样一个屁,可我们谁也不愿袒露心扉开诚布公的与对方交谈。
在我刚换了一次工作之后,肖虹意外的怀孕让我措手不及,冷静下来之后,我想结婚并把孩子生下来,肖虹严重的不同意。她声色俱厉地对我说:“你想问题不要那么幼稚行吗?孩子生下来吃什么?你让他一出生就喝三鹿蒙牛?行,就算毒奶粉毒不死他,让他住哪?天天跟着我们住在一个月八百块的出租屋?还有教育,你没钱怎么给他良好的教育,让他一出生就输在起跑线上,你忍心吗……”
我无言以对,只好默认了肖虹把孩子做掉。我陪着她去医院,心里比从身上割肉还痛苦,我被迫成了杀人凶手,杀死了我们爱情的结晶,而这一切就是因为我没钱没能力,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肖虹做了流产手术之后,我们之间的那个“屁”更加臭了,她请了一个月假在家休息,我从小就缺乏照顾他人的经验,肖虹不是嫌我煲的汤难喝,就是炒的菜不能下咽,我只能强忍着不发火,因为她是我的女人,我深爱的女人。再说一遍,她是我深爱的女人。
肖虹在家躺了两个星期就去上班了,她开始回来的更晚,有时候半夜我起来夜尿,她还未归。我已经明确的看见我们的爱情已走到了悬崖上,只要再向前一步,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如果不让我们的爱情死亡,只有两条路,一是往回走,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破碎的镜子粘起来也会有一条条的缝儿;二是我有一双强大的翅膀,飞过悬崖,可是我没有,我不是鸟人!因此我只能苦苦的做一些无谓的挣扎。
那天我领到了薪水,偷偷定了一个生日蛋糕,还去商场给肖虹买了一条牛仔裤,打完折七百多。我提前一小时请假下班回到家,做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直到菜都凉了,肖虹还未回来。房间里没有开灯,我坐在黑暗之中不停地抽烟,烟头忽明忽灭,就像一位垂死的老人最后的呼吸。我借着微弱的窗外射进来的灯光,看着墙上的挂钟,十二点半,我抽光一包烟,肖虹仍然未归。
我开始焦躁不安,在屋内不停地走来走去,最后我打开门,下楼去买烟,却在楼下撞见了肖虹从一辆路虎内下来,那个开车的男人还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我以为我会愤怒地冲上去把那对狗男女狠揍一顿,可是我却迅速地躲开了,就像一个小偷看见了警察一样。烟也没买,飞快地跑回家,把桌上的饭菜和蛋糕统统扔进了垃圾筒,然后躺到床上装睡。
我听到了肖虹的高跟鞋声音进入房间,随后闻到了一身酒气,她没有开灯直接去洗澡,我却在黑暗中睁着眼,仿佛要把黑暗看穿似的。当肖虹躺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像发疯的狼一样撕去了她的睡衣,狠狠的撒咬她的嘴唇。至从她打胎之后我们之间一直未有性生活,肖虹为我今晚的反应怔了一下,然后开始强烈的回应我。
而我却变成了一只泄气的气球。我无力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光,心凉如冰。我说肖虹,我们分手吧。肖虹没有回答,我只听到了她轻微的鼾声,或许她醉了,醉的连分手都顾不上了。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肖虹不在身边,她的衣服和所有用品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她从来没有在这个房间里出现过似的。
我们就这样分手了,一别五年,彼此都知道对方还在同一座城市,可却再也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