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斌义立时讪笑道:“小侯爷多虑了,小侯爷与大小姐自然是可以出去的。”
“总要向长辈们请示一下嘛。”昭雪拉着弟弟起身,对着田斌义笑眯眯的,“我们出去啦!”二人便一阵小跑溜了出去。
昭雪的白龙和卫巡的飞尘都是一路被带了过来,当下两人一溜烟跑去马厩牵出了自己的爱驹,云苓和颛孙诩自然也是要一路随行,也都各自牵了自己的马。“这样几个人就完全够了。”昭雪早先便对田斌义说过,田斌义也就不再坚持,也省得随行人太多反而惹人注目。
但是这样的一群年轻男女骑马走过大街,自然还是非常地惹人注目。卫巡和颛孙诩新奇地四处看着,云苓一边观察四周一边注意一行人的情况,昭雪则默默地思索着清瑟的事情。
清瑟分明是朝歌人,但她面对青花坊老板的询问却随口说出了平阳。既然是撒谎,要在短时间内编出一个完整的谎言肯定并不现实,尤其在说出自己的出身地之后,少不得要在平常提及自己的出身,这样才不会引起人的怀疑。
这便是撒谎的弊端,既然说出了一个谎言,就还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维护。清瑟若说她是平阳人,为了不被人拆穿,一定会在平日里通过各种言谈时不时来表明自己确实是一个平阳人,如果对平阳完全一无所知,谎言一定会被很快拆穿。
所以,这个地名一定不会是“随口”说出。
要么就是,她曾经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一段时间。所以有一种可能是,清瑟背后的人就潜伏在平阳的某个地方,她在追随这个大人物的同时对于平阳也就有了不少的了解。
当然也还有另一种情况,是她在长平侯府当下人期间对原本河东平阳的人特别垂询过,但这个似乎有点不太现实,也会太有目的性而被人怀疑,并不太明智。
所以综合推断下来,这个可怕的大人物正在河东平阳。
而且,平阳离长安并不远,若是他想对长安里的事情进行远远的指挥,平阳也是一个非常方便的地方。
这样思索着,忽然感到全身一阵摇晃和失衡,昭雪顿时一个重心不稳就朝马下摔去,“姊姊!”卫巡眼疾手快,立即弃了自己的马,翻身下去一把将她抱住,两人顿时一起滚到了地上。
云苓和颛孙诩也立即勒住马头,昭雪挣扎着抱住卫巡起身,白龙自知犯错,乖乖地站在原地不动,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怎么回事?”昭雪轻轻为卫巡拍打身上的灰尘,瞥了一眼前路,站在马前的少年也一脸惊惶,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原来刚刚正好有个少年人要横穿街道,她骑着白龙没有丝毫察觉,但白龙却被他惊住,自己半路生生收住前蹄,却把自己的主人摔了下来。
“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的!”少年定了定心神,顿时双手叉腰继续瞪着他们。昭雪自知理亏,卫巡却急了,立即跳到姐姐身前对上那少年,冷笑着道:“明明看到有马过来,却还在街道上快冲,我姊姊的马都自己收住了,你哪来的底气指责我姊姊?”
少年扫了一眼,看到颛孙诩和云苓也都脸色冷了下来,又看到颛孙诩身上的剑,顿时感到后背冒出了冷汗。
忽然对面街传来了喊声:“霍光!霍光你怎么这么慢!”几个与少年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从小巷子里探出头来,笑嘻嘻地招手,“霍光,你今天是不是想当最慢的那个?”
“小爷马上就来!”少年叱一声,看了昭雪他们一眼后还是嘴硬,“说明马比人识相,马倒更知道给人让道。看在这马的份上,小爷不和你们计较,哼。”说完快速逃开。
看着他一溜烟逃走的模样,昭雪顿时很有些想笑,“姊姊怎么还能笑啊?”卫巡过来拍打她身上的灰尘,不禁埋怨着,“这人真是好不讲理,真气死人!下次要是撞见他,一定要好好修理!”
卫巡脸上气愤之色弥漫,这么激烈的反应倒把昭雪和云苓都吓了一跳,云苓连忙过来安慰道:“小……少爷,您稍安勿躁,不用与他们一般见识,我们继续……”
“他居然敢说姊姊比不上马,简直就是对姊姊的侮辱!”卫巡勉强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但整个人已经有些气得发抖。昭雪不禁莞尔,一把将他抱住,用下巴轻轻磕了磕他的脑袋,柔声道:“没关系的,确实是我骑马没有看路啦,没有撞到人真是最好了。”
卫巡倔强地抬起头:“可是……”
昭雪屈起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凿了一下:“我们有马,比起那些纯粹靠脚步行的人已经有了优势,自然是应该谦让那些步行的人,巡儿你就不用太固执了,我们继续走吧。”
虽然非常不情愿,卫巡还是犹豫着点下头:“嗯。”
旁边一直观看的路人听到昭雪的话面上都露出了赞许的神色,纷纷窃窃私语开始议论起这一行年轻男女的身份。昭雪心里偷笑,她只不过是把现代的汽车替换成了马,说了开车应当让行人的道理。
不过,刚刚那个少年的名字,似乎是叫“霍光”?
莫非,刚刚在大街上遇到的少年竟然就是霍去病的弟弟,“传说中”的霍光?
当然这事昭雪已经来不及考虑,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消息传递到雷放的手中,她似乎记得雷放是说过那个幕后大BOSS是谁,总之她需要先把自己的这个推理传达给雷放,让雷放做出判断和相应的部署。
回去的路上,颛孙诩一直用很不同寻常的眼光盯着昭雪,昭雪回头看她,她便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低下头去。“怎么了?”云苓看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不由关切地问道。
颛孙诩看了看他,低声道:“这段时间,我有没有给大小姐带来什么麻烦?”
云苓愣了一愣,忽然惊喜地道:“你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么?”
云苓的一声惊叫吸引了昭雪和卫巡的注意,昭雪也不禁高兴:“真的么?诩儿姊姊的记忆恢复了?”
看到他们欣慰的表情,颛孙诩心中有些感动,抬手轻轻拍了拍额头,轻声道:“好像是恢复得差不多了……脑子里还是有些晕晕的……”
“这真是值得庆祝的事。”昭雪抚掌,高兴地道,“稍后得让田爷爷想法子给做点好吃的给诩儿姊姊补一补,这些天她可真是被那毒药后遗症给折腾得够呛吧?”
颛孙诩听她这样说,顿时唬得脸色一变:“大小姐,诩儿……是不是真的在这段时间给你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没有啊。”昭雪奇道,“完全没有,不信你问问云大哥。”她笑着挥手,“咱们快回去庆祝庆祝,今天完全可以喝点酒,哈哈!”
云苓立即肃容:“大小姐,女孩子还是莫要喝酒得好。”
“额……”说说而已嘛,怎么这么当真。
一行人回到卫宅中,昭雪便将自己的推理跟他们解释了一遍。颛孙诩顿时有点悚然:“原来刘迁竟然跑到了河东来?离长安这么近,怪不得能够在长安兴风作浪我们却找不到他!”
云苓看了看她,眼睛里闪烁着很浓的担忧光芒:“淮南王太子——刘迁么?”
“是。”颛孙诩的手放在桌上,十指纠结在一起,叹了口气,“雷沙一直追随着他,我和少主也是过了许久才确认,他活下来了。”
“那么这就很严重。”昭雪严肃地道,“所以现在必须要将我这个可能的推理转告雷放,他在长安也好进行计划。”
“诩儿姊姊现在还是不要离开河东得好。”卫巡道,下意识地拽着自家姐姐的袖子,看了颛孙诩一眼,低下头去,“现在姊姊身边必须要有人守着……”
“那能让谁去?”昭雪双手托腮,这也是她心中所担忧的。
一时间,屋子里的四人都沉默了下来。门外响起了叩门声,“小侯爷、大小姐,该用午膳了。”阿竹在外面道。
昭雪站起身:“先去吃午饭吧,吃完了我们再想想。今天之内拿出方案,如果可能的话,今晚就让那人出发回长安。”
“诺。”其余三人都深以为然。
不论如何,在昭雪的撒娇兼耍赖下,田斌义和云苓最后还是妥协,拿出了低度数的米酒,权且是代表着庆祝的意思罢了。昭雪和卫巡跃跃欲试,让颛孙诩在一边有些哭笑不得:“究竟原本是为了谁庆祝的啊?”
虽然颛孙诩不是卫家人,但昭雪坚持她是他们的朋友,因此田斌义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颛孙诩和他家的两位小主子同桌而食。
他慈祥地看着这一群少年男女,似乎看到了从前卫家那一群孩子的身影:踌躇满志又有些嬉皮笑脸的卫长君,总是一副严肃模样故作老成的卫君孺,活泼而喜欢欢笑的卫少儿,温婉端庄的卫子夫,还有那清瘦倔强的少年卫青……
谁曾想,这样的一家人现在会走到这样一步呢。田斌义正慨叹了一会儿,看到门边站着一个家丁面露急色,不断用眼神示意他过来。田斌义向云苓歉意一笑,走出了膳厅,和那家丁一起走到了院子里的角落。
“怎么回事?”他问道。那家丁小声把昭雪他们刚刚在街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那孩子是县吏霍仲儒的儿子,现在他正带着那孩子到府上请罪来了,您看这事……”
“告诉他们不必了。”田斌义捋了一把花白的胡子,淡淡应道,“既然是大小姐‘失误’,霍县吏有这样的心就够了,转告他:往后看好令郎,下次若是被别人家的马冲撞,或许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听到最后,家丁再糊涂也该听出来:显然这位老爷子已经生气了。他连忙鞠躬道:“诺。”便快速朝着门外走去。
此时田斌义心中想的是,大小姐说的那个姓霍的县吏,莫非就是这个找上门来的霍仲儒?可是大小姐为什么会对霍氏有兴趣呢?
想了一会儿有些头疼,觉得身子有些乏,田斌义只能苦笑,果然不服老还是不行,这身子骨看起来已经有些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