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去担心,虽然昭雪没有在这次的袭击里受伤,可是颛孙诩如今还在长平侯府里,卫青似乎也没有要把她逐出门的意思。这个女人,一定与这次的事件有关。
但是……现在他要回去冠军侯府么?他又感到头痛了,他实在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去,他害怕看到时不时会出现的卫少儿,也害怕看到绿香那张委屈的脸。
虽然他纳了她为妾,可是他从来就不是心甘情愿的啊,他躲还不行么?
“这样说来……”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了吧。
调转马头,冠军侯又在爱驹后面狠狠抽了一鞭,雪蹄乌吃痛,撒开四蹄迅速跑了起来。
这个时候,赵破奴自然是还没睡觉的。自从有了赵云戈这个小东西,当真是被他折腾得够呛,而朵利珎又因为母爱泛滥多少有些顾不上他,赵破奴只能看着儿子在妻子面前撒娇,自己却只能在一边摇头。
“怎么,有人不开心了呢?”哄着怀里的婴孩入睡了,朵利珎这才看向赵破奴,笑吟吟的。
赵破奴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你若是累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朵利珎看着他,眉眼里尽是温柔的颜色,不禁让赵破奴有点心猿意马,站在原地“嘿嘿”傻笑了两声,谁能想到,面前这个姿容端庄秀丽的少妇,在曾经还拿着弯刀驰骋在草原上,那时的一双眼睛,只会让人想起嗜血的狼。
他忍不住向她走近了一步,“侯爷,骠骑将军造访。”门外传来家丁急急的声音。赵破奴疑惑地回头,怎么回事,霍去病竟然选在这个点造访他家?
走到熟悉的小院门口,霍去病忽然觉得这里比他那个空荡荡的冠军侯府还要令他感到亲切。将雪蹄乌的缰绳交给下人,他信步走到院子里。
“喂,不请自来——你到底是想怎样?”赵破奴故作生气地走过来,双手叉腰拦在他面前,“我可没有你这么游手好闲啊,将军。”
霍去病歉意地笑了笑:“抱歉……”还是继续往里走。
“你身上怎么有血?”借着屋檐下的灯光,赵破奴眼尖地发现了他身上的红色,不禁有些紧张,难道来的路上被暗算了?
不,好像也不是太多的血,看起来更像是别人身上的血溅到了这家伙的身上——低头看了看,霍去病重新抬起头,不介意地笑了笑:“哦,这是雷放的血。”
“诶?”雷放的血?他们刚刚在一起做了什么?赵破奴顿时有点吓傻了。
但他的上司已经完全不去理睬他的表情,自顾自地走进那间熟悉的客房:“今晚借宿一宿。”
从惊呆状态复苏过来的人大嚷:“喂,有你这般自说自话的么——”
“嘘——”骠骑将军回过头,在唇边竖起食指,“尊夫人该歇息了吧?你还这么吵吵嚷嚷的?”
有这样的上司,是他赵破奴命中的劫数么?无奈地摸了摸额头,赵破奴随意地挥挥手:“你们两个,还不快去把客房稍微整理一下。”
“诺。”被家主指到的侍女应了一声,便迅速朝着客房奔去。
回去房中,看到朵利珎和儿子都已经睡下,赵破奴这才心里轻松了片刻,拔腿便朝着客房走去。看霍去病惬意地躺在床上,他顿时有点无语:“难道我家客房比冠军侯府还舒服么?”
头都懒得转动,霍去病打了个呵欠,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胀发痛的太阳穴:“不然我怎么会来这里?”
“额……”是这样么,赵破奴看出他心情实在不太好,果断还是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算了。转身出门,回头冷不丁一瞥,却看到霍去病双臂枕在脑后,呆呆地看着他自己的上方。
第二天一大清早,赵云戈便用他响亮的哭声准时唤醒了一屋子的人,朵利珎立刻翻身起来又是给他换尿片又是哄又是喂奶,一天的忙碌又开始了。
这样下来,赵破奴也没法睡懒觉了,只好磨蹭出去洗漱并准备早膳。
等到早膳备好,还没看到霍去病起身,赵破奴便想着去敲门,又担心吵他瞌睡,在门口徘徊片刻还是放弃了。
朵利珎怀抱儿子,一边哄着他一边随意走动着,看赵破奴一脸悻悻然回来,不禁失笑:“既然骠骑将军难得晚起,你还是别去打扰他了。”
赵破奴叹了口气,朵利珎将儿子赵云戈交到奶妈手中,和丈夫一起在桌边坐下。
“不是说他刚刚成亲么,竟然让……新娘独守空房?”朵利珎先喝了一口热汤。赵破奴无奈地道:“那是纳妾,和成亲是不同的。”
朵利珎又想了一阵子,哼了一声:“你们汉人就是规矩多。”“这和匈奴王纳很多妃子不是一样道理么?”赵破奴振振有词。
“一大早你们就这么吵啊……”客房的门打开,衣衫不整满脸倦容加两个大黑眼圈的霍去病拖着步子走出来。
见他这副模样,赵破奴一愣,随即一声大叫,冲过去把他往屋里推:“拜托先把衣服穿周正些再出来好么!”
被强行带下去洗漱穿衣完毕,两人才重新坐回桌前。西汉时男女之妨不如宋代,加之朵利珎又是不爱被束缚的草原儿女,三人同桌吃饭,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赵破奴“呼呼”地喝完了一碗粥,瞪眼看向霍去病:“昨天你怎么跑去找雷放打架?那小子的剑术可不是盖的,你没发烧么?”
霍去病眼皮都不抬一下:“昨天的我有没有发烧,难道你不记得了?”
赵破奴气结,朵利珎却莞尔了。
停下筷子看着碗里的白粥,霍去病一时间有些怔忡,半晌才幽幽道:“昨日舅舅和雪儿去打猎,遇上了淮南的刺客。”
赵破奴和朵利珎同时“啊”地叫了出来,不禁紧张地问:“应该没有出事吧?”
霍去病便将他知道的经过简单说给他们听,夫妇二人顿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听朵利珎用有些生硬的汉语道:“骠骑将军是怀疑刺客和雷放有关?”
“若是雷放是主使,他怎么还敢继续待在长安?”赵破奴思索着,“但是刺客可能是冲着他来。”
霍去病手中的筷子无意识地敲击着碗沿,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有点暴躁的颜色。赵破奴无奈地问:“那你昨天找他干架又有什么用?”
“我乐意。”霍去病哼了一声,端起白粥一口气喝完。
“额……”这人果然是他命里的劫数!
看他们俩这样暗中斗气,朵利珎不由得开口了:“霍将军,这里毕竟不是你的家,你不可能一直躲在这里的。”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朵利珎说得没错,加上赵破奴早就不是一个单身汉,在这里住,难免让人多嘴。
难道要他去和仆多他们凑合着住?那几个大汉从来不修边幅,说不定他还要自带侍女家丁去帮他们收拾;或者找高不识?好像他算是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的,也有一间自己的院子,不过他貌似要供养双亲,和老人家相处有点麻烦啊……
看到霍去病那遐思的表情,朵利珎猜到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有点哭笑不得:“毕竟你的那个夫人是你娶进门的,那就要好好对人家啊……”
“抱歉赵嫂子,这事我不会认同。”霍去病的脸色板了起来。
离席起身,霍去病来回走了几步,冷冷地道:“今生我只想‘娶’一个女人过门,那其余的女人可以强塞给我,但结果不过是和现在这般。”
“这一点,我不会变。”
朵利珎呆了一呆,霍去病吸了口气,回去客房拿了自己那两把剑,向赵家夫妇一欠身:“对二位多有叨扰,去病记在心上,他日再报。”径直转身走了出去。
直到霍去病已经出门走远,赵破奴叹了口气,看到自家妻子还有点呆呆的模样,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阿珎……”
他的妻子扭头看他,面上带了些不解:“破奴,他不是已经有一个女人了吗,怎么还会说出此生只会‘娶’一个女人的话?那等到他娶大小姐的时候,大小姐不就是他‘娶’的第二个了?”
“额……”这个,就是汉语文化问题了吧?
早春的天气还有些寒,当昭雪起了床来,小萱过来给她打开窗户,迎面袭来的凉气顿时让她“哈啾”打了个喷嚏。
小萱吓得立刻关窗,快步走到她身边:“小姐,奴婢错了,奴婢……”
“没事呀!”昭雪笑嘻嘻地拍了拍她的手,“说明有人在想念我。”
看小萱脸上的不解,昭雪只好耐心解释道:“那个……我以前听过一种说法,打一个喷嚏是有人在想你,打两个喷嚏是有人在背后骂你。”
后面她没有接着说了,却在心中想着:若是真的如此,会是谁在想她呢?她忽然想到,应该是霍去病吧?
“啊嚏!”正在慢悠悠回家路上的霍去病打了一个喷嚏。摸了摸鼻子,他猜想是不是昨晚失眠导致的,等会回去让于辰熬点姜汤来吧。
没有听到继续的话,小萱却被昭雪勾起了兴趣:“小姐,那打三个喷嚏呢?”
昭雪抬头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笨哪,要是打三个就表示你感冒……呃,就是伤风了!”
小萱呆了一下,这才想明白过来,捂嘴吃吃地笑了出来。
果然还是一团孩子气,昭雪无奈地开始先自己穿衣,忽然鼻子一痒,又一个喷嚏出来。
“小姐,有人在骂你!”小萱惊呼,“竟然有人在背后乱骂小姐,不可原谅!”
“额……”这丫头也很较真啊。昭雪无所谓地挥挥手,小萱还是过去先帮她穿好衣服,伺候她洗漱了便叫人端早膳进来。
随着早膳进来的还有卫不疑的乳母叶氏,昭雪看她脸色有点严肃,不禁有些好奇:“叶娘,有什么事吗?”
叶氏向她行完了礼,开口道:“回小姐话,昨天夜里卫长公主诞下了一位世子。”
“这是好事呀!”昭雪道。好奇妙,赵家前些时候得了一个小婴孩,那边刘斐也有了一个小孩,生命真是奇妙的东西呢。
叶氏继续道:“确是好事,且照例要送贺礼去的。”
昭雪点头:“那就你和兴叔看着办,选好一份像样的送去呗。”